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化勞動理論的價值與局限透析

摘要：本文針對《手稿》引發的人道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糾紛，做了深入剖析和論證，堅定了《手稿》的唯物史觀立場，繼而延展開來，對異化作為方法的批判功能和有限性作出闡述，從而確定了異化理論的使用范圍。

關鍵詞：人道主義 異化理論本質 分析方法

中圖分類號：A81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3）12-0000-02

自1932年《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公開發表以來，國內外學術界對其評價就存在許多爭議。爭議主要焦點在于：把《手稿》體現出的主要觀點歸之于馬克思的“人道主義”階段，而與以《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和《德意志意識形態》為開端的“歷史唯物主義”階段存在著根本的對立，從而制造了“兩個馬克思的神話”。澄清《手稿》與人道主義的關系，確立其歷史唯物主義立場，對于正確認識異化勞動理論內在理論本質及批判功能具有重要作用。

一、人道主義的含義界定。胡喬木將人道主義的含義區分為兩個方面：一個是作為世界觀和歷史觀；一個是作為倫理原則和道德規范。這兩個方面在推崇人的理性、肯定人的價值、弘揚人性解放等方面有重合的地方但又有區別。作為倫理原則和道德規范的人道主義屬于意識形態范疇立足于經濟基礎之上，并以科學的世界觀和歷史觀為指導。而作為世界觀和歷史觀的人道主義，其本質是唯心主義的，它不能對人類社會歷史作出科學的解釋。[1]人道主義源于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本主義思潮，在新興的資產階級反對封建專制和天主教會的斗爭中曾經將備受欺凌的勞苦大眾從封建和宗教的枷鎖中解脫出來，并曾作為資產階級上升時期的精神支柱幫助資產階級取得了政治上的勝利，帶有一定的歷史進步性。但當資產階級成為統治階級之后，其人道主義中所宣傳的抽象無差別的人性如“自由”、“平等”、“博愛”就最終成為資產階級的廣告詞，而具有了偽善性。從根本上看，人道主義是一種唯心主義的歷史觀。[2]（p6-8）

二、《手稿》中表現出的人道主義。《手稿》引發的爭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馬克思“異化勞動”理論在形式上表現出與“人道主義”非常相似：第一、沿用了費爾巴哈人本主義的一些概念。如，提出 “人的類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自覺的活動。”[3]（p96）但費爾巴哈只能把人的類本質理解為“一種內在的，無聲的，把許多個人純粹自然地聯系起來的共同性”，[4]（p6-8）這一點與馬克思的處于自然環境并廣泛地發生社會關系的人在本質上是不同的。此外，馬克思進一步肯定了費爾巴哈人道主義和自然主義的批判價值，將他自己的共產主義歸結為“作為完成了的自然主義，等于人道主義，而作為完成了的人道主義，等于自然主義”。[3]（p120）但這里不能把馬克思的人道主義等同于作為世界觀和歷史觀的人道主義。第二、對社會發展提出了“人——人的異化——人的復歸”這種經典的人道主義模式。馬克思形式上仍然堅持了費爾巴哈的“異化”公式。但馬克思提出“共產主義是私有財產即人的自我異化的積極揚棄，……它是人向自身、向社會的（即人的）人的復歸，這種復歸是完全的、自覺的而且保存了以往發展的全部財富的。”[3]（p120）可見，馬克思關于異化的揚棄和人的復歸是建立在物質生產基礎上的，而不是靠“愛”抽象完成的。第三、對人道主義哲學家的代表費爾巴哈給予極高的評價。《手稿》中多處表現出馬克思對費爾巴哈的譽美之詞，“整個實證的批判，從而德國人對國民經濟學的實證的批判，全靠費爾巴哈的發現給它打下真正的基礎”。[3]（p46）但結合當時德國思想界日益體現反動本質的黑格爾哲學及唯有費爾巴哈批判的對待這種哲學的豐功偉績來看，馬克思對費爾巴哈的贊譽并不過分的，并堅守著自己的立場和原則。

