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家無信仰則亡,民族無信仰則衰,社會無信仰則亂,大學無信仰則爛,教授無信仰則墮,人無信仰則躁,家庭無信仰則變……”這樣的言論看似危言聳聽,但事實上,信仰問題已經引起中國人的廣泛思考。
葛劍雄:中國人信仰什么
傳統中國人的最高理想,就是治國平天下,對得起先人、祖宗,他沒有對現世的超越性,也沒有一個無形無像的神,因為人們生活在家族、宗法的鏈條之中,沒有獨立的個人,也產生不了個人精神的超越。
近年來,儒家學說得到主流肯定,翻開歷史,特別是宋元以降,上至君相鴻儒,下至吏員生童,甚至販夫走卒,無不崇奉孔孟,講究三綱五常、仁義道德。實際上,真正的純儒少而又少,絕大多數人只是打著孔孟的旗號,內心什么都信,佛道鬼神,打卦算命,因果報應,只要于自己有利,或者有一個能自欺欺人的解釋,都可以接受,都不妨一試。
在民間,尤其是在漢族地區,家門口有門神,灶頭有灶神,理財有財神,科第有魁星,婚姻有月老……一個人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吉兇禍福,無不有相應的神或鬼督察照料。盡管表現形式不同,具體內容各異,這些崇拜的核心就是對因果報應的信仰,即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由于報應可以追溯到前世,延續到來世,這種信仰也淡化了社會不公,緩解了貧富對立,調和了官民沖突。
有人說,今天的中國,最普遍的信仰是權力和財富。現代奢侈泛濫的物質生活,掩蓋不了擺在我們面前的信仰危機。
三十多年前的精神社會中,人們的物質欲望一直處于壓抑時期,物資匱乏和“貧窮光榮”的思想指導著中國人的價值觀。人們所想的都是平均主義,要窮大家窮,要死大家死。這倒符合中國傳統的“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哲學理論。當物質逐漸滿足時,人們開始尋找精神支柱,但怎么找也找不到,當整個民族成為了沒有精神支柱的軀殼,于是,便隨意找來自己認為可以慰藉心靈的東西,于是,大師便成了一部分人的偶像。
余勝海:富得像個人樣
世界的游戲規則是由富人制定的,也將由富人打破。
哈佛大學教授桑德爾寫過一本書——《金錢不能買什么?》,講述了“市場是如何排擠道德規范的”,以及金錢不能買到公平、正義和公共的善。財富不僅是金錢,它代表著一種信仰和品質。財富失去了信仰和品質,“富豪”必然會縮水。
這一代中國人有幸看到飛速積累的財富、層出不窮的“富豪榜”,而頻頻落馬的富豪則讓國人看清了一些富豪在財富積累過程中的“原罪”和“現罪”現象。目前,中國不少富豪缺少“慈善觀”,社會責任感和信仰缺失,已成為一個不爭的事實。在富豪榜上名列前茅的企業家在慈善榜上的排名卻很靠后,有的甚至榜上無名。
當然,我們講“原罪”,講“贖罪”,并不是要均貧富,并不是要大鍋飯,也不是要企業家個個都成為慈善家而把財產都捐給社會;只是期望在社會主義法制日益完善的今天,新創業的人們不再有“原罪”,已經富有的人們不再犯“本罪”,使富豪群體真正能受到社會的尊重,真正能成為社會的中堅,而不是財產的巨人、道德的侏儒。合法的勞動收入和資產都應該受到保護,光明正大地創造財富的人才能得到人們的尊重和認可。
王石選擇去哈佛學習,接受“再教育”。馬云和史玉柱選擇“退休”,重新回到讓心靈安頓的生活方式中來。任志強選擇開“國金書院”,他要求自己每堂課都來聽。羅紅選擇環保攝影。張寶全選擇藝術家的生活。信仰,這是擺在富人面前的一道門檻,需要靠的是其人格的確立與智慧的覺醒。
楊恒均:信仰不是用來救國,而是用來救人的
人無信仰不行,一個國家的國民大多都沒有什么信仰(除了錢),那就很危險了。不過,今天當大家都在高談闊論“信仰”的時候,我卻想從另外一個方面敲打一下。我想大家也注意到了,當我們(尤其是作為精英的我們)在談論信仰的時候,絕大多數都會立即把“信仰”與國家聯系起來,和國家的發展前途,與“救國”聯系起來。
這就讓我有些警覺了。因為“信仰”這個東西在本質上是非常個人化的。如果真要很“功利”地拿信仰來“拯救”什么,排在前面的首先應該是我們自己,我們的靈魂,而不是某個“國家”。
當初我們在吸收西方先進經驗的時候,就曾經鑄下大錯,把我們向西方學習“長技”與制度的目的定為“救國”,而忽視了人,人救不過來,國家就算救活了,又靠什么支撐?結果大家都知道了,走了一百年,幾乎還在原地踏步。同西方的“長技”與制度相比,信仰這東西是更加私人化的,與我們每一個個體密不可分。
我們需要信仰,是為了我們自己,為了拯救我們的靈魂,而不是為了這個國家。國家倒應該為每一個公民的信仰自由創造條件與“保駕護航”。雖然我竭力推崇自由、民主、法治與人權的價值觀,并期盼這些普適價值能夠成為國人的核心價值的一部分,但這些和我們今天說的國人的“信仰”是有本質區別的。一個國家應該有得到大家認可的共同的核心價值觀,但卻絕對不能要求國人都要有共同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