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鋒何時約見李鑫

《百年潮》2012年第10期發表武健華的文章《詳憶粉碎“四人幫”的前前后后》（一），文中講到：

1976年9月12日和9月14日深夜，李鑫到人大會堂福建廳看望汪東興。他們一起談到“四人幫”近幾天的活動：9月9日凌晨2時在政治局討論治喪問題會上，江青哭鬧著要開除鄧小平黨籍；9月10日王洪文在紫光閣擅自開設中央辦公廳值班室；姚文元他們還動員不少人向江青表忠心、寫勸進信等等。李鑫還說：我在釣魚臺工作過一段時間（任康生秘書），對“四人幫”的活動情況知道一些。這伙人在釣魚臺經常聚會碰頭，每次政治局開會前，他們都先開小會，討論對策。現在主席不在了，他們肯定會造反奪權。我們要下決心除掉他們，免得被動。

汪東興說：我們對“四人幫”的了解和分析，很多想法都是一樣的，你同我談的情況、提的意見很重要，你找個時間去華國鋒同志那里，把我們兩個人的想法和意見同他談談，主席遺體在，我不好離開人民大會堂，讓他對“四人幫”的這些情況有個了解，對“四人幫”的處置意見請他米下決心。

李鑫于9月14日晚去了東交民巷華國鋒處，和華國鋒談了“四人幫”在釣魚臺頻繁活動的情況和最近的動向，并代表汪東興提了除掉“四人幫”的意見。李鑫在華國鋒家里吃的晚飯，邊吃邊談。當天夜里，李鑫又到人民大會堂福建廳汪東興那里。他說：我把我們兩個人對“四人幫”的看法和處置意見，都對華國鋒講了，他聽進去了。雖然他沒有明確表態，但也沒有表示反對的意思。

粉碎“四人幫”不久，社會上有一種說法，是李鑫最早向華國鋒提出粉碎“四人幫”的。筆者從1985年開始曾多次采訪過華國鋒同志，為此，我曾專門請教過華國鋒。他多次回憶，每次回憶談的內容都是一樣的。他做事嚴謹，特別交給我李鑫寫的求見信的復印件，足以證明社會上流傳的說法是不準確的，而武建華在《百年潮》發表的文章中沿用的還是社會上流傳的不準確說法。現將我了解到的事實記述如下，以饗讀者。

1976年9月9日，毛澤東病逝后，華國鋒一直沒有回家，住在中南海的202，即毛澤東逝世的地方。一直到9月18日下午毛澤東追悼會結束，華國鋒將毛澤東的遺體護送“769”保護室。

華國鋒回憶說：解決“四人幫”的問題是在毛主席逝世后，9月10日就開始考慮。9月11日，我以看病為由從毛澤東靈堂離開，去了李先念家，請李先念去西山找葉劍英，征詢在什么時間、以什么方式解決“四人幫”的問題。

毛澤東的追悼會結束后，華國鋒才回家休息。葉劍英很快知道了，到華國鋒所住的東交民巷15號院來商議。會面后，華國鋒首先提出：“我們和‘四人幫’的矛盾只能采取斷然措施，把他們抓起來，隔離審查，然后公布罪證。”他的提議得到葉帥的完全支持。同時，華國鋒多次強調，這個話必須是他先說。

23日下午或晚上，華國鋒約汪東興到15號院談話。汪東興進屋時手里拿著幾張紙，坐下后，將紙放在華國鋒的面前，說：我帶了幾條語錄，你可以在會上用。

華國鋒拿過一看，字有核桃大，是汪東興自己手抄的語錄，有四五張紙。華國鋒沒有細看就放下，說：斗爭發展了，不能再拿語錄斗爭了。現在開會解決不了“四人幫”的問題，需要另想辦法。我看只能采取斷然措施，把他們抓起來，隔離審查，然后公布罪證。就像當年毛主席、周總理處理林彪死黨一樣。對黃、吳、李、邱不就是隔離審查嗎！不費一槍一彈解決問題。這樣處理引起的震動小，不會造成全國混亂，損失小。這個事在毛主席病重時不能做，在喪事期間也沒有辦法做，也不能做，喪事一辦完，時機到了。我們不動手，“四人幫”就動手。

李鑫曾向汪東興提出采用隔離審查的辦法。汪東興心里贊成，但是他沒有權力這樣做。華國鋒敢于下這個決心，他非常高興，拿回帶來的那幾條語錄。

華國鋒與汪東興商量行動具體細節，意見完全一致，還越談越細。

最后華國鋒問：準備工作需要多長時間？

汪東興回答：約一個月，我要一個一個談。

華國鋒立即否定：時間太長了，能不能抓緊一點，縮短一些，不然夜長夢多。我們對“四人幫”的勢力，不能估計過高，也不能小看他們。他們還有不少爪牙，還迷惑了相當一部分群眾。軍隊也有少數人被他們拉過去了，這一點要特別引起我們的重視。

