摘 要:亞當·斯密是經濟學鼻祖,更是西方倫理學的代表性人物。斯密從人性作為切入點進行考察,對人在社會中的行為價值取向進行深刻論述。同情、利己和合宜思想作為亞當·斯密倫理思想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深入挖掘其思想內核,對我國現代化發展有強烈的現實作用。
關鍵詞:道德;同情;利己;合宜
中圖分類號:B8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02-0036-02
一、兩本巨著——致富與行德的統一
說起亞當·斯密,幾乎所有人都拜讀過他作為經濟學鼻祖的神作《國民財富的性質及原因》(又稱《國富論》)。它的首次出版標志著經濟學作為一門獨立學科的誕生,成為現代政治經濟學研究的起點。18世紀結束以前,《國富論》就已經出了將近十個版本。人們以“一鳴驚人”來形容《國富論》的出版,并一致認為亞當·斯密是政治經濟學的創始人。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斯密的另一本巨著《道德情操論》中所倡導的,是一個對弱者同情,愛別人像愛自己一樣,擁有著正義、仁慈、同情的人間。這仿佛與他在《國富論》極力推崇的“利己主義”完全背道而馳,特別是在《國富論》的風頭遠遠蓋過《道德情操論》的背景下,斯密努力倡導的道德規范似乎并沒有太大吸引力。
其實則不然。這兩本巨著是亞當·斯密思想的兩個有機組成部分,互為支撐,缺一不可。首先,在分析兩本書關系的問題上,不少國內外學者認為由于《國富論》完成時間晚于道德情操論,所以表達的觀點更成熟。然而,《道德情操論》出版于1759年,斯密自出版來共修訂六次,甚至在逝世之前仍在進行一次最重大的修訂。1776年《國富論》問世,在創作《國富論》的時間里,斯密共修訂四版《道德情操論》。這無疑告訴我們這本書是斯密非常關注的著作。其次,斯密并非持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以證明自己的客觀不偏不倚,而是因為在當時,經濟學并非已獨立出來作為單獨的學科,經濟學與哲學、心理學交融在一起,若以現在的學科專業化來要求兩百多年前的古人,未免太牽強。從經濟的角度看,所謂“經濟人”即指以追求自我利益最大化為目的而從事經濟活動的人;但從道德的角度看,現實的經濟人不應當是單一地謀求利益最大化的人,他也有非理性地偏離最大化的一面。對此,斯密從經濟哲學的角度對兩者如何在統一于市場行為者的現實活動中進行了分析。《道德情操論》所闡述的主要是倫理道德問題,而《國富論》所闡述的主要是經濟發展問題,作為斯密道德哲學的基礎部分的倫理學,回答了兩個問題:一是美德究竟是什么?二是美德依托人們心理的哪些機制才能形成,我們為何贊許某一種行為,又會責備另一些行為?總體說來,《國富論》關注的主要問題是如何增加國民財富,《道德情操論》關注的是如何使人民行德。斯密整個寫作計劃和學術思想體系是由兩個有機組成部分構成的。《道德情操論》與《國富論》兩部巨著是交替修訂完成,是當時學術理論界兩本輝煌的巨著。兩部巨著互為犄角,共同構成一個完整的整體,是教民致富與行德的統一。
二、談倫理思想——同情、利己及合宜
(一)同情是道德論的起點
