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aton College參訪紀實

文章編號：1672-5913（2013）01-0092-09

中圖分類號：G642

1 前言

位于美國Illinois州芝加哥城西40公里，建校于1860年的Wheaton College是一所學風優良的人文學院（Liberal Art College），本科學生2400人、研究生500人，擁有40多個主修專業。美國著名的大學評鑒The Princeton Review將該校列入全美“最佳377所大學”。福布斯Forbes將該校列在650所最佳本科學院的第99名。在美國新聞雜志U.S.News&World Report的評比中，該校在全國260所知名人文學院中排名第56位。時代雜志Times指出該校畢業生中完成博士學位的人數，在全美人文學院中排第20名。知名教育評論家Loren Pope將Wheaton College列入他的著作Colleges that Change Lives提及的40所大學之一。

這所學校的體驗教育、服務學習、品格教育都非常有特色，且該校的學生事務（student fair）與教師發展（faculty development）也都值得學習。我個人離開美國的教職一眨眼也11年了，希望能有溫故知新的機會，尤其從來沒有深入了解過Liberal Art形態的學校，所以毛遂自薦寫了封信給Wheaton College高層，表示我有意愿前往訪問。沒想到立刻獲得該校教務副校長（Provost）回信，歡迎我參訪并給予Visiting Scholar頭銜，因此，我獲得一個難得的機會可以近距離觀摩這所學校。

在此次參訪活動中，我參加了新生夏令營Wheaton Passage、新生訓練New Student Orientation、教師研習Faculty Development、修訂通識教育GENED Renovation、教師會會議Faculty Business Meeting等大型活動，并且旁聽各種課程20余小時，其中包括：

·Anthropology by Brian Howel

·Chemistry by Peter Walhout

·Logic by Robert O’Connor

·Gospel，Church&Culture by Keith Johnson

·Psychology by William Struthers

·Communication by Read Schuchardt

·Algorithm Analysis by Thomas VanDrunen

同時拜會相關單位主管：

Education Department

——Jillian Lederhouse

Faculty Development

——Read Schuchardt

Faith and Learning

——Timothy Larson

Global and Experiential Learning

——Laura Montgomery

Graduate School

——Nicholas Perrin

Summer Ministry

——Kimberly Black

2 新生夏令營

“Wheaton Passage新生體驗夏令營”是Wheaton College在1960年代就開始推動的體驗教育，這個夏令營活動是算學分的課程，課程的核心理念是以體驗教育來建立一個正確的Liberal Art思維。每年大概有1/3的新生會參加大一的自由選修（free electives）課，這個夏令營也是一個理想的階段性活動（transition program），可以幫助新生去適應大學生活，使他們在活動中認識許多同學及老師，降低開學時的恐慌與無助。

活動安排得非常細致，組織方希望學生體驗遠離科技（low tech）的生活，并安排大量時間進行互動，所以學生一到營地首先就得將手機、計算機交出來。然后借著不同的活動線路（track），讓學生與同伴們建立緊密的團隊（community），有的track是乘獨木舟在大湖區內不同的湖里泛舟10天、有的是在不知名的大山里行軍10天、有的是在芝加哥城中擔任社工10天。最后大家集中到一個名為Honey Rock的營地，環境優美而且設備優良。從滑水、泛舟到騎馬、射擊，能想到的都有了，還有具高挑戰性的體驗課程設施。

類似的體驗教育在全美有200多所大學效仿實施，其中不乏長春藤名校，但是少有如Wheaton College一樣有一線老師（faculty）的參與。老師都是志愿參加，許多是資深老師，還有單位領導，大家不僅拋家棄子還得犧牲假期，用一個禮拜的時間到荒郊野外與學生近距離接觸，每位老師都要耐心且細心地照顧一個小組的學生（6～8人），老師被稱為系部服務員（faculty facilitator），職責是協助、服務、引導，而非訓話、說大道理。

幾乎全校1/7的老師都參加了這個活動，這種出席情況在其他高校是難以見到的。我獲邀參與老師團隊的行動，在正式活動開始前，老師都先要參加訓練課程，而且被要求提前一天到達營區，以調整心情提早進入狀況。在臺灣如有類似的活動，老師八成會遲到早退或蜻蜓點水般地意思一下，活動效果當然會打折了。

