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里珍貴的往事,不管歷經多少年,總不會被隨隨便便抹掉的,特別是兒時看電影的場景,那絕對稱得上是終生難忘的。電影《閃閃的紅星》里的潘冬子,一直是我童年記憶里的美好形象,不過對創作者是誰,是不會去上心的。盡管電影屏幕上有一行字幕“根據李心田同名小說集體改編”。
我的人生與李心田先生有交集已是2002年冬天的事情了。有一天單位舉行離退休教師座談會,在會議結束的時候送一位退休教師王秀玲去坐公交車。談起了小時候看的電影《閃閃的紅星》,至今印象很深,王秀玲老師說自己與小說的作者是鄰居,平時多有往來。我心里那個激動呀,從小看著《閃閃的紅星》電影長大的,突然聽到小說的作者就和自己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既感到突然,又感到幸運。得知這一信息后,便利用業余時間到書店買了兩本書《閃閃的紅星》和《跳動的火焰》,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委托王秀玲老師幫忙,希望能夠得到李心田先生簽名。可能是李心田先生認為我是王老師的學生,就在扉頁上寫道:“薛凱洲同學,忘記歷史意味著背叛!”后來王老師說是自己的同事,李心田先生又把“同學”字改成了“同志”。在一本1975年出版的《閃閃的紅星》電影宣傳冊頁上,李心田先生鄭重地寫道:“謝了,感謝你二十多年的珍藏!”多年來,我一直珍藏著這三本書,每每有客人到我家來,我都會高興地拿出來讓客人和我一起欣賞,經常感受到客人羨慕的眼光。從此,我就有意識地收藏李老的作品和與他有關資料。
2006年4月29日,在王秀玲老師的引領下,來到了李心田先生的家。我將自己收集到的2003年12月的一張《濟南日報》拿出來給老人家過目。其中有一篇李老的《守己》文章,李老看了后說這是第一次看到這篇發表的文章,如果早看到的話,會將其收在自己的散文集《用筆之難》一書里。李老高興地在這張報紙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后來我又將這張報紙送給了文章的主人河北花山出版社的申強先生。原來由花山文藝出版社的申強編輯了李心田的《閃閃的紅星》和《夜間掃街的孩子》兩本小說,編輯質量之高,得到了李心田先生的認可。高興之余,李心田先生給編輯申強同志寫了一封感謝信,并寄去了1000元人民幣略表心意。沒想到的是,申強同志將1000元退了回來。李老便寫了這篇《守己》的文章,并為申強書寫“守己”二字。我大著膽子提出了請李老題贈書法的想法,李老便從書房里取出了以前寫好的“守己”兩個字,并將書寫“守己”二字的原由,以及我來拜訪并贈送我的原因用鋼筆寫清注明,一件墨寶就這樣誕生了。看著老人家送給自己的墨寶,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有什么能比拜訪了大家又得到大家的墨寶而高興的事情呢!并相約以后有時間再交流。
2006年7月26日,再次來到李老家。我們從書法談到了書,李老對自己創作的《閃閃的紅星》感情頗深。許多出版商未經老人同意就出版發行《閃閃的紅星》,我在圖書市場上買到李老的另一本書《兩個小八路》,竟然作者都印錯了,令老人QieAtAa2TmNnkPJvNivKBKZlJX+gJ50F9VDTOhXaeho=大失所望。李老笑著說:“名字印錯了不要緊,內容不錯就行,別誤導了大家的閱讀。”好一個寬容的心態!我們編輯的責任心丟了,而李老的寬容心還在。
隨著與李老的交往和交流,我逐漸開始了對李心田文集的收集和整理。期間見面的機會也就多了起來,聊的話題從文學、史學、到社會、人生等等。李心田博學多才,這在山東文學界是公認的。在散文、小說、詩歌、劇本、電影等方面卓有成就。