同情作為道德論的起點,在亞當·斯密的倫理思想體系中更具有多重意義。斯密在《道德情操論》的開篇這樣定義同情心:“無論人類被想成如何的自私,在他的天性中顯然會存在一些原則,使他關心別人的命運,并將別人的幸福看成與自己相關的,雖然他只是看到別人的高興自己并無所得。這就是憐憫或者同情。”[1]3同情是憐憫,體恤他人感受的情感心理,這種情感并非只有具有高尚道德情操的人獨享,即使是流氓與罪犯,也一樣擁有同情。斯密列舉生活中的大量事實,例如看到別人的腿被棍子擊打,自己也會本能縮回自己的腿等細小而真實的情況來說明同情的普遍存在及其表現,并在此基礎上確定了同情是指旁觀者通過設身處地的想象激發當事人情感和行為的處境,產生與當事人一致情感的情感體驗過程,達到贊同當事人情感和行為的結果。亞當·斯密的同情不只是情緒那么簡單。一方面,他把同情看作是一種憐憫他人、關愛他人的道德情操;另一方面,他又把同情視為設身處地進行想象的情感能力、這是一種動態的心理過程或情感過程。只有認識和理解導致當事人行為產生的情感和原因一致之后,旁觀者才能產生相似的情感,對當事人的行為認同。翻譯將sympathy翻譯成同情并不直觀,同感可能更為貼切表達作者的原意。亞當·斯密在《道德情操論》中,更多的是把這種以我心推你腹的同情作為一種情感能力或情感的心理過程來看待和使用的。同情可以讓人站在公正的旁觀者的角度上對自身行為進行評價,強調了個體行為的道德價值。通過同情,我們學會了理解和關注他人的情感,并且盡力幫助他人,通過同情,我們可以控制自身的情感,抑制自私的行為。
斯密的同情理論與旁觀者理論緊密聯結在一起的。斯密認為眼光的審查是判斷我們行為是否合宜的重要標準。我們審視他人的行為時,我們不是實際地參與其中,而是悠閑地置身事外,運用我們的想象,根據我們想象的結果與他人實際所產生的結果進行比較來做出判斷。當我們審視自己的行為時,會將自己分為兩個人,一個我是審查者,另一個則是被審查者。一方面對于他人而言,我們是他人的旁觀者,以旁觀者的身份來評價他人的行為和品格;另一方面對于自己而言,把自己想象為自己行為的一個旁觀者,從而評價自己的情感和行為的得失。“對斯密來說,同情在于一個人把他自己放在別人的位置上、能從‘公正旁觀者’的立場來看待別人的能力。讓一個人去同情另一個人的這一相同的想象能力,也讓一個人從公正旁觀者的客觀立場去看待他自己。”[2]20在相同或相似的境遇里產生相同或相似的情感,才能在情感上相互交流和相互評價,從而形成社會的倫理規范。同情作為一種情感能力或想象力,在亞當·斯密對道德生活說明中,儼然發揮著認識工具的作用。
(二)保持利己利他之心的均衡
根據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作為生命的個體,首先要滿足的是人們的吃飽穿暖,衣食住行。這一切都需要人們自己去創造,大自然無法直接提供。所以利己和利他之心,是流淌在在每個人的血液中的。我們無須討論是人否只有利己或者利他之心,人類歷史的發展早已告訴我們答案。人并非“單向度”,但純粹具有利他之心又會是強權專制常用來蒙蔽公民的迷魂藥。馬克斯·韋伯曾經較早區分開“社會領域”與“經濟領域”。可以這樣說,在社會領域,人們更多地應該展現出利他之心,以維護社會規則,捍衛社會正義。而在經濟領域尤其是在市場交易過程中,人們更多地表現為“利己之心”,以實現效率公平,增加財富回報。
以公正旁觀者的視角,人的利己利他之心只要能夠保持均衡即是恰當的,這種狀態對社會而言也是理想的,過度的利己或利他在斯密看來都是不可“諒解”的。利己和利他天平的關鍵點在于約束利己心,公正的旁觀者總是要求人能隨時收斂起自私、傲慢之心,并把它壓抑到別人能贊同的程度。約束利己心,最終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能得到保證。如何在公平公正的制度框架下實現自利與利他的平衡,或許可以成為提高社會整體道德水平的著力點,互利就是一種限制自利、實現利他的可行方式。