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橋梁作為架在水上或空中以便通行的建筑物已廣為人知,但橋梁發展到現在的語義經歷了哪些歷時演變,作為橋梁的兩個構詞語素“橋”、“梁”的詞義又是如何發展演變的問題卻少有人知。因此,文章將嘗試著運用“因聲求義”和“演繹法求義”的訓詁方法來探求這個問題。
關鍵詞:橋;梁;橋梁;歷時演變
作者簡介:李玲(1985-),女,漢族,湖南祁東人,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現代漢語語法。
[中圖分類號]:H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3--02
《說文·木部》:“橋,水梁也。”“梁,水橋也。”橋與梁互訓,今亦橋梁連言,看似橋與梁并無分別,其實兩者區別卻不少。
一、“橋”、“梁”的本義探求
1.1 “橋”的本義探求
在《漢字源流字典》中查到:橋的構造是形聲兼會意字。篆文從木,喬聲。喬也兼表高之意。隸變后楷書寫作橋。如今類推簡作橋。其本義為架在水上或空中以供通行的建筑物;同時在《古漢語大詞典》中查到:橋:(一)(qiáo)①橋梁,架在水上或空中以便通行的建筑物。②形狀如橋梁的器物或其一部分。③通“喬”。高。《詩·鄭風·山有扶蘇》:“山有橋松。”陸德明釋文:“橋,本亦作喬。” (二)(qiāo)山轎。《史記·河渠書》:“山行即橋。” 許慎的《說文·木部》:“橋,水梁也。從木喬聲。”喬實聲中兼義。喬有高而曲之義。《列子·湯問》:“周以喬陟。”釋文:“喬,高曲也。”據此,我們認為“喬”與“橋”密切相關,可以說,“喬”就是“橋”的語源。而“因聲求義”的訓詁學方法正能幫助我們加以考證。語言以聲音為物質外殼,意義只有依附于聲音才能準確地完成交際任務,所以對語言來說,聲音是第一性的,文字是第二性的。因聲求義就是通過詞的讀音尋求詞義。而因聲求義在訓詁實踐中主要有兩方面的作用:一是考索語源,二是尋求本字。在此,我們就可以通過運用因聲求義的方法之引同源字證義來探索“橋”的語源:“喬”(繁體作“喬”)的造字本義是在“高”字上加一個曲劃,作為指事字的標志,表示“高而曲”之義。《爾雅·釋木》:“句(彎曲)如羽喬。上句曰朻,下句曰喬。”段玉裁注“橋”字時引《曲禮》“奉席如橋橫”時說取“高舉”之義也,春秋時期把“桔槔”叫做“橋”,是取其高舉提水之形,戰國時把曲拱跨水的建筑叫做“橋”,是取其曲而高聳之形。另外還有許多同源字“嶠、蕎、鞒、硚、勪、犞、蹻”等也都含有“高而曲拱”之義。因此“橋”的語源就是“喬”,到今日也就是“架在水上或空中以供通行的建筑物”。
1.2 “梁”的本義探求
在《漢字源流字典》中查到:梁的構造是形聲字。金文從水,刅聲。篆文整齊化,并另加義符木,表示是木橋。隸變后楷書寫作梁。 其本義為橋梁。 同時在《古代漢語大詞典》中查到:梁:(一)(liáng)①橋。如:橋梁;津梁。《詩·大雅·大明》:“造舟為梁。”嵇康《琴賦》:“乃相與登飛梁。”②水中筑堰像橋梁一樣的捕魚設置。《詩·邶風·谷風》:“毋逝我梁。”③身體或物體上居中拱起或成弧形的部分。(二)〔樑〕(liáng)主要承受與軸不平行荷載的長條形構件。梁軸一般為水平的,如橋梁中的行車道梁、屋面梁、樓板梁等。 段玉裁注《說文》“梁”字曰:“梁之字用木跨水,則今之橋也。《孟子》:‘十一月輿梁成。’《國語》引《夏令》曰:‘十月成梁。’“梁”的本義多認為指有水墩的多孔木梁橋。但這無法解釋為什么在文獻中梁多與捕魚有關。在此,要考證“梁”的本義,我們就不得不運用訓詁學中的演繹方法:演繹法是一種常用的訓詁方法,其特點是根據已有的知識,通過演繹推理,去求得合乎道理的結論。據已有的義訓、根據古書用詞通例、根據音韻都是常用的推理方式。而此處更適合根據引申義推求本義:詞義的引申發展總是有一定的規律的,找準了它的本義,就能順利地理清其意義的引申發展線索;找錯了它的本義,其意義的引申發展線索就理不清。所以,我們要驗證一個意義是不是詞的本義,可以試著將其意義的引申發展線索梳理一下,理清了,說明這個意義就是這個詞的本義。“梁”,《大戴禮記·夏小正》“虞人入梁”傳:“梁者,主設網者也。”《禮記·王制》:“然后虞人入梁。”注:“梁,絕水取魚者。這種絕水取魚的魚梁用一根大木,扼于水上,既可使漁具張開,又可保證這些漁具不被水流沖走。這根大木與網浮形狀、作用均相類,因亦謂之梁。魚梁之梁乃一大根木橫截于水上,后于水上架木以通人,因亦謂之梁。此即《說文》“水梁”之梁,橋梁之梁。水梁之梁,本是橫架在水面上的一根獨木,即后代所說的獨木橋。隨著技術的發展,并若干木架于水上,或在舟上架木為浮橋,皆謂之梁。因中國地勢西高東低,水多由西向東流淌,梁亦以貫通南北為常,故宮室柱上南北向的大木亦通謂之梁,準上所述,梁之字義發展線索為:網浮-魚梁之梁-水梁之梁-棟梁之梁。這個條理非常清楚,網浮又與《說文》所載梁之古文形體一致,所以梁之本義為網浮必不誤。
