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厚度、濃度、融度、零度,架構起作為研究者的一方可以自馭的縱橫空間。研究者的厚度是一雙歷史之眼。有無歷史之眼的厚度,主要差異在于是否能在遙遠歷史與現實教育既驚人相似又不言自明中追問一個個為什么,是否能夠揭示諸多教育現象之中滲透骨髓的歷史文化傳統和在現今的意義表達。研究者的濃度是一副凝練之功。有無凝練之功的濃度,主要差異在于是否能在日復一日、平淡無奇的教育教學中具備“化熟為生”的思想本領,具備篩淘金子的思維路徑。研究者的融度是一種想象之力。有無想象之力的融度,主要差異在于是否能既不畫地為牢自己的有限時空,又能不斷發現與其他學科、視野的交融點,帶來更具震撼力和解釋力的剖析。研究者的零度是一抹新生之韻。有無新生之韻的零度,主要差異在于是否能在教育的諸多關系與復雜中,不斷發現異化、弱化、固化的問題空間,一再開始事實解剖的講述找尋,實現對心靈秩序和生命意義的人文關懷。
關鍵詞:研究者;厚度;濃度;融度;零度
德國著名哲學家哈貝馬斯認為,溝通理性的出發點,是人在交往或語言使用中顯示出的希冀相互真誠了解的愿望。這里有一個準則,就是不把任何內在或外在的壓力加在對方身上,而只用論證來說服對方達成共識或認同。這種人與人相互溝通的準則是一種“最佳論據”,具體包括三個“有效宣稱”,即真理宣稱:用語句告訴別人相關事實的真相;正當宣稱:用語言與人溝通時,遵守人與人溝通的社會規范;真誠宣稱:使別人相信所有句子是真誠地表達了內心想法和感覺。[1]這至少告訴我們,無論是語言溝通還是面對面的相互交流,“達至了解”是潛藏在人類語言和人類心靈世界里的一個目的,而這個目的蘊含著一個沒有任何制約的理想溝通情境。在這個意義上,商談教育寫作,既是一種語言溝通的期待,更是一種心靈交流的企盼。而說到底,教育寫作其實是作為研究者的教育寫作,對教育寫作的研究主要不只局限于教育寫作本身的研究,更是對作為研究者的教育寫作的研究。本文所作的努力更傾向于后者。
研究者的厚度:一雙歷史之眼
作為研究者的厚度[2]的歷史之眼,拒絕的是在歷史與現今的閱讀中人為割裂連續與間斷、狹小與宏大、表面與深層的事物關聯,尋求的是已存的過往歷史與變異的現今世界之間的相似性激勵,獲取的是歷史發展印跡與現實生活鏈接中新的生存啟迪。有學者在研究清史時曾一語中的其思想之根:“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康德則認為“歷史只是在遠處安營扎寨”;費孝通先生更是明確告知,“我們今天的社會結構,并不都是1949年建國時一下子憑空創造出來的,它是過去幾千年社會結構演化的繼續,是和過去的社會有密切相關的。建國時期幾億人口的思想、文化、價值、理念都是從此前的歷史中延續下來的。誰也不可能把一個社會中舊的東西突然“刪除”“清洗”,變成空白,再裝進去一個全新的東西。因為文化的歷史性是廣義的,不僅具體的知識和技能是在歷史長河中積累傳承的,更深層更抽象的很多東西,比如認識問題的方法、思維方式、人生態度等,也同樣是隨文化傳承的”。[3]這些無疑都在表明,歷史是現今的影子,教育寫作同樣既是對歷史發展脈絡的精華把捉,也是對歷史延伸當下的現實濃縮。
有無歷史之眼的厚度,其主要差異在于是否能夠在遙遠歷史與現實教育既驚人相似又不言自明中追問一個個“為什么”,是否能夠揭示現今諸多教育現象之中滲透骨髓的歷史文化傳統,進而敞現歷史在現今的意義表達。以改革開放以來30多年的教育改革為例,一連串的“為什么”,就能夠使我們看到歷史文化傳統與現今教育之間的無限相似性——為什么幾乎所有政策文件都希圖讓每一個學生個性全面發展、素質全面提高,但這一過程卻常常蛻變為一個過度競爭的智力大展示?為什么官員、學者、百姓對教育改革問題的解釋,總有一種似無約定又似有約定的各自堅守,其中已經引發或可能引發什么?為什么教育改革總是呈現“問題逼迫改革—國家全民動員—層層傳達響應—效果不盡人意—問題不了了之—解釋冠冕堂皇—最終回到原點”的循環?