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衣裳

曾經有位作家說，人的心靈都是穿了衣裳的，孩童的心赤裸裸，少年的心籠著薄紗，青年人的心穿著布衣，有人的心甚至穿著鐵皮，真心絲毫不外露，在這物欲橫流的城市里，你的心穿著什么衣裳？

孩童時，我們都看過一個童話《皇帝的新裝》，皇帝不著片縷地出城門，來展示他的一身“華麗的新衣服”，人們都不想自己是一個愚昧的人，所以都假裝自己仿佛看見似的嘖嘖稱奇，唯有一個孩子，他不解于大人在贊嘆什么，只是小聲嘟囊，皇帝根本沒穿衣服嘛！他的一句話，讓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這一點，兩個騙子的謊言才得以瓦解。豐子愷說：孩子的眼光是直線的，不會轉彎。也許某些時候，只有這種清白無欲、不會轉彎的目光，才能穿過重重衣裳，看到心靈的本質。

中國元劇里老旦上場，照例都要說一句“花無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不知道聽到的人內心悸不悸動，而浮士德，深究天人，卻不知道童年是一段大好的時光，無法帶滄桑的心重來一遍，不管以什么方式度過，都像是在浪費。

浮士德渴望回去。但太多太多的少男少女的心靈卻在提前硬化。我們的心漸漸穿上一層又一層的衣裳，埋身于書案前，我們久不曾像孩子一樣好奇窗外的世界，我們在四面都是混凝土沒有一些光亮的地方感到了安全，我們久不曾像溪畔草地上揮鞭的牧童，我們久不曾像隴畝間嬉鬧耕作的孩子，我們久不曾感受到腳尖觸到青草時的喜悅，我們久不曾領會到鼻翼遇到花香時的悠閑。真的，我們怎么會癡呆到那么厲害！

菲爾丁說：世界正在失去偉大的孩提王國，一旦失去這個王國，那就是真正的沉淪。當我們被繁忙與紛亂扼殺的時候，當大街上到處都是因時代飛速發展而樹立起傷亡碑，一切都是新的，新的聲音來了，新的土層覆蓋了原本的斷面，新的流水沖刷出河床，新的花開在兩岸，新的人面對新的世界，只有蓬勃野心，沒有孩童性情。

而我怕的是，百年之后，大自然會嫌棄我這裹著鋼筋水泥的心，我的肉體無處安息，我的靈魂永遠在凄迷孤寂的草原上游迷……

博爾赫斯曾在南美荒蕪的星空下思考人類這種趨惡的本性，博盧比神殿，在安爪緹納的印加神殿之外，他發出慨慨：一切都源于邪惡貪婪的心，無盡的欲望，驅使他們的心披上神圣的道袍，卻干一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且毫無懺悔。

太多的誘惑與欲望逼迫孩子的心穿上粗鄙丑陋的衣裳，有時，我真愿化為一片暗不透光森林里的一棵小草，一心一意地成長，永葆童心，永葆稚嫩，而不受外界那些過于風光的事物的誘惑，我真希望我的心，永遠是赤裸裸的，不著片縷，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它火紅的跳動的模樣。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赤裸裸的做游戲的孩子，但愿他只是無故失蹤，而不是隨年華老去。

【名師點評】

心靈的提前硬化使得我們忽略了窗外的世界，讓我們久不曾揮鞭溪畔草地上，久不曾嬉鬧耕作隴畝間，久不曾感受到腳尖觸到青草時的喜悅，久不曾領會到鼻翼遇到花香時的悠閑……這些畫面，悠遠而清新，生活氣息濃郁而富于詩意，給我們勾勒了一幅生動逼真的童話，令人悠然神往，從另一角度突出了童真才是心靈的本質。表達上，文章將心靈的硬化比作穿上衣裳：少年的心籠著薄紗，青年人的心穿著布衣，有人的心甚至穿著鐵皮……比喻貼切新穎，并以此編織結構：童真的目光可以穿過重重衣裳，看到心靈的本質；而硬化的心，讓人穿上粗鄙丑陋的衣裳，如裹著鋼筋水泥，只能在凄迷孤寂的草原上游迷。在正反對比中，作者很自然地提出了結論：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赤裸裸的做游戲的孩子，我們不能讓它隨年華老去。結構嚴謹而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