汪臨走時說：李鑫想見你，想約個時間。

華國鋒說：可以。

23日，華國鋒同意見中辦副主任李鑫，汪東興回去后轉告李鑫。李鑫很高興，25日給華國鋒寫了一封信。全文如下：華第一副主席：

送上姚文元同志九月二十三日的信，請您一閱。

出版《毛選》五卷是全黨大事，似以向中央政治局作一次詳細匯報為好。

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毛主席逝世后，廣大干部和工農兵群眾更加迫切地要求早日出版《毛選》五卷。為了盡快完成這個任務，我建議，請中央成立以您為主任的《毛澤東選集》出版委員會，加強對這項工作的領導。至于具體辦事機構，建議撤消胡喬木的工作，請汪東興同志負責。這對在編輯工作中貫徹執行毛主席的方針、路線，加強毛主席文稿的保存管理，都有利。

我請求您抽時間接見我一次，以便面會。可否，請批示。

李鑫

一九七六年九月二十五日

李鑫在信里還附上姚文元寫給李鑫的信，全文如下：

李鑫同志：

請給我一個材料：現在的《毛選》五卷共幾稿，其中公開發表過的幾篇，有手稿的幾篇，兩者一共多少字。根據講話整理的幾篇，列出目錄，說明哪些經主席看過。

對于如何早日做好《毛選》五卷編輯出版工作，有何建議，也請告。

姚文元

九月二十三夜

李鑫是解放戰爭時期的干部，1926年出生在南昌市，1947年11月在南開大學參加了民主同盟，1948年參加中國共產黨。1948年11月轉移到冀中解放區，在泊鎮華北局城工部學習，1949年1月分配到天津市委宣傳部任秘書、科長等職。1953年1月調到高教部工作，任副科長、科長。1958年9月起，調到黨中央機關工作，擔任康生的秘書。“文革”后，負責《毛澤東選集》第五卷編輯工作。“文革”后期，任國務院政治研究室領導成員，和中辦秘書局局長周啟才負責起草文件。粉碎“四人幫”的當天晚上中央政治局決定成立“四人幫”專案組，由華國鋒親自掛帥，成員是全體在京的政治局委員。下設辦公室由汪東興、李鑫負責。1976年11月李鑫任中辦副主任。

華國鋒收到李鑫的信，決定在中南海國務院會議廳和李鑫談話。會面地點在中南海而不是15號院，國務院會議廳在西花廳的東邊，一墻之隔。

華國鋒回憶，李鑫在談話中對“四人幫”有批評。李談了對“四人幫”的一些看法。說出版《毛選》英文版，康生對“四人幫”就有意見。他主要講《毛選》五卷的問題，康生活著時是康生負責《毛選》五卷，現在姚文元想抓過去，張春橋也想插手，不能讓他們插手。他建議華國鋒聽一次關于《毛選》五卷的匯報。他說要接受蘇聯的教訓，對“四人幫”要早些動手。“四人幫”太猖狂，搶班奪權，值得警惕。

李鑫是否明確向華國鋒提出隔離審查的建議，華已記不清了。

華國鋒認真、仔細地聽他講，但是未同他深談。特別是關于對“四人幫”采取隔離審查，這要高度保密的，不能透露，知道的范圍越小越好。整個部署正在緊張地進行中，不能與李鑫談。華國鋒只告他：“要提高警惕。出《毛選》五卷問題，待中央討論后再說，現在不是當務之急，你的信和姚給你的信我都看到了，放一放再研究。”

那華國鋒和李鑫的會面到底是哪一天呢？為此，筆者專門給李鑫之子李赤子打電話請教。在1978年底到1979年初，李赤子從云南插隊8年，剛回到北京不久，與父母同住，他多次聽到父親回憶：29日下午見到華國鋒談了四個多小時，建議采取斷然措施，對“四人幫”進行隔離審查。無論是晚上還是下午，這只是細節的不同。相同之處是在9月下旬見的面。

李鑫、汪東興、華國鋒都回憶華國鋒只見過一次李鑫，現在的分歧在于見面時間是9月14日還是29日？筆者認為29日有充分依據。第一，有李鑫9月25日給華國鋒信為證，如14日已見過面，他不會25日給華國鋒再寫信，要求面談；第二，9月14日時正忙于毛澤東的喪事，華國鋒也沒有時間和別人談話；第三，9月18日之前華國鋒一直住在中南海，沒有回過家；第四，9月29日與華國鋒見面，是李鑫于1978年底到1979年初的回憶，此時離倆人談話的時間只有兩年多。這個記憶比較準確。

盡管12日李鑫同汪東興談話時，提出采取斷然措施，對“四人幫”進行隔離審查。但是他同華國鋒談話時，華國鋒早已決定隔離審查“四人幫”。用隔離的方式華國鋒在10日就已決定了。

華國鋒說：李鑫能對“四人幫”有認識，并能想到隔離審查的辦法，這是好的。

李鑫對粉碎“四人幫”的貢獻得到肯定，他逝世后，他的生平中這樣寫道：“1976年9月，在‘四人幫’篡黨奪權的緊要關頭，李鑫不顧個人安危，首先向黨中央提出隔離審查‘四人幫’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