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界點（組詩）

清晨之歌

這是你所熟悉的清晨，曙光一縷縷

擦亮銅質的鳥鳴。熟讀植物學的山風

誤把我當成了一塊石頭

從這里拐彎。上山的信仰

皆用來補天，下山的翅膀

還給喜歡夢游的小溪

看，那賓館后：耕地畝把兒

荒坡三倆。若種半塊瓜田，則需要

一處避雨的瓜庵。或許空著

或許爆滿。但都比這山莊的亭廊休閑

俯身于大地的農民

打摘瓜杈。或許比這些深喉的鸚鵡

休閑。比游山玩水的烏鴉

更少了一身濁氣、俗儈和心計

沿三輪車轍顛簸的一行腳印

并非來自青春和遠方——好像已經返回

那一片燈光熄滅的地方

耕地若再近些。荒坡稍走遠些

它們之間定要隔著一座清澈的綠水塘

那昨夜的蛙鳴，才不像出自這個被膝蓋磨破的

世上，這一方渾不見底的沉默

蘆廟的月亮

豎立一條道路，供他祭奠月亮

若天長地久連成一體，允許他從月亮里轉身

有時上山。有時下山

他豢養(yǎng)于心靈的一道山谷被小溪圈閱

曾經遇到兩個古代的頑童：一個迷路的倒影

一條剛剛返回后世的荒徑

躲避人流對幻影的沖刷

孩子和石頭相互摩擦。泥土和霧相互融化

在蘆廟，月亮照著一尊俯身的泥胎

月亮從不喜歡和穿褲子的云捉迷藏……

沉 默

鴕鳥把頭埋在人群里

貓把屎埋在人群里

失語者繼續(xù)挖著墓坑

他的舌苔建成人民的廣場

蜘蛛把網結在人群里

狗把狗尿苔種在人群里

失語者堅持挖著墓坑

他獲得了挖礦的勛章和光芒

拜謁沈從文故居

這飄忽的細雨好像來自于民國

有點謹慎的小巷，猶似一位守舊的遺民

在來來往往的人流里，誰只是你的一具倒影

代替你守望沅水環(huán)繞的邊城……

誰又一次次縮回來自己剛剛伸出的右手

——他多想握住那風雨里的虛空，那被悲歡擺渡的一生

仍奮筆疾書，俯身于那個亂世、浮塵……

蜿蜒的筆墨從心血的源頭噴涌

向低處跋涉，熙來攘往中

這飄忽的細雨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