這其中,國家、地方、學校三者之間的關系最為微妙,也最能彰顯歷史文化傳統的深層浸透。簡單地說,中國社會“家國一體、由家及國”的特殊歷史設計,使國家在整個教育改革中以一種既“國”又“家”的方式穿行在各種利益關系之中,從國家價值取向的預設,到指導行動的國家政策的出臺,再到階段性結局的解釋,演繹著國家在中國教育改革中的絕對權威;具有深厚民族根源的中庸境界在現實運行中引發的“中”的行動規則,使地方在整個教育改革中形成“不得罪上面”的地方與國家相處的基本法則和“不激怒下面”的地方與學校相處的基本法則,并生發出太多的不確定與太多的紛繁復雜;而以親情、人情為紐帶的血緣、鄉緣、學緣、業緣四大圈子與四重關系,構成中國特有的“人情超級大國”,使得國家、地方、學校在整個教育改革中,無論是韌性維穩,還是改革情面,抑或是尋找“在一起”的感覺,都具有了與其他任何社會文化相區別的中國社會中國文化獨有的意義。[4]這些對積淀于中國歷史與文化深層結構內里傳統的追問與揭示,恰恰能為我們重新發現并重新把握中國教育改革在整個中國社會改革乃至世界教育改革中的影響與作用,提供具有厚度的啟迪。
研究者的濃度:一副凝練之功
作為研究者的濃度的凝練之功,表明的不僅是物理意義上的提純與脫水,而且是一種思想文化意義上的提純與脫水。它使思想在精華把捉中匯聚煜煜之彩,也使筆鋒在現實濃縮中閃現灼灼之光。在具有思想凝練之功的諸多學者中,費孝通先生對西方與中國的社會格局作出的形象而平實的凝練堪稱典范。他認為,西方社會的格局是一種“團體格局”,就好像我們在田里捆柴,幾根稻草束成一把,幾把束成一扎,幾扎束成一捆,幾捆束成一挑。每一根柴在整個挑里都屬于一定的捆、扎、把。每一根柴也都可以找到同把、同扎、同捆的柴,分扎得很清楚而且不會亂。而中國社會的格局則是一種“差序格局”,不是一捆一捆扎清楚的柴,而是好像把一塊石頭丟在水面上所發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紋,愈推愈遠,也愈推愈薄。由此產生的社會聯系,離丟放在水面的石子越近關系就越親近,反之就越疏遠。而每個人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所動用的圈子又是各不相同的。[5]一個“差序格局”,一個“團體格局”,把中西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差異提煉到極至。
有無凝練之功的濃度,其主要差異在于是否能夠在日復一日、平淡無奇的教育教學中具備“化熟為生”(指能夠把熟悉的事物陌生化)的思想本領,是否能夠在年復一年、散現潑灑的瑣屑繁雜中具備篩淘金子的思維路徑。如此,我們就能夠在教育日常生活的司空見慣和習以為常中看出他人所不見、聽出他人所不聞、找出他人所不思的東西來。發生在100多年前的泰坦尼克號沉船事件,我們從電影和媒體獲取的,大多是每個生命在重大災難面前無盡抗爭的悲壯,以及在幸存的866名乘客中大多是婦女和兒童的人性講述。但是,來自社會學的進一步追究卻佐證了相悖的數據事實:船上共有2208名船員和旅客,只有705人生還。其中,頭等艙乘客319人,200人幸存,幸存率為63%;二等艙乘客269人,117人幸存,幸存率為43%;三等艙乘客699人,172人幸存,幸存率為25%。而輪船的頭等艙主要由有錢人住著,二等艙乘客大部分是中產階級職員和商人,三等艙(以及更低點)主要由去美國的貧窮移民乘坐。這樣,頭等艙男乘客的生還率比三等艙中兒童的生還率還稍高一點。[6]由此,“化熟為生”凝練出的結論是:社會階層之間的不平等常常隱匿在籠統的數據呈現中。
無獨有偶。基礎教育階段的擇校問題,早已成為人們再熟悉不過的痼疾。但或許人們關注更多的是擇校本身的愈演愈烈以及擇校方式的愈變愈精,導致更多的或是抱怨指責,或是見怪不怪,或是無奈無助。假如我們對這種數年不變的教育現象變換一種思維路徑,假如我們對可以列舉無數的不同階段擇校群體作一深入細致的剖析,如不同擇校群體的類別究竟有哪些,他們擇校方式的差異究竟導致了怎樣的結果,不同類別群體的擇校行為又是通過什么得以掩飾和延續的等等,或許我們可能發現隱匿在愈演愈烈擇校現象和不斷更新的擇校方式背后的更多東西,并進而凝練思想、篩淘金子。而這種對事物與現象提純的濃度正是可操作性教育政策制定的基礎與起點。
