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意義理論和指稱理論一直是語義學研究的核心問題,也是英語專業研究生初學語義學時易感到困惑的問題。筆者在學習過程中,以“啟明星”和“長庚星”等詞語的意義和所指出發,綜述了以意義和指稱為主題研究的兩大基本流派:弗雷格·羅素的專名摹狀詞理論,克里普克·普特南的歷史因果指稱理論。本文旨在研究意義與所指的關系問題,并指出意義和所指只有在考慮語用情況下,才能更好更準確地被解釋和把握。
關鍵詞:意義;所指;專名;摹狀詞
中圖分類號:G634.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3)12-0000-02
一. 引言
早在古代希臘,柏拉圖在《對話錄》中認為,詞的意義就是該詞所代表的世界上的一(類)實體。比如“dog”這個詞代表了屬于這一類的實體。他的上述觀點被稱為傳統的指稱論(referential theory)。較極端的“指稱論”觀點認為:詞的意義就是它所指的事物,所指就是意義。顯然,這一理論漏洞頗多。因為有很多詞語只表示抽象概念而不能指稱任何實體,例如“鬼”,“Love”和“Dragon”等。此外,并非所有的詞語都能用來指稱事物,例如虛詞“和”、“因為”、“所以”等。以下兩個短語“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和“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總書記”在2013年所指的都是習近平。它們的指稱對象相同,但它們的意思是不一樣的,前者不可以定義為后者,反之亦然。本文的任務是闡明詞語與世界萬物之間的關系,即主要討論意義(sense)和所指(reference)的關系問題。
二. 弗雷格·羅素的專名摹狀詞理論及其爭論
2.1 理論概述
德國哲學家弗雷格(G.Frege)在《意義和所指》(1952)中提出了區分一個語言表達式(an expression)的所指和它的意義的必要性。弗雷格認為邏輯分析的核心問題是語言的意義問題,[1]他認為專名不僅具有指稱而且具有意義。而且專名是通過自身的意義來確定指稱的,即“意義決定指稱”。弗雷格在《論意義與指稱》一書中舉了一個經典的例子來證明:
①.The morning star is the morning star.(啟明星就是啟明星。)
②.The morning star is the evening star.(啟明星就是長庚星。)
眾所周知,“啟明星”和“長庚星”同指太陽系行星金星,太陽升起前的金星被稱為“啟明星”,太陽落山后的金星稱為“長庚星”。句①是同語重復,無新信息,而句②卻告訴我們一條天文知識。同理:
③.長江是長江。
④.長江是揚子江。
句③是同語重復,而句④則說明了一條地理知識。句①和句③類似于命題“a=a”,句②和句④類似于命題“a=b”。很明顯,“a=a”和“a=b”具有不同的認知價值。因為a=b相對于a=a來說,能提供新的信息。原因在于a與b雖然具有相同的所指,但卻有不同的意義。也就是說命題a=a是先驗真理,而命題a=b中夾雜著人們后驗的認識成分,包含了新知。此外,弗雷格還注意到,自然語言中有些表達式有意義但沒有所指。如“離地球最遠的天體”是否有所指是很可疑的。[2]
羅素(B.Russell)系統地研究和發展了弗雷格的專名摹狀詞理論,并進一步區分了專名和摹狀詞。在《摹狀詞》一文中,他把摹狀詞分為兩大類:不定摹狀詞和限定摹狀詞。不定摹狀詞指“一個某某”這樣的形式,例如“一個人”、“一本書”等;限定摹狀詞指“那個某某”的形式,例如“世界上最長的河”等。這兩種摹狀詞的本質不同:前者不具有唯一性,后者具有唯一性。羅素指出,專名是簡單符號,而摹狀詞是復合符號;專名的構成部分不再是符號,因此其意義不依賴于其他任何語詞的意義。例如,“司各特”是專名,“《威弗利》的作者”就是一個摹狀詞。所有的專名都有所指,而限定摹狀詞不一定有所指,[3]例如我們處在2013年說“當今的法國國王”等。
2.2 摹狀詞理論解決的三大問題
羅素提出摹狀詞理論,解決了以下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涉及到萊布尼茨(Leibniz)的同一性的不可辨別性原理。這條原理認為,若 a =b,則a與b具有相同的性質,而且這兩者可以在任何命題中互相代入而不改變整個命題的真值。這條原理是正確的,但卻遇到一些反例。例如:
(1)喬治四世想知道司各脫是不是《威弗利》的作者。
(2)司各脫是《威弗利》的作者。
(3)喬治四世想知道司各脫是司各脫。
顯然(3)不能從(1)和(2)推出,喬治四世并不對同一律感興趣。
第二個問題涉及到對排中律的違反。根據排中律,“A是B”與“A不是B”兩者中必有一真。從而
(4)當今法國國王是禿頭。
(5)當今法國國王不是禿頭。
這兩者必有一真。但是,當今的法國是共和制國家,不可能有法國國王,所以(4)與(5)都不是真的,故違反了排中律。
第三個問題涉及到非存在陳述。比如,我們說“圓的方不存在”時,不存在的究竟是什么?“圓的方”這樣的短語在現實世界中沒有一個實存物作為其所指,但上述命題仍然是有意義的,因為當你說這個命題時,實際上已經賦予了“圓的方”某種存在的屬性。
2.3斯特勞森對羅素摹狀詞理論的批評
1950 年,斯特勞森(Strawson)在《論指稱》(On Referring)一文中就限定摹狀詞理論提出了與羅素截然不同的觀點,進行了深刻的反駁。
