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的黎明湖（外二首）

總覺得這突降的大雪與誰有關

就忽然想起了你，來看一眼雪中的黎明湖吧

你那么喜歡雪，雪一直是你的，也是我們的

純白而潔凈的記憶。群蝶飛空

花團錦簇中只有我一個人在散步，我是在想

如果用秀水路替代蘇堤，用高層建筑替代

南屏山麓，用雪花紛揚的舞蹈

替代雨滴淅瀝的琶音，用齏粉替代靜綠

就像用松軟的毛氈替代順滑的絲綢，用

昭朗替代空蒙，積存替代消弭

靜美替代瀲滟，雪霽替代雨晴

那多好??！黎明湖就替代西湖了，我就替代了

飲湖上初晴后雨的杭州通判蘇東坡

心愛的人，其實我并不是熱衷于置換

我只是心疼雪中的湖，想起你

我就心疼世間的一切美好，在這飛雪的湖畔

我想請你替代一下在苧羅村浣紗的西施

撫住胸口，克服一下反復發作的心痛

如此我才能完成生命中一個總是相宜的比喻

我們為什么需要一座花園

我們需要一座花園來象征我們的勞動

象征和平和愛情 也用于存放童年的秘密

我們知道一座花園意味著什么

它是我們的幸福生活

有時一座花園鋪展在畫布上

有時一座花園折疊在相機里

有時一座花園濃縮在香水瓶里

有時一座花園漂浮在茶盞里

只是我們經常沒有注意

一座更好的花園常常被寫成一箋藥方

一些靜若處子、超凡脫俗的名字

芳香通竅 清心潤肺 除煩止渴 鎮靜安神

常常用于醫治一些晦暗和虛妄

那是一箋真正的花名冊

那些芍藥、瑞香、梔子、豆蔻、菖蒲

那些使君子、曼陀羅、雁來紅、山丹丹、紅景天

雪，光彩的羽毛掃過記憶

雪在記憶里照亮我 這故鄉的潔白瓷器上

印出我青花一樣的靈魂

在故鄉居住的都是我的親人

雪地上行走的 有我的兄弟姐妹

雪光所及之處 一群羊經過我思戀的疆域

傍雪而居 取雪而飲

我的兄弟在雪地揮出溫熱的鞭影

我聽見來自土地的跫音沙沙作響

我聽見用云朵才能想象的鼻息

雪地上有秸稈冷脆的清香

雪地下有蟄伏的草色微瀾

雪很白 但雪色不是空白

羊群經過大地的紙張

總會灑落漢字一樣的蹄印 和黑黑的句點

感謝一位農民一樣樸實的攝影師

在嚴冬發現親情和暖意

讓我在六月的晌午 啜飲一些

不能無動于衷的雪光 窗外

一棵家榆上的麻雀嘰嘰喳喳

把一場思念推向終極

一滴水 生出光彩的羽毛

把城市鱗次櫛比的瓦色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