研究者的融度:一種想象之力
作為研究者的融度的想象之力,既不是指為某一學科所專有的想像,更不是指無端的憑空想像,而是指一種心智的品質或特質,是研究者期待的一種能力。這是“一種視角轉換的能力,從自己的視角切換到他人的視角,從政治學轉移到心理學,從對一個簡單家庭的考察轉到對世界上各個國家的預算進行綜合評估,從神學院轉換到軍事機構,從思考石油工業轉換到研究當代詩歌”[7]。只要稍加考察,這種獨特的心智品質與融合能力從古至今不乏其人。古希臘時期,有創辦重點教授數學和哲學“學園”的哲學家、思想家柏拉圖,有在哲學、政治學、邏輯學、修辭學、詩學、理學諸多領域都留下堅實足印的亞里士多德,有發現勾股定理和黃金分割、提出“萬物皆數”著名哲學命題的數學家、哲學家畢達哥拉斯;20世紀以來,有寫出《兩種文化》、試圖促進人文文化與科學文化平等對話的英國物理學家兼作家斯諾,有極富作曲和演奏才能的量子力學創始人、物理學家馬克思·普朗克等等,他們無一不是貫通諸多學科領域的巨匠和偉人。
其實說到底,學科在最高境界上是相通的。美術與音樂也許最為明顯。一方面,中國民歌的演唱與中國書法之間有著太多的相通。無論書法作品中的濃淡、飛白變化與歌唱中的顫音、裝飾音的變化,還是書法長短線處理、結構安排與歌曲演唱時的張力顯現,抑或書法的濃淡干濕、氣韻章法與歌唱音量的大小對比、節奏強弱,甚至書法時的潛呼吸與演唱時的換氣,都不無相似與相通。另一方面,西洋美聲唱法則與西洋繪畫之間有著太多的相通。西畫講究造型、光感、塊面、結構,是近建筑藝術的,而美聲演唱更多講究的各種發聲器共鳴腔體的打開,與空間感極強的西畫藝術極其相似與相通。美國學者克萊恩在描述學科之間互相滲透、邊界不斷變化的現象時,曾經用了一個形象的隱喻——“流通”,而把學科互涉的情形更形象地描述為“住在房間里的人在房門緊閉的情況下,從敞開的窗戶里探出身去,與周圍的鄰居愉快地交談”。更多的情形是,“一些人在愉快地交談,另一些人在和鄰居辯論,還有一些人已經跳出窗外。很多房門依舊緊閉,但也有一些已被撞開,有的甚至建造了全新的房子”。[8]
有無想象之力的融度,其主要差異在于是否能夠既不畫地為牢自己原先的有限時空,又能不斷發現和拓展與其他學科時空、視野時空、研究時空的交融點與融合度,進而帶來對問題更具震撼力和解釋力的剖析。譬如,對“龍生龍、鳳生鳳”這一由來已久的觀念,立足教育學視角的分析,或者可以從現有官方對各階段學生歷年來入學率、畢業率、升學率的諸多統計變化中,佐證不論學生來自何種階層,通過我們的教育是可以逐漸擺脫這一現象,實現教育的公平公正的;或者也可以從當下的教育現實出發,列舉諸多與統計數據有所相悖的事實,表明教育的公平公正遠非統計數據那么簡單快捷,“龍生龍、鳳生鳳”現象的加劇,教育理想與教育實踐之間的距離,恰恰意味著這一過程的任重道遠與來日方長。更要緊的是,大多數人會認為,作為這一現象的當事人都會盡可能使自己擺脫這一來自先賦因素的影響。但事實又是如何呢?如果我們換一種視角(如社會學視角)或者融入其他學科視角(如教育社會學或教育人類學視角),就會發現對這一問題的剖析可能更具震撼力,也更具解釋力。有個外國學者叫保羅·威利斯,1977年他出版了一本叫《學做工》的書,書中試圖回答的問題是:中產階級的孩子們為什么是“別人讓他們如此(why others let them)”,而工人階級的孩子們為什么是“他們自己要那樣(why they let themselves)”。在這本書中,威利斯通過在英國進行的細致的實地研究,描述了工人階級的孩子是如何主動學習工人階級的文化,如何主動放棄向上流動機會的看似非常悖論的情形。一方面,這些工人階級的孩子們自己已經“看穿”了學校教育的謊言甚至資本主義的本質,即中學文憑不過是犧牲自由換來的一紙空文,對他們找工作沒有實質的幫助;另一方面,他們卻又接受了體力和腦力分工以及性別分工的合法性,以“甘愿”和“壓迫”結合的方式,把在學校期間的經歷變成他們最終接受工人階級“廠房文化”的“文化學徒期”。[9]可以說,近些年重新出現的讀書無用現象——讀書制造貧窮、窮人不愿讀書,何嘗不是上述情形在現今的折射?來自不同學科的視野與剖析正可以幫助我們規避對某一問題的短視狹隘與簡單告白。