在介紹老師給學生們的正式場合上，每一位老師都是由另外一位老師來介紹，生動活潑、笑聲連連，顯示這個團隊絕非臨時編組的烏合之眾。相較于其他學校的教師群，經常是同一科系的老師都可能老死不相往來，在Wheaton College，老師與老師之間的聯系是非常緊密的。

而主辦單位對于老師們的照顧也非常周到。有一個晚上還安排全體老師到附近小鎮去開小賽車、打迷你高爾夫，另外一個晚上安排出去吃夜宵、冰淇淋。其目的是避免老師長時間與學生接觸，精力、體力快速被消耗掉，所以不時穿插一些休閑活動，好讓老師們能有機會喘口氣，才能在學生面前保持最佳的精神面貌。主辦方真是用心良苦。

老師以及擔任輔導員的學長合作無間，不僅給予新生鼓勵與開導，同時也設法讓他們混淆與疑惑，這是非常睿智的做法。例如，有一個活動是要求學生思考社交媒體（social media）的正、反面影響（主要是指網絡活動，如Facebook）。活動目的并不是尋求答案，而是讓學生發現自身在思維深度以及視野廣度上的不足。

活動過程首先是讓學生分組討論（老師陪同），讓他們在小組里自以為是地大鳴大放。接著將全體學生集中，7位不同領域的教授，每人用3分鐘時間從專業高度，提出不同方向的深度分析。內容震撼有力，令臺下的學生們目瞪口呆，發現自己剛剛在小組里的發言相形見絀，缺乏深度，簡直是童言童語。大會接著要求學生立刻寫下個人的想法（reflection），然后分組去提出進一步的問題而不是答案，是準備帶回到校園繼續深入探討的。

最后一晚營火會，學生們安靜地走向營區最高的山頂。沿路上的火炬旁，佇立著面帶溫暖笑容的輔導員學長，他們代表營地歡送學生完成了對自己的挑戰。皎月逐漸西落，森林四周的輪廓越來越清楚。學生們環繞在大草坡中央的營火旁低聲唱歌，星河無際地向四方曠野潑灑，無法形容的美讓人悸動。在輕柔的歌聲中，學生們漫步下山。回程路上站在每柱火炬旁等待他們的老師們，輕輕地向學生道聲“歡迎”，因為明天，這些大孩子們就要正式加入Wheaton的大家庭。深夜，到處都是小小的營火，強顏歡笑遮蓋不了離別的傷感，十多天緊密的生活，可能是一輩子友誼的開始。

順便說明，學生們都發現沒有手機的日子其實還很不錯。我詢問過一些學生，拿回手機時有沒有急著打電話，幾乎沒有一個人在乎，多數都表示不急，等回去再說。

3 新生訓練

夏令營之后是連續5天的新生訓練（orientation），全校新生都必須參加。整體目標是希望借助各種活動，讓新生認識校園生活，并且幫助學生建立健康的生活圈（community）。因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研究顯示新生在一開始建立的生活圈，基本上就決定了他/她大學4年的生活形態。所以能夠在一開始就建立健康的文化，對新生非常重要。例如，訓練中有一天是安排學長帶著全體新生到芝加哥市區（downtown）作社會服務，幫低收入小區挖水溝、清理環境。回來后，看到許多學生衣服上都沾染那種洗不掉的污垢，不難理解“服務他人”的文化在學校里是家常便飯。

Wheaton College的宿舍也非常有家的感覺，每層樓的樓長（Resident Assistant，RA）都是如大哥、大姊般的學長，對人熱情而周到，孩子們稱他們為Big Sibs（siblings，兄弟姊妹）。在新生訓練期間，孩子們來到新的環境，這些RA顯然變成他們重要的依靠。從RA的一言一行可以看出，這所學校培養“仆人式領袖”是靠行動，而不是用嘴巴說說而已。

