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我從前知道王昭君沉魚落雁之美貌、貂蟬傾國傾城之絕姿無人能比,殊不知,美自在人心。大千世界,眾生千姿百態(tài),像勞動者身上閃爍著的樸素之美,又怎可比擬?
這個夏天,農(nóng)村四處彌漫著炙熱的氣息,遠方稻田蒸騰著的水蒸氣一并罩在房屋上空,讓在外的人渾身難受。
“君君,田里又放水了,你去給拔草的奶奶送瓶水吧?!?/p>
“好。”我有氣無力地答應(yīng)著。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理了理亂掉的頭發(fā),跨上自行車向遠方的稻田行去。
我向來分不清稻子、麥子,只把所有長得像的都叫稻子。稻田里夏天放水最多,這時的稻子長得有膝蓋高,瞧著綠油油的甚是討人喜歡,但只有身處其間者才知,這時的稻田蚊蟲最多,對于吃不了苦的人來說,那里簡直是煉獄!
我皺了皺眉頭,低頭,為剛買的皮涼鞋隱隱心疼。
在自家的到田間停下車,我捧起水瓶,深一腳,淺一腳地尋找著奶奶的身影。一不小心踩進水坑里,濺得滿褲腿的泥漬,我厭惡地皺了皺眉,低罵一聲:“真討厭!”
驀然,我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叫我,“君君,站那兒,別動,我過去!”
我抬頭張望,就見奶奶穿著一身臟兮兮的藍布褂,矮小的身子佝僂著艱難地趟著水向我走來。
我耐心地等著,等到奶奶走到近前才發(fā)現(xiàn)她的褲子幾乎全被泥水浸透了,看上去又濕又重,我心底隱隱顫動起來。
我把水瓶遞給奶奶,抬頭對上她明亮的眼,她柔聲對我說著:“快回吧,田里水氣重,傷皮膚。”我陡然哽住,在目光觸及奶奶的手臂時,內(nèi)心泛起一陣無措,惶然。
奶奶的兩條手臂上爆滿青筋,在烈日流火般地炙烤下,她干枯細瘦的手臂曬得紅中發(fā)黑,指甲縫里滿是爛泥,刺激著我的眼球,我下意識地幾乎想避開,但心中不知何時牽出了一縷情思,牢牢牽絆著我。
我悵然地看著面前在風(fēng)中碧波起伏的稻田,再看看彎下腰去在水田里洗手的奶奶,竟覺得這真是難得的畫卷。
生機盎然的稻子在流風(fēng)的推動下害羞地向奶奶鞠躬,向最辛勤的勞動者鞠躬,“嘩啦啦”的聲響就似它們贊美勞動者的歌謠。
奶奶回轉(zhuǎn)身,白發(fā)輕揚,眸光璀璨,身后的碧浪舞到天際,這樣多美啊!那最樸素的、辛勤的我的奶奶,對我微微一笑。
那一笑,艷驚眾生,天下失色。
點評:以一顆熱愛生活的心靈體察勞動甘苦,張弛有度;以一竿飽蘸功力的文筆抒寫勞動情致,詳略有致。寬闊而獨到的視野、生動而率真的對話、細膩而精煉的描摹、貼切而深刻的立意,充分地展現(xiàn)了奶奶的勞動者的辛勤姿態(tài)和淳樸情懷,真可謂:人美、情美、言美、意美,好一個“美”字了得,給人美的啟迪和享受。(周仕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