由此,可以按合宜標準把平凡人的道德解讀為,人基于對幸福和利益的關心和追求,產生了克己的美德。這樣使得利己的經濟人不會違背這一終極目標去盲目地、無節制地追求財富和利潤。人不能損人利己或無須利人損己。由此看來,斯密所說的原始自私的感情,并不是我們現代意義上的自私自利,而是基于個人追求幸福的本能,這種本能受著住在心里“公正旁觀者”的約束。“人性中寬厚的力量,大自然在人類心中點燃的微弱仁慈火光,是無法抗拒最強烈的自愛沖動的。這是一種更為強大的力量,更為有力的動機在這類場合發揮的作用。他就是理性、道義、良心、內心的一個居住者,審判者,我們行為的偉大仲裁人。”[1]325在一個真正成熟的現代社會里,對人本身的道德期待應該是公平公正且不違背人的利己利他天性的。
(三)以合宜作為行為標尺
合宜(propriety)是亞當·斯密在書中一個具有獨特意義的詞匯,是對社會眾人的行為和情感進行道德評價和價值判斷的尺度。斯密并沒有給合宜下一個標準式的定義,但卻作為核心思想貫穿整本著作始終。“在當事人的原始感情與旁觀者產生的同情感完全一致時,對于后者來說這樣的情感必然是正確而又合宜的;相反,如果設身處地替對方考慮,發現對方的感受并不與自己的感受一致,那么這些情感對他而言一定是不合時宜的,與激起這些情感的原因格格不入[1]23。由此看來,斯密對合宜的分析是全面而深刻的,利害本身并非單獨成為倫理道德判斷的依據,判斷每一種行為是否合宜都要從產生行為的動機,行為本身已經產生的結果結合在一起。斯密所倡導的美德,就是產生在合宜之中。
在《道德情操論》中斯密大量剖析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的情感反應,把合宜作為行為標尺,就一種行為對自己和對他人的影響而言,合宜的標準分別是謹慎、正義、仁慈及自制。關注個人利益要求我們的行為謹慎、自制;出于維護他人利益之訴求我們的行為必須公正;增進他人的幸福感需要我們付諸更多的仁慈行為,所有這些都是同情原理之下的合宜行為,行為的謹慎、公正、仁慈、自制體現了人性的盡善盡美,都被打上美德印記。可是,在現實的世俗生活中,人無完人,盡善盡美只是一個美好的愿景,現實中的一般的合宜性行為是一種具有消極色彩的倫理表達。如果對每個人都要求無盡的仁慈,只會造成假借道德名義侵害個體利益的事件發生。合宜性是對社會人的基本要求,對于達不到的我們要進行說服教化使之改正;對于表現完美的特殊者我們要大力稱贊,并讓他們成為大家學習和模仿的對象。在斯密這里,合宜成為一種道德標尺,不僅僅是一種刻度,更是一種社會意識形態,為使社會朝著更完善和諧的方向前進而不斷調整社會關系間的行為準則。
改革開放之后,我們在享受物質所帶來的美好的同時,也不免為傳統倫理底線的一再被打破感到擔憂。吃著精致昂貴的食物,依然忍受著精神的饑餓;住在豪華敞亮的屋子里,依然忍受靈魂的漂泊。“南京彭宇案”,“小悅悅事件”等發生后,公眾對人性的冷漠感到不解和絕望。常常感到被自私、虛榮、妒忌、貪婪和背信棄義等黑暗情感所包圍,因而更加向往感恩、慷慨、正直、仁慈等溫暖人性美德。亞當·斯密的《道德情操論》成了人類的另一種心靈雞湯,引導人們穿越昏暗的私欲“叢林”,小心地呵護心中的道德星光。所有偉大的思想都會透過歷史照進現實。兩百年后的今天重讀經典,心中不禁感慨,唯一比陽光還要燦爛的,只有道德的光芒。
參考文獻:
[1][英]亞當·斯密.道德情操論[M].呂宏波,楊江濤,譯.北京:九州出版社,20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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