新生的一場重要活動是參觀系所博覽會，由于許多學生在進人大學時主修科目都尚未確定（undecided），所以學校安排這場活動讓學生能認識各個不同的科系。當天的系所博覽會熱鬧非凡，與臺灣的大學博覽會毫不遜色，每個單位都派出陣容強大的教師團隊，每個展覽臺都布置得花枝招展，吃的、拿的樣樣有。由于現場有不少家長參加，老師們更是鉚足了勁說得天花亂墜，希望能吸引優秀學生加入本系。

按照美國官方統計，每個大學生都認真考慮過3～4個主修，2/3的大學生在畢業前都轉換過主修。西方大學好似國家公園，讓孩子們自己來探索，這點與東方的大學不同，這也凸顯出東方的高等教育似乎仍停留在職業培育的思維上。

新生訓練活動中的頭2天是歡迎家長參加的，學校的安排也是非常貼心。例如，在由家長會及校友會主辦的茶會上，場地布置是以學生住的宿舍單位來分桌，因此學生的室友之父母家人都有機會彼此見面。同時還演了一個行動小話劇，把常見的家長問題（FAQ）輕松活潑演地出來。

最值得推薦的是為家長們安排的最后一場活動，稱為“Letting Go”的聚會，希望家長們安心“放手吧”！會場中唱的詩歌都是特別挑選適合家長年齡層，讓人一進會場就融入音樂而忘記離別的傷感。其中講道說教的時間不長，家長輪流上臺自由分享，非常踴躍。這才赫然發現，許多家庭都是幾個孩子前后陸續來到這所學校就讀。

有位媽媽站起來分享，她是第二次來送孩子上大學，她安慰在場的媽媽們說，離別時流眼淚是天經地義的，她還是會像上次一樣一路哭回家。但是她特別提醒在場家長們，不要忽視了孩子們的手足情誼。2年前她第一次來送大女兒，回家的路上弟妹們在箱型車后面不知在做什么。后來發現弟妹們拿了一件姊姊的舊夾克，把里面塞滿毛巾、T恤，讓夾克立起來，然后放置在姊姊平常坐的位置上，還系上了安全帶，久久不讓他人移動，實在令人動容。

新生訓練的最后一個活動，在活動手冊上不是說得很明確，只知道要介紹校友會等。到了會場也只是放了一個歷史紀錄片、談到一些杰出的人與事，例如，學校曾經拿過全美籃球冠軍以及某些杰出校友，等等。只見主持人匆匆說完，急急忙忙就拎著包包大步走了。接著就是新生開始練唱2016畢業年班的class song。正納悶這個節目是不是有點“突槌”（臺語，出狀況的意思），新生已被分成2組魚貫出教堂，進入廣場。

只見廣場被拒馬隔開，新生分站在廣場兩旁，原來是個大surprise，重頭戲才要開始！突然間鼓號齊鳴，好似嘉年華會的游行隊伍，在學校吉祥物長毛象開路下，興奮地開進了廣場，各個社團、學會以及學長們，無所不用其極地化妝打扮、奮力表演，各式道具戲而不謔，讓人見識西方孩子們的創意。

游行隊伍穿過廣場后，學長們就分站道路的兩旁，邀請新生隊伍從他們中間走過。歡迎新生的呼叫聲、口哨聲熱鬧非凡，只見每個新生都變呆了，只會傻傻地笑著與學長擊掌，對他們而言這可真是夠新鮮了。學長們對這個活動的用心用力，動員上百人，而且還能保密到家，學弟妹們一定會銘記在心。最后大伙一同享用燒烤晚餐，結束多彩多姿的新生訓練活動。

其實用新生訓練這個名詞不太恰當，因為是Orientation而不是Training，比較像是指引方向的活動而非培訓。很難想象，這樣多彩多姿的4天活動完全是由學生主導規劃。學生成立了三個委員會：新生活動委員會、轉學生活動委員會、國際學生活動委員會。他們各司其職、合作無間。比起刻板地排排坐聆聽校方訓話，Wheaton College的新生活動更貼近孩子們的氣息，因為學生的思維最接近學生，他們的設計才會產生很高的共鳴。培養學生的領導力，就是要讓他們有一試身手的機會，失敗了沒有關系，因為學校本來就應該是一個讓學生失敗、跌到、再站起來的場域。