需要指出的是,想像力的融度,并不是要求我們成為各門學科各種視角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全能全知者,顯然這只會是一種烏托邦。但我們卻可以在了解諸如“哲學關注的是所有的人,它追詢意義、建構價值,是通向根基的研究;社會學則特別關注某些人群,它揭示差異、企求公平,是轉向背后的研究”[10]等不同學科的學科特質中,使思維能對原先研究的狹小空間引發某種不滿足,使眼光能對個人生活與歷史進程、社會變遷的一個個細小交融點產生某種研究沖動,如此在這一過程中,思考與思想的升華必定是無疑的。
研究者的零度:一抹新生之韻
作為研究者的零度的新生之韻,主要指的是一種不拘泥的、斷片式的、潛存無數可能的、結論開放的思維與寫作,因其能一再從頭開始,所以總能夠“洋溢著新生或夢醒時分的風韻”。零度寫作的思想來源于著名學者羅蘭·巴特,中性、白色、不確定、自由,是羅蘭·巴特一再強調的語言行為,即零度的寫作。[11]這種零度的寫作是后現代思想較為集中的體現。如果說后現代是一種各類不同意義共生共存的可能域,后現代思想的主要特征是解構,那么對這種零度寫作的解讀本身就意味著是開放、多元與不確定的。這里所要做的,既不是考證羅蘭·巴特論證語言、字詞、形式獨立品質的初衷,也不是陳述今天種種的文學現實對“零度寫作”的標舉是否已遠遠疏離作者的初衷,而只是試圖在理解其本源意義的基礎上,作某種合理化的吸收,使我們盡可能客觀、冷靜、從容、自由地抒寫教育日常生活,并彰顯某種意義的流動。
有無新生之韻的零度,其主要差異在于是否能夠在教育日常生活的諸多關系與復雜中,不斷發現易于異化、弱化、固化的問題空間,一再開始事實解剖的講述找尋,從而在本體論意義上實現對心靈秩序和生命意義的關懷。說起來,我們對“讀書無用論”這個命題的屢番出現并不會過于陌生,但是對這個一再出現的現象,我們是否嘗試過進行一種一再開始的解釋?又是否能在這種一再開始的解釋中具備一點多元、開放與不確定,使解釋更加客觀、冷靜、從容、自由呢?“讀書無用論”的遠溯尚有待進一步考證,但從20世紀60年代到21世紀以來,就在三個不同歷史時期出現過“讀書無用論”:一次是“文革”期間伴隨對“智育第一”“分數掛帥”“白專道路”猛烈批判而出現的“讀書無用論”,一次是20世紀中后期伴隨經濟體制改革而出現的“讀書無用論”,再一次則是21世紀以來伴隨教育費用猛漲(10年漲了20倍)、就業形勢低潮的雙重壓力而出現的“讀書無用論”。對這一問題的講述,我們固然會說由于時代、社會的變遷,讀書無用也會隨之發生相應的變異與演化,我們也會在三種不同時期的讀書無用與時代烙印之間作一些基本對應分析,如文革時期的讀書無用更多是政治影響,改革開放初期的讀書無用更多是經濟驅使,近些年的讀書無用更多是生存壓力。這些都無可厚非甚至是必需的。關鍵是如果我們能就此一現象發生的機理、路徑、差異等等作一種重新開始的探尋,不是僅僅對不同歷史時期的某種單一因素作分析,不是僅僅囿于直接受影響的部分群體生存狀態的分析,而且是在三個不同歷史時期中,努力考察人們當時經歷的讀書無用到底是怎樣的,作為親身經歷者的不同群體當時的想法、感受和行為到底是怎樣的?努力考察在每個歷史時期事件發生之后(之中),作為研究者筆下解釋的讀書無用又是怎樣的,它們與親歷者的想法、感受之間有否不同,又有怎樣的不同?努力考察類似重塑事件的對讀書無用的事后分析,假如還是一種有形事實的冠冕堂皇的解釋,則會不會使這種冠冕堂皇神話化或變得近乎固化?
