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爾所思 不如我所之

摘 要：《詩經(jīng)》中有眾多的女性作品，這些女性的創(chuàng)作多角度的反映女性在男權(quán)社會中的思想情感、環(huán)境處境。《鄘風(fēng)·載馳》是其中的代表作品，不僅塑造了一個令人感動的愛國形象，同時昭示了女性參政的艱辛和困苦。

關(guān)鍵詞：《詩經(jīng)》；女性作品；政治地位

作者簡介：姚志國（1972.12-），男，漢族，吉林白城人，白城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碩士、講師，從事先秦兩漢文學(xué)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3-0-01

《詩經(jīng)》是我國最為古老的一部詩歌總集， 305篇作品跨越了西周初至春秋中葉500多年的歷史，全面深刻反映了當時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勾勒了中國宗法制社會的全貌，研究《詩經(jīng)》中的作品是我們認識中國先秦時期社會政治、經(jīng)濟、文化的重要途徑。縱覽《詩經(jīng)》中的作品，我們同時會發(fā)現(xiàn)，三百篇中有很多女性的創(chuàng)作，這些女性作品多維度、多視角地反映了中國早期女性的思想情感、環(huán)境處境，對這些女性作品的深入研究，更能拓展我們研究先秦時期社會歷史文化的廣度和寬度。本文就是通過分析中國文學(xué)史上的第一位女詩人許穆夫人的《鄘風(fēng)·載馳》，來認識一下《詩經(jīng)》時代女性在政治生活中所處的環(huán)境和地位。

首先，我們先看一下《鄘風(fēng)·載馳》這首詩：

載馳載驅(qū)，歸唁衛(wèi)侯。驅(qū)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視爾不臧，我思不遠。既不我嘉，不能旋濟？視爾不臧，我思不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懷，亦各有行。許人尤之，眾稚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控于大邦，誰因誰極？大夫君子，無我有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詩經(jīng)》中很多作品是失去作者主名的，特別是女性的創(chuàng)作，更是如此。由于有史料記載，對于這首詩，我們幸運的知道它是許穆夫人創(chuàng)作的。據(jù)《左傳·魯閔公二年》載：

初，惠公之即位也少，齊人使昭伯烝于宣姜，不可，強之。生齊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文公為衛(wèi)之多患也，先適齊。及敗，宋桓公逆諸河，宵濟。衛(wèi)之遺民男女七百有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為五千人，立戴公以廬于曹。許穆夫人賦《載馳》。

根據(jù)這段史料，我們大致了解了許穆夫人寫這首詩的緣由。許穆夫人是衛(wèi)宣姜之女，嫁于許，史稱許穆夫人。周惠王十七年（公元前660年）冬，由于衛(wèi)懿公的玩物喪志，衛(wèi)國為狄人所滅。衛(wèi)國的遺民被迫渡河遷徙到漕邑，立女詩人之兄戴公。不久，戴公死了，她的弟弟文公即位。許穆夫人知曉故國覆亡的消息后，憂思不寐，毅然決定回國，為危難的故國貢獻一份力量。可是，她做為許國國君的妻子，是不能這樣隨便回國的，“在禮，婦人父母既沒，不得寧兄弟，于是許人不嘉” ①，許國的大臣們極力阻止許穆夫人回國，于是，許穆夫人便創(chuàng)作了此詩明志，“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錚錚話語表現(xiàn)了她的決心和愛國情操。

作品表現(xiàn)了許穆夫人對祖國的憂思，在受到阻撓時的毅然決然，通篇充溢的是她的愛國之情，千載之下，我們猶能受到深深的感動。詩歌就這樣為我們展現(xiàn)了一個自主獨立，積極參政，為祖國舍身忘利，不惜違背禮法的女性形象。可以說，她的行為體現(xiàn)了她對獨立、自由的訴求，昭示了中國早期女性的最初的女性意識。但我們也要看到，她的救國之舉是受到層層阻撓的，當許國大夫“以不可歸之義來告”（朱熹《詩集傳》）她的時候，我們就能從許穆夫人的遭遇上略窺《詩經(jīng)》時代女性在政治生活中的環(huán)境處境了，我們就能感受到當時女性的政治地位是逐漸走低的。

《詩經(jīng)》時代，女性參政并不是稀罕事。事實上，周人建國之初，女性在政治上是有一定地位的。在周民族的開國史詩中提到了三位女性，一是太王古公亶父之妻大姜，《大雅·綿》贊曰：“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毛傳》：“姜女，大姜也”。《鄭箋》：“于是與其妃大姜自來相可居者，著大姜之賢知也”。二是古公亶父之子王季娶婦大任，《大雅·大明》中有“摯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于周，曰嬪于京。乃及王季，維德之行”。三是文王妻子大姒，《大雅·思齊》記載“思齊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婦。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這些詩中不吝筆墨，大力頌揚了這三位女性的美好品德，從大姜、大任、大姒可以看到周初女性在政治生活中是得到肯定的。

可是，到了武王時，這種情況有了變化，武王伐紂誓師時說：“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尚書》），明確的警告女子誤國。及至周王朝建立，宗法逐漸完善，男性強權(quán)越發(fā)凸顯，女性的政治空間越來越小。《國語·晉語一》“史蘇論驪姬必亂晉“一節(jié)中有這樣的論述：“雖好色，必惡心，不可謂好。……亂必自女戎，三代皆然”，指出禍亂一定來自女性，這種偏見的言辭隨處可見。《左傳·桓公十五年》也記載了這樣一件事：鄭伯想殺祭仲，可行事的雍糾卻因妻子泄密，反而被祭仲殺了。鄭伯因此說：“謀其婦人，宜其死也”。這些材料都表現(xiàn)了男權(quán)社會對女性的歧視，女性參政之路越加的崎嶇。《鄘風(fēng)·載馳》中許穆夫人的痛苦正是表現(xiàn)了這種環(huán)境下女性參政的艱辛，她悲憤的呼喊讓我們感受到了當時女性已經(jīng)逐漸被排擠出了政治生活，女性的政治地位是逐漸走低的。

當然，從《詩經(jīng)》中其他一些詩句也能看到當時女性所處政治環(huán)境的惡劣。《大雅·瞻卬》中有“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懿厥哲婦，為梟為鴟。婦有長舌，維厲之階。亂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匪教匪誨，時維婦寺”，《小雅·正月》中有“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小雅·十月之交》中有“艷妻煽方處”，從這些詩句中看到，國家的滅亡之禍不歸罪于統(tǒng)治者的荒淫無道，卻把矛頭指向了美貌的女子，這顯然是對女性的不公平、不公正，在這種情況下，女性怎么能有好的參政條件？

總之，《鄘風(fēng)·載馳》一詩讓我們感動，它所塑造的許穆夫人的愛國形象永遠得到后人的景仰，同時，從這首詩中也讓我們清晰的認識到《詩經(jīng)》時代女性參政的困苦、政治環(huán)境的惡劣，作品具有重大的認識價值。

注釋：

[1]李學(xué)勤主編《毛詩正義》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 1999年 第21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