4 開學

就如同大部分學校在開學前都會舉辦教師研習（faculty development）活動，今年Wheaton College邀請了“樂在教學：教師不可不知的‘撇步’”（The joy of teaching：a practical guide for new college instructors）的作者Peter Filene，他是北卡大學Chapel Hill分校歷史系的榮譽退休教授。他回顧40年來的教學生涯，發現影響學生最深的不是課堂里的教學內容，而可能是念一首詩的情緒，或是分享一件事情的言詞。如果他有機會能從頭開始，他的教學心得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TalkLess，Teach More！”我們總認為教育就是上課，上課就是老師講課，但真正的教育通常不是用嘴巴的。

通識教育（General Education，GENED）大概是東、西方高等教育最不相同之處，在Wheaton College的124個畢業學分里，通識教育就占74個，而在臺灣一般的高校里通識教育必修學分大概不到20個。這不僅僅是結構上的差異，觀念上的偏差使臺灣在數年間推動通識教育上幾乎無功而返（筆者另有專文討論）。筆者非常幸運地遇上了該校修訂GENED課程，因為這不是一個經常性的活動，通常要若干年才會有修訂。

在開學典禮上，全體老師都出席歡迎學生，而且全部穿起了博士服，非常震撼。

活動結束后我詢問學生，他們都表示好cool，而且對老師們都充滿了敬仰之情。事實上學生走路時都會自動靠邊，讓路給穿著博士服的老師，講話聲音也都變小了。從小小的活動中，老師表現出對學生的尊重，也贏得了學生的尊重。而很多學校的大學生，在校生活4年，大概只有在畢業時才會看到老師穿博士服。

校園里學術氛圍濃郁，有許多自發性的定期座談。訪問期間我參加了Tuesday Science Lunch，Humanity Brown Beg Colloquium及Philosophy Talk，許多的議題都是跨領域交流。在Humanity座談時，原來以為只有文科老師會參加，結果在現場遇到各領域的老師自動自發參與。當天活動進行到一半，只見校長拿著吃了幾口的三明治探頭找座位，最后擠在角落的小板凳上，這樣的氛圍在臺灣是難以見到的。Philosophy Talk是向學生開放的，我想學生都可以去，我應該也可以聽得懂，時間是排在平常沒有課的晚飯后，沒想到會場里擠滿了人都坐在地上，而且大家是聽得如醉如癡，我在講員談到第一個案例之后就不知所云，真是羞愧。

5 老師與教學

Wheaton College老師的教學態度認真，大部分男老師都打領帶，幾乎所有的老師都會提早到教室設置器材，多數老師在課堂里會行間巡視，掌握學生的學習狀態。現在學校里所注重的不僅是批判性思維（critical thinking），更是強調批判性閱讀（critical reading）以及思考（reflection），因為網絡發達，信息豐沛，如何有效地擷取關鍵信息，以及快速思考反應是現代人必備的能力。除了教學，學校也相當注重老師的專業成長，每年每一位老師都有500美元研習獎助金（Faculty Development Grant），可隨意用于訂購專業雜志或參加學術會議。

校園里的師生關系非常密切，教師們是以accessible professor自居，學生不僅常態性地與老師一起午餐、早餐，而且多數老師都住校園附近，學生到老師家里吃飯是常有的事。在我與老師們接觸過程中，發現他們都能記得大多數學生的名字，而且把這件事情視為重要的工作。例如，有位老師在開學時，要求學生在桌上放一張名字牌，老師允諾在3周后會記住所有學生的名字，否則對被叫錯的學生，可以對其加分。

我私下與老師們談天時，發現大家對于教育核心價值的堅持（commitment）很執著。我非常佩服學校如何能建立起這樣的校園文化，所以我拜訪教務副校長（Provost）Dr.Stanly Jones，特別請教他是如何辦到的。原來首要是在于老師的聘用，不僅要學術優秀，對于教育核心價值的認同也同等重要。

副校長談到有些優秀的教師候選人，學術上相當有成就，因教育理念的不認同而未能獲聘。在這個原則上學校的態度是堅持而且不妥協，他說了一句話：“Lower standard will influences others.”所以新聘老師的程序非常嚴格，而新的教師進入學校之后，還要接受為期2年的在職訓練。

