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晏子春秋·內篇雜下第一》中就有掛牛頭賣馬肉之說,《左傳·僖公四年》提到風馬牛不相及也,世易時移。在歐洲“馬”年席卷列國的牛肉標識欺詐事件,非春秋筆法,乃真實演繹,馬牛親密接觸宛然一體。當然,自家的稀飯都沒有吹冷,類似事件和我們并非風馬牛不相及,如果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不反省自身,確乎是有襟裾馬牛之嫌。所以,只能慨嘆——古今中外不法商家逐利之心,概莫能外。
食品造假是一個統稱概念,在食品、食品成分或食品包裝中蓄意使用替代品和添加劑,或進行篡改、虛報,或出于利益做出虛假或誤導性的食品聲明,都可以歸為食品造假。數百年來,食品造假綿延不絕,但記錄在案為公眾所熟知的,或許僅是冰山一角。
在公認有著最嚴格食品安全監管制度的歐盟,“害群之馬”依舊能一馬平川如入監管真空,鄰人之覆,吾國也曾覆之,現依舊未能絕之。歐洲懸牛首賣馬肉,我們的馬肉則更加靈活多變,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鳴完之后變身牛肉、驢肉、狗肉、鹿肉、鴕鳥肉……
馬肉風波被歐盟定性為標識欺詐,此類欺詐我國也一直未消停過,但是值得欣慰的是,大型食品企業操守還不錯,尚無造假丑聞。可惜,在所有食品企業中,我國大規模的食品企業僅占了10%,絕對大多數是食品工坊,鴨肉假冒羊肉,豬肉冒充牛肉,戳穿牛皮,假牛肉現形之類的新聞一搜即有,隨搜隨新,較便宜的豬肉上使用牛肉膏,將豬肉充當牛肉售賣牟取暴利,已經是一種欺詐造假行為,但媒體以及受眾,都會有這樣一種心理——“還是可以吃的,畢竟都是肉啊”,那么這個罪過就不大了。于是媒體就心虛地將注意力更多放在羊肉精牛肉膏上,污名化咸味香精,還是當初討伐“一滴香”時候的無知,將顯而易見的商業欺詐行為,千方百計引到駭人聽聞的食品安全問題上來,還要配上致癌等等肯定句式的醒目標題,似乎不如此不足以引起消費者對不法商販的憤恨,但這種做法本身就透著心虛,透著對造假的寬容和理解:如果只是單純的假,無害的假,似乎就是我們可以接受和容忍的了。
如何才能最大可能地避免這類事件的發生呢?
公眾直接反應就是監管失職,目前看,這類事件,至少歐洲馬肉風波,與其說是監管部門的失職,不如說是違法者的大膽與狡猾。各國食品監管都面臨打地鼠的無可奈何。比如可追溯系統的建立是公推的食品安全之路,有著最完善的食品可追溯制度的歐盟,嚴格要求食品生產商在食品供應鏈的每一個加工點對產品進行標識,可是卻無法控制和確認,每一次標識是真實信息的累計與疊加。追溯環節中的標識信息已然虛假,那么隨之相應的數據庫等等也就是無本之木,最后標識欺詐的牛肉就漫山遍野了。
有的公眾會抱怨是檢測沒跟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造假者的假可能匪夷所思,檢測很難切中命門。像英國為了杜絕所謂有機食品的投機取巧,利用同位素檢測來驗證所謂的玉米雞是否吃玉米長大,用心良苦間都是一把辛酸淚。再比如勾兌調和的地溝油,對于檢測而言,也是難上加難。
有的公眾會抱怨是食品標準的制定有漏洞,但優質食品不是由嚴苛標準卡出來的,不合實際的標準反而會埋下食品造假問題的隱患。歐盟去年將“非精肉”與“機器分離肉”檢測標準合為一體,致使不少相關肉類短期內無法達標,這是牛頭馬肉事件的一大原因。
還有更多公眾會指責是法律制度沒有跟上。歐盟在法律制度層面,堪稱面面俱到的典范,通用食品法有幾十萬條之巨,但徒法不足以自行,誠信食品是由生產經營者用誠信、責任和嚴格的管理生產出來的。法律不能填補道德的空白。當然只有更嚴密的監管體系,輔以令人望而生畏的懲治措施,才能將此類造假丑聞的生存空間壓縮到最小。
在這個追求最短時間里利益最大化、最少付出中自我實現最大化的時代,社會要求微利行業的食品企業在長遠利益和短期利益間尋求到均衡點,那么社會其他行業是否也應該捫心自問,自己誠信幾何?否則,讓食品企業獨善其身是難以做到的。
消費者作為整條食物鏈的最后一個環節,雖居末端,但無需因為江湖之遠而妄自菲薄。在經歷19世紀末快速工業化后,20世紀初美國的媒體和報紙上大量曝光的食品安全問題,成為一場每個人都關心的社會問題。當下中國消費者也處于類似的食品安全的十字路口。比如說,低價策略是針對消費者無往而不勝的法寶,企業為了迎合大面積的消費趨向,只能用低價占領市場,如若恰好處于監管真空,那么比誰更無恥,誰的道德更墮落就不難想見了。消費決定市場,市場引導企業,消費者要有健康理性的消費選擇,引導企業走向質量占優、安全取勝的良性循環。時下,“二師兄”的身價暴漲,遑論“牛魔王”?所以要吃到既便宜又真切的肉,只能到孫二娘的十字坡了。
最后可以換一個角度思考,馬肉其實是個好東西。全世界目前大約有5800萬匹馬,馬源充足;馬肉含有約1%的糖元而風味獨特,這是其他肉類所沒有的;馬肉蛋白質含量比豬肉、羊肉高不少,也略高于牛肉,且賴氨酸更為豐富。只是在英國,吃馬肉也許代表著一種絕望和落魄,我國視馬為有靈性的伙伴,也不忍吃。不過不管如何,讓消費者在知情同意的基礎上選擇貨真價實的食品,才是民之天。
責任編輯/鄒佳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