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是《性惡》的“性惡”

摘 要：荀子為性惡論者，似乎是中國千百年來的基本定論。但是若認真從《荀子·性惡》中“性”的概念、“性偽之分”與“化性起偽”的分歧、“性惡”的論證等方面進行分析，就會發現《性惡》所論之“性惡”與我們常人所說的性惡具有很大的不同。

關鍵詞：荀子；性惡；性善；分歧；論證

作者簡介：吳之聲（1989-），男（漢），廣東雷州人，華南師范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在讀本科。

[中圖分類號]： 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3-0-01

一、《性惡》中的“性”

很多人都認為《性惡》中的“性”毫無疑問是惡的，因為其開篇就鮮明地說：“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① 并且在《性惡》的全文中不斷地出現此判斷語句。此外，《性惡》全文還多處出現“性惡”一詞。對于此，愚不禁要問，“人之性惡”與“人性惡”有區別嗎？學者周熾成認為“人之性惡”是全稱判斷，此處“人之性”包括所有的人性，也就是“人性”，因為周先生認為按照古漢語的表達習慣，如果不是所有的人性的話，應該是“性有惡者”或“性之中有惡者” ，②因此可見周先生認為“人之性惡”與“人性惡”表達的是同一個意思。學者鄧小虎認為“人之性惡”在《性惡》中多次出現，但荀子從來沒有使用“人性”一詞，用的是“人之性”，這與《孟子》同時使用“人性”與“人之性”有很大不同。③ 愚也發現“人之性”、“性惡”在《性惡》中多處出現，但惟獨沒見“人性”的表達，所以愚更為同意鄧先生的觀點，認為《性惡》的“人之性”與《孟子》的“人性”有著很大不同，并不是指整個人性，并且若像周先生那樣認為“人之性”是指全部的人性的話，那《性惡》后文對“人之性惡”、如何“化性起偽”、如何得善就很難解釋通透。此外，在《性惡》和《荀子》其他篇中，我們還看到了“人之知”、“人之能”、“人之義”等的表達，所以，“人之性惡”乃包含于“人性”中，是“人性”的一部分或一方面。至此，愚認為《性惡》中的“性惡”是在“性”的不同結構維度下而言的，也就是“性”的概念具有多重的結構，而斷不是人們傳統定論中的人性的全部。

從《性惡》對“性”的論述中，我們也可以看出《性惡》的“性”是“天之就”，是“不可學、不可事”，是“感而自然，不待事而后生之”，也就是“性”是先天的、天生的，與后天的、可學可成的“偽”有著嚴格的區別；我們也可以看到“性”是“目明耳聰”的一種自然生理上的官能，同時又是“口好味，心好利”、“饑而欲飽，寒而欲暖，勞而欲休”的情性欲望。我們還可以看到“性”既有“天之就”、“感而自然”的不善不惡的一面，又有“從性”、“順情”而表現出“出于爭奪”、“犯分亂理”的惡的一面。《性惡》中“性”之復雜，也就不難理解人們為什么容易對其“性”及“性惡”有誤解了。

二、“性偽之分”與“化性起偽”

“性偽之分”和“化性起偽”很早就被研究《性惡》者所注意到，但論者們大多將兩者分開來述說，從而導致了認為《性惡》主張人性惡或人性本惡的曲解。據愚所知，將“性偽之分”與“化性起偽”聯系到一起來考究并推論出兩者存在著悖難的最早學者之一是周熾成。周先生認為“性偽之分”將“性”與“偽”做了嚴格的區分，“性”是先天、不可學的，并固定不變，而“偽”則是后天、可學的，是千變萬化的，這一區分與《性惡》同時提到的“化性起偽”嚴重相悖，周先生認為既然人性是“不可學，不可事”、是固定不變的，那為什么可以“化”呢，《性惡》中存在“改變不可改變的東西”的悖難。④愚初讀周先生文字，認為句句在理，但回到《性惡》之全篇中來思忖之，漸有周先生此說法不妥之想法。周先生認為《性惡》的“性”是固定不變的，“性偽之分”與“化性起偽”之間存在著矛盾，愚認為假如是這樣的話，那《性惡》里的很多論證就解釋不通了，因為《性惡》承認“性”有惡的因素，但其真正要論證的不是“性”如何惡，而是“今人之性”如何通過“偽”而“使天下皆出于治、合于善”，“性”被定為固定不變，那“起禮義，制法度”就變得無意義了，但從歷史事實中可知，“起禮義，制法度”是有著其重要的作用的，所以《性惡》斷然不是認為“性”是固定不變的。雖然《性惡》主張“性偽之分”的同時又強調“化性起偽”，但兩者并沒有天然的矛盾，而正是把兩者結合起來考究，我們發現，《性惡》所謂的“性”是“天之就”，是“不可學、不可事”，是“感而自然，不待事而后生之”，其實是指像“目可以見，耳可以聽”這樣的不需要后天經驗的先天本來就有的東西，并且這種“性”跟我們經驗世界里的是不一樣的，是一種先驗層面的人生來就有的生理官能和社會屬性的潛能力，這與康德的先驗論有相類似之處，與“性者，本始材樸也；偽者，文理隆盛也”⑤的“性”亦都可以在先驗層面上來疏通。那為什么要“化性起偽”呢？那是因為一個實體的人是生活在經驗的世界里的，“性”受經驗環境的影響，“順是”，則會表現出“偏險悖亂”的惡，所以將“性偽之分”與“化性起偽”聯系起來并結合《性惡》全文的論述，我們就可以明白《性惡》之“性”有著先驗與經驗的層次意蘊，“性偽之分”與“化性起偽”也并非是一種剛性的緊張關系，而是揭示著“性”在先驗世本無善惡，但經驗世界里有惡的偏向，需要“化”之而成善，這不僅解釋了《性惡》中的“性惡”，還使《性惡》與荀子的人性論思想保持了一致。

三、“性惡”的論證

《性惡》雖然在講“人之性惡”，但其真正的目的卻不在如何論證“性惡”，而是通過對“性惡”的論證來引起人們對當時“出于爭奪，合于犯分亂理而歸于暴”的社會現實的反思。我們可以從《性惡》對“性惡”的論證中看到，《性惡》所論證的“性惡”都會有其條件限制或前提基礎，并且都與當時被《性惡》認為不良的社會環境有關，其“性惡”直接指向的是“性”的經驗世界，而并不涉及“性”的本先的、先驗層面的意蘊，所以，“人性本惡”、“人性惡”并不是《性惡》的“性惡”。

注釋：

[1]《荀子·性惡》 （本文《荀子》引文如無特殊說明，均引自中國三峽出版社2009年本，張峰屹校注的《荀子》版本）。

[2]參見周熾成.荀韓人性論與社會歷史哲學[M].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9，第6頁.

[3]參見林宏星.《荀子》精讀[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第58頁.

[4] 參見周熾成.荀韓人性論與社會歷史哲學[M].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9，第3-4頁.

[5]《荀子·禮論》

參考文獻：

[1]荀況.荀子[M].張峰屹校注.北京：中國三峽出版社，2009，1.

[2]周熾成.荀韓人性論與社會歷史哲學[M].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9.

[3]林宏星.《荀子》精讀[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