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青少年都向往未來,都有著七彩的夢幻與理想。正是因為有夢幻有理想,所以我們無不希望自己快快長大去實現。要不怎么會有“小松樹快長大”的歌曲呢?遺憾的是“成長的代價”卻是童心的遠去,它是最最寶貴難得的。
明代思想家李贄獨具慧眼,早在幾百年前就說:“夫童心者,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卻童心,便失卻真心,便失去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復有初也。”也就是說,李贄認為世界上最純真最可愛的東西就是童心,沒有童心就沒有了真心,他以童心辨真偽,將其當做試金石,可見童心多可貴。
必須要承認,成長的過程就是被說教的過程。我們一天到晚被宣傳被教育,兒童的那個“我”不斷地被糾偏被矯正,童心漸遠以致于消失,一個人的真心沒有了,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沒有了真心會如何?對于同學們來講,你起碼寫不出好文章。
清代文學家袁枚曾說:“詩人者,不失赤子之心也。陳楚南《題背面美人圖》云:‘美人背倚玉欄桿,惆悵花容一見難;幾度呼他他不轉,癡心欲掉畫圖看。’妙在皆孩子語也。”多么有趣的詩畫。袁枚說,陳楚南看到一幅美人圖,畫上的美人是背著臉的,他多想看看她長得什么樣,可是怎么叫她她都不轉身,沒辦法,只能把畫反轉過來才能看看她的臉,只有孩子才有這樣的思維,只有懷揣一顆童心的詩人才寫得出這樣的詩句,多少童心童趣何其意趣盎然!
怪不得袁枚說,“詩人者,不失赤子之心也”,了不起的詩人是赤子,赤子才有赤子之心。再說到赤子之心這個詞,也正因為我們一天到晚意識形態化,倫理道德鋪天蓋地,所以多少人根本不知道赤子指的是光屁股的孩子,而完全轉向拳拳愛國的他義了。
明代思想家王陽明小時候最愛下象棋,甚至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有一次他因為貪玩,到了吃飯的時候還在下,氣得母親跑過去搶下象棋,扔到了門前的河里。看著心愛的玩具被毀,小小的王陽明哀泣:象棋在手樂悠悠/苦被嚴母一旦丟/兵卒墜河皆不救/將軍溺水一齊休/馬行千里隨波去/士入三川逐浪流/炮聲一響天地震/象若心頭為人揪。多么有意思的童心詩!思想家王陽明如果沒有一顆童心,蕩漾得出孩子怎么“哭象棋”嗎?如果沒有一顆童心,也不可能使他成為了不起的思想家、理學家。
為什么伴隨著成長,童心就會漸行漸遠呢?李贄認為,童心是隨著兒童成長的所見所聞而削弱的,更重要的是我們不斷被各種各樣的道理所灌輸。當然,受教育沒有錯,只是國人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做人”、“表現”的桎梏下,做人變成了作秀,表現變成了表演。臺灣一位6歲的小朋友寫下了這樣的幾行字:蝸牛走路的時候/天上打起雷/蝸牛嚇得要命/就趕快伸出避雷針/繼續趕它的路。看似尋常卻是我們絕對說不出來的。蝸牛遇到雷電,我們想它一定會蜷縮到殼中去躲避,它能有什么預防雷擊的辦法?在6歲孩子的心里卻有!嫩嫩的蝸牛角就是避雷針,而且還是兩個。這就是詩,我們為什么做不出,因為少了童心。所以說,你想成為詩人嗎?那就要有童心。
當年,法國總理貝當古訪華,到北京一家常供接待的幼兒園參觀,孩子們載歌載舞,熱烈歡迎。貝當古走后,老師安排孩子吃完飯,促其上床去午休。沒想到孩子們都不睡,還沉浸在貝當古情結里走不出,最后大家不約而同在疊得方方正正的被子前跪下,掄起一對對小拳頭,劈里啪啦地猛敲。老師一臉愣怔驚問這是干什么?孩子們的小拳頭擂得更響:“被當鼓”,“被當鼓”,“被當鼓”!何其天真爛漫的一幕。
透過爛漫與天真,其實是我們教育的失敗與悲哀。從小,我們就灌輸給孩子許多倫理道德、意識形態,不管他們懂不懂,如同催熟劑,使孩子速成為“小大人”、“小老樹”。這種違反生長規律的揠苗助長,是對心性最大的戕害,也最大程度地扼殺了創造力。貽害體現在寫作上,自然是人云亦云的裝腔作調、虛偽造作。
有人說,我已經長大了,沒有了童心那就再也沒了機會嗎?非,美國心理學家馬斯洛認為:“自我實現者的創造性在很多方面很像快樂的無憂無慮的兒童般的創造。它是自發的,不費力氣的,自如的,是一種擺脫了陳規陋習的自由,而且它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天真’的自由感和‘天真’的自發性和表現性組成的。”你想自我實現嗎?你想喚回童心嗎?那就向兒童學習,不再先知先覺,看看螞蟻是怎么打架的,喜鵲是如何筑窩的,世界新鮮了不再看破紅塵玩世不恭了,你的童心和創造力也就不期而至了。
魏潤身,首都師范大學教授,中國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