進一步說,在新近抬頭的讀書無用現象中,如果我們不僅認為高等教育大眾化的高入學比率數據統計只是一種高等教育發展現狀的內容呈現,而且還是一種與內容不相分離的形式呈現的話,那么,數據統計這種形式本身其實就承載了巨大的思想意義的傳遞。在這里,形式與內容合二為一,完成對高等教育從精英化到大眾化發展歷程的敘述,也從另一側面把這一過程中真正的弱勢群體彰顯出來。有學者曾就1978-2005年間跨入北京大學的農家子弟比例作過深度剖析。1978-1998年,家庭出身為農民的學生比例在20-40%之間,尤其是80年代,農村學生在30%以上;居住地在農村的學生比例除個別年份,集中在20-30%之間,80年代中后期比例較高;而到90年代中后期,農村新生比例開始下降。2000年以后,農村戶籍新生的比例只在10-15%之間,工人出身的學生比例也只聚焦在20%上下,而優勢與中間家庭出身群體比例則呈上升趨勢。干部出身的新生比例在90年代以后穩定在50%以上,1998年甚至到達69.4%的峰值。[12]如果我們把這一數據統計與高等教育大眾化的官方數據統計作一種從形式本身到內容蘊含的比照,或許從中激發起來的人文關懷,會比那種常常淪為與自身剝離、對他人施加的外鑠的人文關懷,多了幾分客觀、冷靜、從容與純潔。
正如羅蘭·巴特所言,寫作永遠植根于語言之外的地方,它像是一粒種子而不像一條直線,它表現出一種本質和一種隱密力量的威脅,……在寫作深處具有一種語言之外的“環境”,一種可傳達非語言意向的目光。【13】在這個意義上,上述作為研究者的“四度”空間尋求的,正是這樣一種隱密的力量,一種語言之外的環境,一種可傳達非語言意向的目光,更是一種教育寫作走進研究生命深處的探訪。
參考文獻:
[1]參見阮新邦.邁向嶄新的社會知識觀.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210-211.
[2]“厚度”概念的啟發最初來源于趙旭東先生的表述,雖然筆者這里已注入自己的解讀。原文的表述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需要真正有厚度的理解而不是有厚度的描述,我們還需要多個視角的觀察而非單一視角的審視,我們更需要有跳出自我想象、對于他者的整體生活世界的理解而非偏安一隅的自我想像與孤芳自賞。”趙旭東.從“問題中國”到“理解中國”——作為西方他者的中國鄉村研究及其創造性轉化.林聚任、何中華.當代社會發展研究(4).山東人民出版社,2009.1.
[3]費孝通.試談擴展社會學的傳統界限.北京大學學報(哲社版),2003.(3).5-16.
[4]關于這些方面的詳細闡釋可參見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的筆者拙著《集體性知識——中國教育改革的社會學解釋》
[5]費孝通.鄉土中國 生育制度[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25-27.
[6]老北.左舷是虛構,右舷是事實.讀者.2011.(15):18;[美]戴維·波普諾.社會學(第十版)[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8.238.
[7][美]C.Wright Mills.社會學的想象(The Sociological Imagination)[M].張君玫、劉鈐佑譯.臺灣:臺北巨流圖書公司.1995(民84).5.
[8][美]朱麗·湯普森·克萊恩.跨越邊界——知識 學科 學科互涉[M].姜智芹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47、17.
[9]孫立平.失衡:斷裂社會的運作邏輯[M].北京: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12.96;呂鵬.生產底層與底層的再生產——從保羅·威利斯的《學做工》談起.社會學研究.2006.(2).
[10]吳康寧.通向根基與轉向背后——哲學視角與社會學視角的比較.教育參考.2004.5.
[11]羅蘭·巴特.寫作的零度——結構主義文學理論文選[M].李幼蒸譯.臺灣:桂冠圖書股份有限公司,1991.120-121.
[12]劉云杉、王志明、楊曉芳.精英的選拔:身份、地域與資本的視角——跨入北京大學的農家子弟(1978-2005).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09.5:42-59.
[13]羅蘭·巴特.寫作的零度——結構主義文學理論文選[M].李幼蒸譯.臺灣:桂冠圖書股份有限公司,1991.87.
(馬維娜,江蘇省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21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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