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返鄉,成為越來越多人的選擇:有人視為事業,有人為了尋求內心寧靜,有人則當作一種生活方式。看上去是城里人主動而為,所謂“城市反哺鄉村”;事實上,是一種與自己對話的尋找。
從寫字樓到玉米地:
都市新農夫周玉堂的鄉土實驗
放棄IT白領生涯回鄉創業的周玉堂著有《從寫字樓到玉米地》,副標很長:十年IT,五年農場,史上最強白領的田園回歸運動。他在城里的生活過得不錯,但“一眼就把這輩子的日子看到了頭”。最后他決定務農,租300畝地種玉米。
2007年,周玉堂所在的公司成功上市,作為公司的創始人之一,他兌現了所持有的原始股份,并且重新簽署了就業協議,變成給公司打工。然而這件事對他而言,意味著拿到了一筆10年IT職業的買斷款。
雖然周玉堂一家在城市里的生活還算比較好,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買車買房,把兒子養大,慢慢還清貸款,然后準備退休養老。城市的生活精彩紛呈,但是也充滿了陷阱,充滿了壓力。”
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他的擔憂越發沉重。“不如歸去”的聲音開始在周玉堂耳邊回蕩,他決定回到農村。隨之而來的是另一種憂慮,對于慣居于城市多年的家庭來說,農村生活太不方便了。經過一番冥思苦想,周玉堂終于找到了一個完全之策——橫跨兩個世界。他把家安在桂林、柳州,然后在農村做實業。“并不是因為熱愛農業,我才做農業,做農業是盤算千條路后的選擇。實際上,經營一段時間以后,我才開始真正地熱愛這個事業。”他后來坦承。
于是,2008年周玉堂在老家——柳州下面的農村租了300畝土地,開始了他的新農夫之路。雖然在IT領域干得很不錯,但是初闖農業,一切對于周玉堂來講完全陌生。他開始研究種植哪些作物,到種植環境、經營管理、投資機械建設……一系列的事情慢慢從頭摸索。
周玉堂說,他是第一個在當地大規模種植玉米的人。經過潛心研究,精心護養,加上土地非常合適,他種植的美國“金獅王”品種玉米長勢很生猛。下一步,他正謀劃著更多的出路,甚至打算出口到收入更高的國家。
“歸隱”山水間的城市中產:尋找鄉村,也尋找自我
有錢有閑的中產階層,正紛紛走在成為中國版彼得·梅爾的路上。有些人算半隱居,在鄉下找塊地蓋好房子,一到度假就直奔鄉下,燕子銜泥般整治自己的窩,打算退休后回來長住;有些人則徹底拋掉了城市里的一切,過起歸隱生活。
彼得·梅爾分享在鄉村隱居的經驗:首先得學會和自己相處,能夠娛樂自己,而不是靠城市里那些便利的娛樂設施。在鄉間,他有太多的事要忙,根本沒有時間無聊。所以,要是又想要田園的寧靜又希望有高速Wi-Fi和iPad,那還是算了吧。
一樣是“逃離北上廣”,于然沒有像他的那些中產階級朋友一樣移民海外, 吸引于然的,是大理洱海邊一個名叫雙廊的村子。就在于然決定遷到此地前,這個面積不到8平方公里的小村莊,靠海的閑置土地幾乎被“瓜分一空”。而租下這些土地的,無一例外都是像于然一樣的外地人。
在過去的十年間,于然順風順水,房地產做了八年,位至高管之列;后轉做金融,公司正籌備上市。他的妻子是上海某知名房地產公司的副總。在外人眼中,他們是不折不扣的“成功人士”:有房有車,有事業有圈子。
然而,光鮮外表下,痛苦只有自己知道。于然和妻子每天睡覺不到6個小時,手機不敢關,應酬不能拒。兩人忙到連交流的時間都沒有。由于是同行,生活和工作經常絞在一起。裂痕終于在2009年出現,兩人鬧到不可開交。
“生活中出現了反推力,要么反抗,要么妥協。”在過去的日子,于然通常采取的是妥協,因為這樣“省時間”,但這一次,他突然發現,眼前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生活,為什么要繼續妥協?
