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洗錢：無影無蹤

今年四月份，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的一名臥底來到哥斯達黎加，在虛擬貨幣交易所——“自由儲備銀行”（Liberty Reserve）注冊開戶。注冊時，這位特工輸入的姓名是“臆造的喬”（Joe Bogus），賬戶名則為“為了偷走一切”（to steal everything），地址設置為“烏有大街123號”（123 Fake Main Street）。

簡單地敲擊幾下鍵盤，這位FBI特工便進入了這家網絡交易所的世界，由此打開一條將美元轉換成自由儲備銀行虛擬貨幣“LR”的道路。

他在“臆造的喬”賬戶和另一個臥底賬戶之間轉賬數百“LR元”，其中一筆交易備注為“分給你的那份兒錢”，另一筆則備注為“可卡因（世界性主要毒品的一種）的錢”。此項交易的順利進行讓我們看到轉移犯罪所得是如此輕而易舉。

與此同時，調查行動也隨著這些交易的結束進入尾聲。美國當局隨后對自由儲備銀行及其創始人亞瑟·布多夫斯基（Arthur Budovsky）收網。亞瑟與6名現任及前任高管面臨共謀洗錢和無證經營資金匯劃等多項指控。

5月24日，包括亞瑟在內的5人分別在三個國家被捕，余下兩人仍舊在逃。如被定罪，他們都將面臨最高20年的牢獄生涯。

自由儲備銀行洗錢一案揭露了網絡欺詐和虛擬貨幣的危險性，并提供了一個難得的機會，令外界了解到世界上最邪惡的罪犯如何經營他們的勾當。美國當局控訴，自由儲備銀行是“犯罪分子的金融中心”，毒販、黑客、兒童色情傳播者和身份信息竊賊的“首選銀行”。

美國國稅局（Internal Revenue Service）刑事犯罪調查部門負責人理查德·韋伯（Richard Weber）表示：“如果阿爾·卡彭（Al Capone，美國著名黑幫教父）還活著的話，他一定會用這種手段隱藏資金。自由儲備銀行讓金錢交易得以匿名進行、無跡可查，因此吸引了一大群犯罪分子客戶?！?/p>

5月28日，美國曼哈頓檢察官普利特·巴拉拉（Preet Bharara）在宣布指控時，稱此案為史上最大的一起國際洗錢案。自由儲備銀行營業6年來至少為100萬用戶處理了5500萬筆交易，“洗白”了60億美元贓款。

亞瑟為烏克蘭裔美國公民，2006年與卡茨聯合成立自由儲備銀行。成立之時，二人均使用假名，亞瑟化名“埃里克·帕爾茨”（Eric Paltz）或“亞瑟·別蘭丘克”（Arthur Belanchuk），卡茨化名“拉格納”（Ragner）。哥斯達黎加當地報紙稱，亞瑟聘請了俄羅斯武裝保鏢。

自由儲備銀行犯罪的關鍵在于，其平臺提供匿名交易。如要開戶，用戶只需提供姓名和地址。與正規銀行不同的是，該在線交易所從不要求用戶提供文件來驗證信息的真實性。用戶一經注冊，便可與其他用戶交易LR貨幣。

用戶們向自由儲備銀行每筆轉賬支付1%的手續費以及0.75美元的“保密費”，便可以在記錄上隱去自己的賬戶號碼，這使得交易基本來去無蹤。

為了保護用戶的隱蔽性，自由儲備銀行還設置了一個第三方“兌換商”，由兌換商將真實貨幣轉化為虛擬貨幣。當局稱，MoneyCentralMarket和AsianaGold等幾家首先通過批準的兌換商為自由儲備銀行本身所有。

兌換商大部分位于馬來西亞、俄羅斯和尼日利亞等監管較松的國家。兌換商們對每筆轉賬資金收取5%的手續費。在資金被“洗白”并轉換為LR貨幣進行交易后，兌換商還可將其重新換回真實貨幣。此交易程序使得自由儲備銀行成為“全球網絡罪犯的洗錢中心”。

檢察機構表示，自由儲備銀行的用戶中不乏“俄羅斯黑客”和“黑客賬戶”這樣的賬戶名。其他客戶包括越南、尼日利亞、中國和美國的信用卡盜竊犯和黑客團伙。

2009年，政府機構開始注意自由儲備銀行。哥斯達黎加金融機構監管處（Sugef）通知自由儲備銀行須獲得資金匯劃業務的資格許可。在發現后者連最基本的“核實客戶身份”規則都不存在時，Sugef拒絕了它的申請。在之后的兩年，對自由儲備銀行的監管壓力持續升溫。

亞瑟于2011年放棄美國公民身份，改換國籍對亞瑟來說至關重要，因為哥斯達黎加不允許將其公民引渡到美國接受起訴。之后，美國政府警告各銀行不要與自由儲備銀行進行業務往來，因為后者“被罪犯利用”。幾乎在同時，自由儲備銀行通知哥斯達黎加監管機構，它已被出售給外國買家。但亞瑟等人仍通過空殼公司秘密經營。

美國的“全球非法金融稽查小組”（Global Illicit Financial Team）調查人員取得了30多份電子郵箱搜查令，并針對電話和電子郵箱安裝了二三十臺筆式記錄器。他們可通過這些儀器查看被追蹤人員與哪些人進行了聯系，但不能獲取對話的詳細內容。除審查數十萬份文件外，當局還首度頒發“云”搜查令，命令互聯網服務提供商（ISP）允許調查人員對信息的虛擬緩存進行檢查。

重壓之下，亞瑟等人被迫開始將數百萬美元轉移到塞浦路斯、中國香港、摩洛哥、中國、澳大利亞和西班牙等國空殼公司持有的幾十個海外賬戶中。

5月20日，檢方提交非公開起訴書，對涉案個人提起控告。對于部分被告，檢方提交了單獨的起訴書，但未明確載明所控罪名。一位官員表示，這能讓當局見機行事，在不驚動其他目標嫌疑人的情況下伺機逮捕一部分人。

5月24日，在各國警方的聯合行動中，亞瑟在馬德里下飛機時被西班牙警方逮捕。美國當局致力于引渡亞瑟。亞瑟對此尚未提出抗辯。

巴拉拉說：“互聯網是一件奇妙的禮物，但它也存在著丑陋的弱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