在職訓練包括第一年的新老師培訓，所有新老師都要參加。內容有課程設計、教學、評量以及了解學生的學習等，由資深老師規劃，然后由不同科目的優良教師來講解或分享，學校會降低授課時數，這在其他高等教育現場是不容易見到的。

另外，還有一年是與學校核心特色有關的培訓，如Faith and Learning Program。與其說是培訓，不如說是有作業的讀書會。讀書進度是全年要讀完4大本書，每周用一個下午來討論，作業有報告或論文，內容多是討論在教學現場如何落實操作。有的報告被要求在1～2年后再提交，因為要有實務而不能單單是理論，要升等的老師必須先完成這個活動。

Wheaton College規劃的培訓，目的是幫助老師成為有效能的discipliner及encourager。Wheaton College默默地推動了15年，對于校園文化已經產生了明顯的影響。

6 其他

目前西方的學校都在推動“服務學習”，鼓勵學生體驗社會責任。Wheaton College也利用全學年的假期，安排長短不一的國際志工活動（mission trip），地點遍及全球，落實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實踐。活動雖然多半是短期的，但是Wheaton College對于活動的規劃設計是全學年的。例如，暑期的志工活動在前一年秋天就要開始招兵買馬，學生要通過嚴格的面試才能獲選。

在接下來的半年，學員每個禮拜要參加一晚的培訓，都是由專家學者來授課。要求學生不僅了解時間、地理上的差異，而且要深刻認知當地文化背景（culture awareness）。訓練學生在離開熟悉的環境下，仍能保持謹慎的態度（mentality awareness），不因環境改變而失去服務的初衷。最后還要教導學生洗衣做飯、清潔衛生、建康管理。因為在海外時，學生必須自己照顧自己，不能成為別人的負擔。整個活動的經費都由募款而得，平均每個學生的開銷達4千多美元。

還有特別的一點，該校學生餐廳2011年被評為全美大學的第一名，我因為有張Faculty in Residence的ID卡，可以享受一般教職員的優惠，經常在學生餐廳用餐，可以見證這個第一名絕非吹噓。大部分的食品來源都在方圓50里內，所有蔬菜皆為有機，菜肴都是現場制作，沒有麥可雞塊、熱狗等加工食品，連漢堡都是新鮮制成。可見學校對于學生的關心是全方位的，絕非紙上談兵，實在令人佩服。

在返回臺灣的前一個周末，我受邀參加每學期一次的私人聚會，是一群不同科系的老師聚在一起品威士忌酒，每次會有4、5瓶不同的威士忌，每一人品嘗一口，然后投票，這好像只是一個傳統的社交活動，卻是如同兄弟姊妹的親密，大家談家庭、談學校、談學生……沒有批評、八卦和怨言，反而是祝福與盼望。

我有時在其他地方遇見Wheaton College的校友，他們談到學校都是贊不絕口。在我沒有來到這所學校之前，認為畢業學生大概是被洗腦了，都是罐頭效應的propaganda。但是在實地參訪觀摩的這段期間，我一再體驗到學校對學生的尊重、對教育的堅持（commitment）、對通識教育的思考，我驚嘆這所學校的魅力。多年來眾人齊心協力地鞏固教育的核心價值，建立了學校的無形資產，令人可感可佩。我之前在美國其他大學服務10余年，抱歉地說他們之間實在沒什么可比較性。

7 建議

對于高等教育的一些粗淺建議：

1）一堂課連續三小時，不人道、不健康、沒效率。

一般而言，北美大學中3學分的課會被分成星期一、三、五每天1學時（50分鐘），或是星期二、四每天1.5學時（75分鐘）。而臺灣的大學教學通常是長時間地連續上課，這對老師、學生都是消耗，沒有質量可言，因為在一堂課中，學生只能集中精力20分鐘。大家一直在討論如何提升教學效果、如何讓學生能學得更好，但就上述哪一種上課方法會有較佳的學習效果，幾乎無須贅言。當然，前者對老師可能比較麻煩，要經常來往學校，且常常要備課。但是教育的目標是圖老師方便，還是幫助學生學習？如果作為家長，您希望小孩接受哪一種教學？