二、“橋”、“梁”的歷時演變
根據丁喜霞的研究發現:甲骨文中不見“橋”、“梁”二字,在先秦文獻中,多見“梁”而少見“橋”,如十三經中“梁”字171見,“橋”字僅7見。作為渡河建筑,戰國以前文獻只見用“梁”不見用“橋”,如《左傳·莊公四年》:“令尹祁、莫敖屈重除道梁。”楊伯峻注:“梁,橋也,此作動詞用,修筑橋梁之意。”十三經中的7例“橋”:或為倉名;或指器物上的橫梁;或為井上汲水工具;或為人名;或為地名,未見一例表“橋梁”義。“橋”作為渡河建筑始見于戰國中期以后文獻,且用例極少,如《墨子·備城門》:“斷城以板橋,邪穿外,以板次之。 “橋”表“橋梁”義在戰國中后期才出現用例,使用頻率自然要低于“梁”,如《呂氏春秋》、《韓非子》和《莊子》中只見用“梁”不見用“橋”,《墨子》中用以表示“橋梁”義時,“梁”仍占較大優勢。通過實例統計發現在先秦時期“橋”的使用頻率遠不及“梁”高,而到了漢代情況出現了變化,“橋”的使用頻率逐漸增加,并成為表示“橋梁”義的主要用字。其中《史記》《漢書》 中的使用次數明顯地增加了不少。根據材料分析,我們可以得出:對于“橋梁”這個語義的發展歷程大致是:戰國以前用“梁”,戰國中期以后用“橋”,到漢代,“橋”取代了“梁”,兩漢以來直到近現代,人們主要用“橋”和“橋梁”。“梁”雖然沒有完全消失,但一般只用在承用前代的一些固定搭配中,或用在文言色彩濃厚的文體中。
三、“橋”、“梁”歷時演變的原因
“橋”能夠取代“梁”承擔起表示“橋梁”的語義,這里面不僅有語言內部語音、語法、語義等因素的影響,也有社會、認知等因素的影響。但最主要的還是社會科技進步和發展引起“橋梁”形制上的變化以及詞義系統內部的調節。我們在甲骨文中沒有找到“橋”、“梁”,那是因為那時的人們還不會造橋,然而隨著人們建筑技能的提高、科學技術的發展,后代的人們逐漸地學會了造橋。語言與社會法杖雖有密切關系,但其如何發展,最終卻是由語言系統內部因素的相互關系決定的。作為一種符號系統,語言內部的各因素處于對立統一的關系中。如果其中的某一因素因為要滿足新的表達要求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而發生變化,系統內的有關部分就會重新調整相互間的關系。在表示“橋梁”義時,“橋”之所以能取代“梁”在語言中的優勢地位,主要是語言系統內部自我調節機制發生作用的結果。
我們知道,詞語在使用的過程中往往會產生許多不同的義項,因此也很容易在使用中發生歧義,從而影響到交際,這時詞匯系統內部的自我調節機制就會發生作用,把義項復雜的詞的一個或幾個義項分給另外的詞來承擔。“橋”有8個義項,“梁”有17個義項,“梁”的義項遠遠多于“橋”的義項,為了滿足語言中詞表義明晰性的要求,需要把“梁”的義項分出去一些。另一方面,“橋”與“梁”具有相同的語義特征,都承載著“橋梁”這個基本概念,于是兩者形成了同義競爭,而“橋”的義項相對“梁”要少,在形制和功用上占優勢,于是“橋”就承擔起了“梁”的“橋梁”義。
綜上所述,我們不難發現:“橋”、“梁”詞義的發展演變以及“橋”取代“梁”和“橋梁”的形成,是社會發展和科技進步以及語言內部調節機制發揮作用的結果。一方面,社會發展和科技進步推動了“橋”的產生,另一方面當“橋”和“梁”具有相同義項、形成同義競爭時,語言內部的自我調節機制就開始發揮作用,使“橋”和 “梁”的詞義發生分化和轉移。與此同時在雙音化的驅動下,“橋”、“梁”又同義并聯形成了雙音節詞“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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