直到他看到了大理那片海。
對田園自由生活的向往戰勝了一切, 找地、簽合同,一個星期內,于然完成了36年人生中最富戲劇性的一個角色轉換:從上海的一位高級白領變身為洱海邊的一位新居民。
現在的于然也和雙廊村民一樣,不必穿著考究的服飾去上班,更不用在擁擠的地鐵里用盡全力爭取一個可以容納雙腳的位置。他笑言,前三十年缺的覺,現在開始慢慢往回補。
如今,他打算復制美國夏山學校的模式創辦一個私塾,一方面解決自己孩子的教育問題,另一方面,也幫助那些移民家庭解決教育問題。于然將學堂選址在蒼山半腰,面朝洱海,背靠樹林,取名“蒼山學堂”。現在,學堂已經有5名學生,4個老師。他計劃再招收6名10歲以上的學生,從明年開始,環球游學。
廖曉義的鄉村改造運動:
在世界角落做觀念傳播者
她看起來和農婦別無二致,無人看得出這個一身布衣的中年女子曾是中國第一位獲得“蘇菲環境大獎”的民間人士。
廖曉義曾經是西方哲學和西方工業文明的崇拜者。在四川大學教哲學和中國社會科學院搞研究期間,她最大的興趣是學習西方的現代化之路,思考中國如何實現“四個現代化”,趕超歐美。直到有一天,她在一篇哲學研究論文中看到“天人合一,順應自然”的理念,“幾十年來,我們的教育一直是人定勝天。什么時候我們對自然俯首低頭,就像對自己的母親一樣?”
廖曉義發現,歐美的生活方式正在被中國老百姓艷羨和追隨:開私家車,冬天享受夏天的溫度,吃山珍野味,無節制的消費……“那時我就想,真正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呢?我想回國,我要向中國五千年的智慧靠攏。”
廖曉義認為城市已積重難返,但太少人走進鄉村,于是她回鄉了。
2008年7月8日,廖曉義第一次來到四川彭州通濟鎮大坪村,當她看到一戶人家墻上的“祀祖先如在其上,佑后人煥乎維新”祖先牌位后,她知道,這就是她將要實踐自己夢想的地方。
在到達大坪村僅一個月的時間里,她幫助村民籌辦“大坪村生態協會”并成功注冊為社團組織;邀請四川省地礦局區域地質調查隊總工程師范曉團隊對大坪山進行專項地質評估;發起“綠手絹行動”,為村中婦女提供繡女培訓,打下生計項目的基礎;和村民們在震后廢墟中琢磨出可行的重建方案。
可想到錢,她真是沒底,一個學者,能有什么錢去蓋房子呢?好在她很快申請到了紅十字基金會的項目資金,接著,她請來著名生態民居設計師、四川大學教授劉加平,為村民們設計樣板屋。
廢墟上,一座座古色古香的民居拔地而起,村民們聽她的建議:洗衣服不用洗衣粉;垃圾分類回收;種菜不用農藥,放雞鴨去田里吃蟲子;村里不開礦,不建廠,用保護環境來發展農業、旅游產業、教育產業、養殖業和創意手工業,這就是“樂和生計”。
“德業相勸、過失相規,禮俗相交、患難相隨”,這16個被大坪村村民繡在手絹上和掛在村頭的漢字,是大坪村失傳已久、又被樂和家園重新拾起的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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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人與鄉村的N種關系
記錄
學者熊培云談他寫作《一個村莊里的中國》一書的動機:“回到我的本鄉本土去記錄一個村莊的命運,由此省思這個國家一個世紀以來的波折。”學者梁鴻也數度回到河南老家進行田野調查,寫下了《中國在梁莊》。類似還有畫家謝宏軍的《我的鄉土我的國》。
療養
米朵是個90后,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后突然失明,醫院檢查報告卻始終是“未見異常”。她的大舅舅米山人請她到位于北京北部山區的“普米森林”一起生活。大舅舅不是醫生,但他說,只要活法對了,人就不會生病。
農家樂
農家樂據說最早出現在成都郊區的龍泉驛,時為1987年。對于那些向往田園生活,但又沒有勇氣真的搬回鄉下住的人來說,農家樂再合適不過了。
公益
一是傳媒人,著名的有鄧飛的“免費午餐”、王克勤的“大愛清塵”、崔永元的鄉村教師培訓項目等。二是NGO和志愿者,像北京地球村環境教育中心主任廖曉義在四川省彭州縣通濟鎮大坪村和重慶市巫溪縣的三個村進行“樂和家園”建設。
支教
臺灣《中國時報》原資深記者張平宜在四川涼山一個叫大營盤的所謂“麻風村”支教12年,其艱難可想而知。她解釋自己的動機是出于一種“最樸素的母性”,“我是一個母親,看到麻風村的那些孩子,我無法掉頭離去”。
大學生村官
在城市受教育,回農村搞建設,被認為是知識分子上山下鄉的一種形式,顯然是值得提倡的——大學生村官也因此被稱為“新知青”。據不完全統計,自2008年全面實施大學生村官政策以來,截至目前在崗的大學生村官已有29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