(一)斯特勞森區別了語詞/句的意義和語詞的指稱、語句的論斷,認為羅素混淆了意義與指稱、論斷。斯特勞森認為意義是語詞/句的功能,指稱和論斷分別是語詞和語句使用的功能,語言是否有意義與語言是否有指稱、論斷毫無關系。
(二)斯特勞森反對羅素對摹狀詞和邏輯專名的區分,認為羅素混淆了語言和語言的使用。斯特勞森認為語言本身不起指稱作用,因而沒有真假之分,但我們可以在不同的場合通過語言的使用去指稱不同的對象,并只有結合特定的語境才能判斷指稱的對錯。
(三)斯特勞森不同意羅素關于只有邏輯專名才具有指稱作用的觀點。他認為一種語言形式有多種用法,要在使用的語境中加以分析,并且由語境來決定該語言形式是否用作指稱。
2.4羅素對斯特勞森批評的回應
1957年,羅素在《斯特勞森論指稱》(Mr.Strawson on Referring)一文中回應了斯特勞森的批評。
羅素雖然同意斯特勞森關于自我中心詞會隨著使用場合的變化而改變的觀點,但是他不認為這是斯特勞森的首創。他早在 1948 年《人類的知識》中就專門論述道:“如果一個詞不是自我中心詞,那就沒有把使用它的不同場合加以區別的必要,但是對于自我中心詞,我們卻必須做出這種區別,因為這些字詞所表示的是某件與這個詞的這種特殊用法有一定關系的事物。” [4]
令羅素更不滿意的是斯特勞森用自我中心詞理論去批駁摹狀詞理論。他認為斯特勞森混淆了問題所在,斯特勞森僅僅抓住“當今法國國王”中“當今”一詞做文章,實際上可以有不包含自我中心詞的摹狀詞。羅素還指出斯特勞森對“《威弗利》的作者是司各脫”這一命題置之不理,原因就在于這個例子不適合于斯特勞森的理論。
羅素和斯特勞森兩者之間的論戰引發了
不少學者對指稱理論的進一步探討。其中,克里普克(Kripke)和普特南(H.Putnam)提出了歷史因果指稱理論。
三.克里普克和普特南的歷史因果指稱理論
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哲學家克里普克(S.Kripke)提出了著名的歷史因果指稱理論。在其名著《命名與必然性》中,他系統地論證了這一理論。其主要思想是:名稱(包括專名和自然種類通名)都只是純粹的指示詞,它們沒有涵義,只有所指,并且所指是由從命名行為開始的,以名字的使用者為中介和終結的一個傳播鏈條來確定;同時區分了嚴格指示詞和非嚴格指示詞,專名屬于嚴格的指示詞。當專名指稱一個對象時,只要一個對象的本質屬性不變,不論這個對象的非本質屬性發生了多大的變化,在任何可能世界這個專名所指的對象始終不變。
克里普克認為弗雷格、羅素等人的錯誤,在于把專名的涵義與一個或一組限定摹狀詞涵義混為一談。他從歷史的和因果的角度描述了關于專名的信息傳遞鏈條。他認為,專名的指稱并非由其意義決定,而是通過社會團體中的歷史的因果的鏈條來獲知。也就是說一個專名的指稱是社會相關成員在歷史區間傳遞的結果,人們也正是遵循這個歷史才了解了這個專名的指稱到底是什么。“一個嬰兒誕生了,他的父母給他取了一個名字。他們對朋友們談論這個孩子,另一些人見過這個孩子,通過各種各樣的談話,這個名字就似乎通過一根鏈條一環一環地傳播開來了。” [5]
克里普克的因果指稱理論得到了普特南(H.Putnam)的支持。普特南描述了一個語言社會勞動分工的圖景,其精神實質與克里普克相一致。普特南說:“按照克里普克的觀點,問題的實質是:用一個專名來指稱就意味著某種因果鏈將使用這個名字的人(以及他使用這一名字這個特殊的事件)與這個名字的承受者聯系起來。” [6]
四. 結語
本文由“啟明星”和“長庚星”為出發點,綜述了弗雷格—羅素的專名摹狀詞理論及其爭論、克里普克—普特南的歷史因果指稱理論。上述兩派的語言指稱觀頗有不同,但其都持有意義外在論的語言意義觀。然而,“語義學對語義和所指的研究主要是一種靜態研究方法,沒有充分注意到脫離了語言的具體使用環境及其交際雙方的參與和合作,意義和所指便處于不確定狀態”。[7]故筆者認為,意義與所指的研究應以語用因素為參數。我們學習語言,是為了達到自己的交際目的。對意義和所指進行語用研究,即只有結合話語的上下文和語境,人們才能對其更全面更深刻地闡釋和應用。
參考文獻
[1]馮光武 弗雷格哲學思辨中的語用學元素[J]西安外國語大學學報2008(3):9-13
[2]王路 2008 弗雷格思想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
[3]Russell.B.From‘descriptions and incomplete symbols’[A]In Marian Baghramian(ed.)Modern Philosophy of Language[C].Washington,D.C.:Counterpoint,1999:26-40
[4]Russell,B.Human Knowledge:Its Scope and Limits[M].Routledge,2009.
[5]克里普克 《命名與必然性》梅文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 1988 年版,第 107 頁
[6]普特南,說明與指稱[M]涂紀亮.語言哲學名著選輯.北京:三聯書店,1988:346
[7]余東明 2000 意義與所指的哲學語義與語用研究,《外語與外語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