李老從反映人性的兒童小說《閃閃的紅星》,到反映文化大革命中的《十幅自畫像》,再到反映新中國法制建設的《屋頂上的藍星》,對國家、民族、未來、命運的思考,這是難能可貴的,這是一個作家的使命。后來李老把《屋頂上的藍星》寄送給溫家寶總理,倡導要大力加強民主與法制建設。隨著兒童文學的發展,李老又寫了《第六演播室》,引起我們對教育問題的思考。李老除了兒童文學之外,成人文學的真正代表作是《夢中的橋》、《尋夢三千年》、《結婚三十年》這三部長篇小說,對中國知識分子生存狀態做了比較客觀的分析。李老說在《尋夢三千年》中有人裝著遺忘,有人制造遺忘。自己有點遺憾,沒有把自己真正思想表達出來。李老深刻地發現社會問題,用自己耿直的文字抒發對這些問題的反思。
1972年,《閃閃的紅星》出版后,全國有十八家出版社來要印書紙型,累計印數要在數百萬冊。小說出版后好評如潮,原北京市教育局長、兒童文學作家韓作黎還專門發文評論,稱贊“《閃閃的紅星》是對兒童教育的好教材”。接著,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連續廣播這篇小說。《閃閃的紅星》一下子傳遍了全國,不久又被譯成英、日、法、越等文字,傳至國外。
1979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在煙臺召開小說座談會。時任社長的韋君宜說:“‘文革’期間,社里出了幾本書,《閃閃的紅星》由于是‘文革’前寫的稿子,受‘文革’影響較少,那是按文學規律寫出的小說。”
《閃閃的紅星》代表了李心田在兒童文學方面比較高的成就,當時肯定一本書是多么不容易啊,是李心田對社會、對政治的看法以及對生活的那個年代的反映。李心田非常自豪的話語里有點哽咽:“這畢竟是我披星戴月寫了三年的作品,里面有我對生活的積累,有感情的凝結,有藝術的追求!”《閃閃的紅星》從1972年5月人民文學出版社發行至2012年,全國數家出版社出版發行,甚至一個出版社又多次出版。據統計,《閃閃的紅星》目前國內出版的版本有36種不同文字版本。1973年德文版出版;1974年外文出版社出版了8種文字的外文,有英文版、越文版、泰文版、朝文版;1975年出版的法文版、羅馬尼亞文版;1976年的阿拉伯文版、印地文版,1978年出版西班牙文版。
如今,雖然時代不同了,但《閃閃的紅星》非但沒有從人們的記憶中消逝,各種版本的《閃閃的紅星》還在各種舞臺上競相輝映,尤其是由著名的舞蹈演員黃豆豆主演的舞劇《閃閃的紅星》還獲得全國大獎。中宣部也將《閃閃的紅星》列為“百部愛國影片”,成為教育年輕一代的經典教材。
李心田的另一部著名兒童小說《兩個小八路》也是一再出版,自1962年初版以來,先后有20家出版社出版,被譯成朝、壯等少數民族文字。閱讀李心田的兒童文學作品會發現開頭都告訴你故事發生的時間,如《閃閃的紅星》開頭“1934年,我七歲。”《船隊按時到達》開頭“1942年”,在注意歷史的環境下,讓孩子們去認識這段歷史,體會民族的艱難,李老的用心可見一斑。
李老在《用筆之難》里寫道,因為教學的需要,讀了一些語文的專業書籍,如陳望道的《修辭發凡》,呂叔湘和朱德熙的《語法修辭講話》。他自己還感覺不滿足,不系統,于是又下決心系統自學中國文學史,將中國文學史與中國通史同時學習。從《詩經》到明清小說,凡是單位資料室能找到的書他都讀。因為要讀的書很多,又要堅持正常的工作,李老的學習時間全是靠自己擠出,即使星期天也很少休息過。夏天,中午有兩個小時的午休時間,其他人睡覺了,而他卻躲在資料室里讀一個小時的書,再打一會兒瞌睡,接著就上班了。而對于詩詞,他將李煜、李清照、岳飛的詞作,用一個月的時間全背下來,秘訣是多讀幾遍,抄一遍,默誦兩遍,再默寫一遍。時至今日,李老經常出口成章,妙語連珠,而我們今天能夠像他一樣靜下心來仔細研究學問的能有幾人?
如今,李老八十多歲了,至今寶刀未老,繼續從事著文學的創作,又寫出了十萬字的《玉乳山莊》和十萬字的《風箏誤》。
“東籬賞菊,南山悠悠。人間塵世一邊丟,更喜他,看一盆清水,老態不丑!”這是李老在其文學創作六十周年紀念會上自作詩的結尾,我衷心祝愿老人家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