三、異化勞動的內在理論本質。基于以上分析，不少人認為馬克思在《手稿》中提出的異化勞動理論，盡管已經在為唯物史觀奠定基礎，但本質上還不是唯物史觀。這個問題的解決需要我們對異化勞動理論作進一步分析以便發現其內在的理論本質。首先從核心內容看，《資本論》被認為馬克思用成熟歷史唯物主義剖析資本主義社會的典范之作，但其中的核心觀點和內容，在《手稿》中大都已經包含。在《手稿》之中，以“異化勞動”為基礎，對于資本主義社會的階級關系、階級狀況以及主要矛盾和基本矛盾都已有表述，只是具體表達方式上有直接和間接的差別。同時，以“異化勞動”為切人點和表現方式的價值規律學說與剩余價值理論的雛形，也已在《手稿》中體現并發揮著作用。其次，從歷史考證看，馬克思自認為自己歷史唯物主義核心觀點形成的大體時間，是在其寫作《黑格爾法哲學批判》時期（1843年），而《手稿》寫于1844年， 1845年初創作的《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已經是公認的屬于歷史唯物主義。因此介于兩者之間的《手稿》在唯物史觀從形成到創立過程中具有不可低估的。關于《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和他當時的思想發展，馬克思曾說道：“為了解決使我苦惱的疑問，我寫的第一部著作是對黑格爾法哲學的批判性的分析，這部著作的導言曾發表在1844年巴黎出版的《德法年鑒》上。我的研究得出這樣一個結果：法的關系正象國家的形式一樣，既不能從它們本身來理解，也不能從所謂人類精神的一般發展來理解，相反，它們根源于物質的生活關系，這種物質的生活關系的總和，黑格爾……稱之為‘市民社會’，而對市民社會的解剖應該到政治經濟學中去尋求。”[5]（p82）這段表述所呈現的內容正是歷史唯物主義的核心觀點。最后、從分析方法看，成熟歷史唯物主義著作的關鍵研究方法，馬克思在《手稿》時期都已具備。一是以經濟研究為基礎：馬克思所說歷史唯物主義的創立過程是“把對資產階級社會經濟結構的科學研究作為唯一牢靠的理論基礎”，[6]p465而在《手稿》開篇序言中他明確指出“我的結論是通過完全經驗的以對國民經濟學進行認真的批判研究為基礎的分析得出的。”[3]（p45）二是提出實踐的重要意義：在《手稿》中，馬克思第一次把實踐理解為改造外部自然界的對象性活動，并揭示了理論對實踐的依賴性“理論的對立本身的解決，只有通過實踐方式，只有借助以人的實踐力量，才是可能的”。[3]（p127）馬克思還指出共產主義的實現只有通過實踐才能實現。三是鮮明的階級立場。《手稿》中對于異化勞動的分析處處流露著馬克思對工人階級的深切同情，對資本利潤的揭露也正是對資本主義的無情批判，在此基礎上馬克思繼而論證了共產主義的歷史必然性。綜上，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的血液和靈魂，并沒有受到費爾巴哈的人本主義的束縛。可以說，馬克思“異化勞動”理論具有人道主義的外在軀殼，實際上卻有著歷史唯物主義的真實內核。盡管不能說這是完全成熟形態但在定性上毫無疑問應該是歷史唯物主義的。[7]（p70-74）

四、異化理論的方法分析和批判。異化理論具有強大的分析和批判功能，也具有強大的延伸性，可以被用來審視和拷問現實社會中的一切弊病和消極現象，滲透在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作為解決問題的方法，異化則顯得無能為力而難免使人陷入消極之中。

（一）異化理論的內在方法。作為一種分析批判方法，異化理論通過應有與現有的對比，即設定一種具有合法性或倫理優先原則的狀態，作為標準，也就是確立一種理想美好狀態，然后拿現實與之進行對比，現實的不合理性、不完滿性就表現出來了。幾乎任何事物在“異化”這把審判刀面前都必須低下高貴的頭。通過異化的揭示，我們能夠突然在洶涌的無法駕馭的洪流中駐足思考、反觀過去、豁然頓悟。

（二）異化理論的方法局限。異化理論可以隨時拷問現實生活中的一切不合理現象，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一切為現實合理性辯護的理論和行為。但是，它卻無法成功地建立一種合理架構，也就是說除了用“異化——復歸”的機械模式外，沒有更好的、更有力的解決異化的方法體系。它推倒了一個舊世界，卻無法為我們建立一個新世界；它面對現實的改變無能為力，因而很快使我們陷于精神的枯井。這或許也是馬克思后來較少地把“異化”作為一種理論分析模型的原因。

（三）異化現象的現實界定。這一界定其實是在問：馬克思所描述的異化是否只存在于資本主義社會

？當初這曾是國內爭論的一個敏感問題，因為如果承認社會主義存在的消極現象也是一種異化，似乎是對我國社會性質的質問和懷疑。根據胡喬木的觀點，從方法角度看，異化是普遍存在的。無論何種時代和處于何種社會體系中，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能存在異化；但是從具體現象看，就只是在階級對抗社會特別是資本主義社會才存在，社會主義社會沒有異化。對于這種界定如果脫離開胡喬木似乎行政命令式的硬性規定，也許可以作這樣的構想：在未來社會主義乃至共產主義社會，即在揚棄了私有制的社會中，異化勞動作為一種帶有資產階級剝削記號的貶義詞性就可能不存在了。但異化作為一種中性詞，作為基本范疇和基本規律由于帶有普遍性而被繼續使用，或隨著未來社會條件的發展，異化也在不斷發生變化，從而或被其它詞匯取代或被賦予了新的內涵。

參考文獻

[1]胡喬木.關于人道主義和異化問題[J].北京：人民日報，1-27-1984.

[2]黃枬森.關于人道主義和異化問題的討論[J].北京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47：1）.

[3]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6]馬克思恩格思全集：第1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

[7]郝相欽.<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的表層理論結構和深層理論的本質內容[J].河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