2）教學質量的提升，從新老師開始。

大學教師對于自己的專業是專家，但其教學能力各有不同，尤其對于學生的學習認知過程，非教育類的老師隔行如隔山。因此教學質量的提升要在新教師尚未定型的時候進行。以教學為中心，借著不同講師、不同方向的引領，帶領新教師進入有效教學的模式，讓新教師不用再辛苦地自我摸索。這樣的培訓必須是定期與長期，而且課程是為大學教師量身定做的，培訓的成果也將影響續聘。

3）建立自動自發學術交流的風氣。

根據最新的調查研究顯示，日本大學教師參加seminar，每周參加一次的有49.1%，每周二次的10.7%，每個月二次的有9.4%。但是在華人的文化里通常多是自掃門前雪，自動自發的學術交流風氣并不太常見，尤其現在還流行SCI/SSCI（有趣的是許多學者對于SCI/SSCI是那個單位主辦都不清楚）。同時，很多演講也不是學生自愿去聽的，因為一些老師也都不愿意去。這樣的風氣必須花長時間去改變，而且有賴單位主管的堅持及以身作則。如果不建立良好的學術風氣，學術界閉門造車、自我滿意的狀況仍會持續下去。

4）增加新生課程或新生活動。

增設大一新生的1學分必修課程，主題是“如何讀大學”，由不同老師共同擔任，內容至少要涵蓋：

a 大學的歷史與功能（部門、資源）

b 大學生的責任、權力、義務（學校、社會、國家）

c 如何讀書（建立自我學習的方法和資源）

d 如何閱讀論文

e 如何寫學術報告（格式、收集數據、圖書館）

f 自我管理（時間、財務、衛生、感情……）

g 社會能力（禮儀、服裝、態度）

或是開設有學分的夏令營，讓學生體驗沒有計算機、手機的情境，回到人與人接觸的生活。

5）及早給學生灌輸“回饋學校”的觀念。

臺灣高校嘗試模仿西方進行募款活動，結果困難重重，因為捐款并不在許多華人的思維邏輯里，因此要提早對學生進行教育。例如，有校友回饋時要小題大做，相關活動要讓學生出席且接受校友的回饋。這不僅讓學生感受到校友回饋是直接造福學生，也“從小”培養學生懂得“回饋”是一種自然行為。

6）建立校友聯系，提供服務。

Wheaton College建立網站Wheaton In Network（WIN），讓在業界的學長成為學弟學妹職業生涯及學習的顧問（mentor），將校友問的聯系提早在出校門之前就建立起來。又如Cal Poly，San Luis Obispo分校的校友會，不僅定時舉辦活動，還提供各式樣的服務，如代為申請成績單、畢業證書等，還提供就業信息，把前程規劃處的服務延伸，讓校友先“有感恩”，再談回饋。

7）引導跨領域的學習。

現在是跨領域（Transdisciplinary，超越interdisciplinary）的時代，老師必須具備涉足其他領域的能力。例如，2009年世上第一位獲諾貝爾經濟獎殊榮的女性得主Elinor Ostrom，她的得獎讓許多傳統經濟學家不平，因為她的專業背景不是經濟而是政治學，而她的研究是共享資源的永續生產，她深入探討魚類資源、牧場、森林、湖泊和地下水盆地等生態環境，事實上研究經濟發展而不懂生態、氣候是落伍的。

又如，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的護理學院，其教師團隊的專業涵蓋建筑美學、政策事務、商業管理等。而該校的永續學院（The School of Sustainability），研究重點為城鄉發展，師資來自35個不同的領域。再如，沙特阿拉伯耗資百億美元，擁有最先進設備的King Abdullah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是由四個跨領域的學院組成，不再分系、所。

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at Chapel Hill的老師（尤其是資深教師），每5年要參加為期一年的跨學科交流座談，與不同領域的教師（8～10人）組成一個小組，固定每周輪流一人談論自己的專長，然后大家一起“聊天”，并定時寫心得報告。教師的出席率、參與度（participation）和心得報告都會影響到他未來的晉級與續聘。為了應對快速變遷的未來，高校必須要建立機制，引導教師進行跨領域學習，“半強迫”教師們走出自己的小框框。

（編輯：彭遠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