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一套從暑假里開始的中國漢字聽寫大會,我曾看了幾次,感覺良好。確實,現在用了電腦,書寫少了,尤其是用雙拼的朋友,有些常用字也不會寫了。這樣的節目是很有意義的。
國人有個老毛病,即喜歡走極端。在計劃經濟時,把人家西方國家的市場經濟說得一錢不值,后來自己搞市場經濟了,又倒過來把計劃經濟說成一無是處。前天我又看了大會第二場的比賽,發現主辦者和主持人鉆進了牛角尖,他們把很多不常用甚至連詞典都列為生僻的詞組、成語拿來考學生,違背了活動的初衷。很明顯,這是在誤導觀眾,尤其是在誤導學生。
我以為,常用字一定要能正確地書寫,不常用的字能寫多少就多少,完全沒有必要刻意去追求。手捧一本厚厚的《現代漢語詞典》,把精力耗費在浩瀚如海的不常用的漢字和詞組上,有什么意義呢?還要不要干正事呢?例如,“覬覦”這個詞,讓我寫很可能寫錯,可是我知道其含義,而且會打拼音,在選項中正確地挑出,在文章中貼切地引用,這不就可以了嗎?為什么非要一筆一劃完全無誤地寫出來呢?類似這樣的詞組何止數千上萬!“戽斗”(農具)、“鞋楦”(鞋匠的工具)這類專有名詞更是多得不可勝數,而且各地方言不同,同樣的東西名稱各異,看到了不明白查下詞典不就解決問題了嗎?“鐵蒺藜”是個植物抑或也是中藥名稱,這類專業名詞即便是有關專家也未必能全寫出來。還有,當年楊貴妃吊死的“馬嵬坡”有必要非得讓中學生記住嗎?我國的歷史源遠流長,上下號稱五千年,單以三國時期著名的歷史人物而言,少說有幾十個,他們生的地方死的地方加一起百十來個,恐怕連單田芳先生也未必能記全。至于“干戈載戢”、“黜陟幽明”、“暴雨祁寒”這類生僻的成語引導中學生去記去寫,實在是誤人子弟。
中學生正處人生的關鍵時期,要培養他們“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胸懷和情懷,培養他們的愛心、善心和責任心,而不應該在漂亮的口號下把他們調教成“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此次大會歷經整整一個暑假,把參賽的學生弄得個個疲憊不堪,有的看上去老成持重甚至老謀深算,頗似古代的紹興師爺;有的戴著深度近視眼鏡,活脫“老學究”;熬到決賽的女孩子,“人比黃花瘦”。誠然,中學生要學語文課。語文課的宗旨教學大綱有明確規定,今后的大會和類似活動,應該以大綱作為嚴格的限制范圍。
讓我用同樣的方法去考大會的組織者和主持人,我深信他們一定成績不佳,甚至會很差,然而這并不妨礙他們的工作卓有成效。同樣,讓一些著名的作家、學者來答此類考題,我估計他們也會很為難。事實告訴我們,一個人文章寫得怎樣,與其能寫出多少生僻的字、詞組、成語完全沒有關系。唐詩宋詞中凡是堪稱千古絕句的,往往就是最常用的字和詞組成的簡單句,似乎是百姓甚至孩童日常說的話。例如:“細葉不知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現代作家中已作古的李準、趙樹理、馬峰、胡萬春等人的作品,我在插隊時讀了不少,他們擅長用樸實的語言來描繪生活,勾畫人物鮮明的形象。知青作家彭瑞高的中篇小說《本鄉有案》揭露改革開放初期農村基層干部的腐敗現象,主題鮮明,情節生動,鄉土氣息濃郁,是一部經得起歷史檢驗的優秀作品,我又看了一遍,發現里面用的都是常用字和詞,不常用的一個也沒有,更不用說生僻的了。
能把常用字、詞記牢,組成一篇好文章,已經很不容易了。網友可參考我的“外交部的《聲明》中語病多多”一文。我這個當年的知青,心中牽掛著苦難的農民兄弟,每年中央的一號文件是必看的。今年的一號文件,除了若干語病外,我覺得不夠簡潔,讀了二遍,還不得其要領,黨八股的味道也甚濃。
順便說一下,中國漢字聽寫大會的“大會”兩字,我頗覺怪異。何謂“大會”?有很多人參加,有主旨發言,大家討論,然后作個決議什么的,才能稱為大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