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12月底,我近70歲的時候,朋友們為我舉行了一次聚會:“李心田創作五十周年座談會。”會上朋友們對我的為人、為文,說了些嘉勉的話,我自己讀了《七十自述》:
晨起山前百步走,
午間桌上半杯酒。
天南地北閑扯淡,
海闊天空逍遙游。
每日伏案數百字,
只問耕耘不問收。
讀罷夕陽讀黃昏,
常向自己要自由。
孔子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我曰:“七十無牽無掛,常逾矩。”
2009年1月,我80歲了。山東省作家協會創聯部與《山東文學》社,聯合為我舉行“創作60周年座談會”。十年過去了,與會的人員中,只有一位同志離世。來參加會的朋友,雖然有人添了幾根白發,但每個人都神清氣爽,紅光滿面。顯然,日子過得好了,人壽財豐。會上大家又對我說了些好話,稱贊我這些年的創作收獲。我在會上朗誦了一闕《沁園春·八十述懷》:
能吃能睡,能夢能醉,老漢八十。
憶皈依文壇,四十而立,五十自覺,六十自由。
行文使氣,不乖不謬。
寂寞前行一文賢。
且看他,鑄四百萬字,文館藏收。
八十老翁何求?好讀書,也把詩詞讀。
有老妻作伴,三五知友。
高山流水,晚唱漁舟。東籬賞菊,南山悠悠。
人間瑣事一邊丟!
更喜他,看清水盆里,老態不丑。
我語音剛落,馬瑞芳教授接口說:“不但不丑,而且很美。”
2012年9月,江西的一個刊物《文筆》,要發我點作品,囑我寫點身邊的事。我給他們寄去一首七律:《自度》。
幼承鄉訓學孔老,
及長求真奔軍營。
亦儒亦道亦馬列,
能屈能伸能寬容,
春雨秋霜未改志,
浪激水濁不看風。
三十三年沒批斗,
殘陽微抹胭脂紅。
這首詩是我生命的總結。
82歲時,完成一部心愛的長篇小說《風箏誤》。那是超過生育年齡的老婦,忽然抱出一個又白又胖的大小子。是桑榆梢上抹過的一道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