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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瓦窯堡的前前后后(連載一)

2013-12-29 00:00:00趙通儒
延安文學 2013年1期

一、“天下堡,瓦窯堡”的由來

遠古的歷史記載不易考查,從秦始皇派太子扶蘇、大將軍蒙恬帶兵三十萬駐防上郡(今之綏德)以來,瓦窯堡因為糧食豐富,燃料方便(柴炭皆多),水土優良(水做酒、做豆腐、煎藥、煎茶均好,土是標準黃土,可止血,可治病,可保存瓜果蔬菜),地形險要,為南北進兵,誰奪得此地,善于經營,誰可發展或轉敗為勝。近百年中,清季左宗棠部由山西過河,得此地后,龍仁荄修繕舊城勝利西進,使回民暴動之陜、甘、新,很快平定。在二千多年過程中,許多雕梁畫棟、金樓玉宇的京華之地,皆成斷垣殘壁,瓦礫短碣,即使恢復,也已絕非舊觀了。而瓦窯堡因很久很久的古代,可能從人類會用炭燒磚起,不論哪一朝代,人們總是用磚修窯居住。所以,每遇戰亂破壞之后,少則數年十年,多則百年左右,人們又用磚瓦重新修建磚窯,逐漸恢復起來。因此,元朝大德年間之窯至今尚存(近八百年)。因而,南來北往、華北華南之過客、商人、官吏,一致評為“天下堡,瓦窯堡”。全中國不論南北,一二千戶人家之堡鎮,沒有這樣第二個糧炭方便、居住堅固(最不結實的磚窯,可耐二三百年,四五代只修一次)、易于謀生、人民純樸忠厚、勤勞踏實的地方。

二、天災人禍,戰亂疾疫,苛捐雜稅,官貪紳劣,苦難最多地方

回漢戰爭之后,本已人煙稀少,十室九空,田野皆成荒山樹林,豺狼虎豹,晝夜橫行,疾疫流行,野獸傷人,土地荒廢,城市頹坍。先后又遭光緒3年、18年、26年數次大旱災,居民死亡殆盡。現有人口中之老戶,多為這幾次旱災中由山西逃來之難民,在近六七十年生存下來的。

辛亥革命后,1916年(民國5年)農歷正月15日元宵晚,靖國軍郭堅部之高豁子攻占瓦窯堡。1917年2月,井岳秀部以驅逐土匪為名,稍比土匪差一點,襲據該城,駐數日而去。1918年農歷8月26日,李清蘭部楊曉攻擊瓦窯堡,戰爭一日,雙方皆退走。1919年農歷10月,又不知某部襲占,二日而去。1920年,駐軍某部之一個排于夜間“兵變”而去。1922年農歷5月5日(閏5月),文昌廟駐軍一排“兵變”而去。每次戰爭也好,“兵變”也好,流彈總要或多或少打死幾位老百姓。雙方的死亡,事后士農工商皆聚觀數日不止。直至有人掩埋之后,人們還談論研究步槍射程、殺傷力、防止、逃避等及有關作戰雙方之得失。影響所及,五六歲的男女孩子至十四五歲者,皆以結陣作戰為戲。一方有三二十名,完全模仿人民傳說中之各股“土匪”或“官軍”之作為。而且,每次戰后、“兵變”后,總要捉回一些掉隊、俘獲或有關通風、帶路者,以“匪”論處,或斬或槍決。少者每次數名,多者一二十人。因此,這幾年內,該地又是陜北土皇帝殺人最多的屠宰場。由于尸體無人掩埋,弄得疾疫流行,豺狼更多。疾疫死人,野狼吃人,駭人聽聞。

由于戰亂過多,駐軍也一年比一年多。原來三四十年(從同治末年至1914年)未駐一兵,突然駐一營、一團、一旅騎兵。人民負擔奇重,不只陜西全省、西北五省,恐當時全中國全世界以人口比例論,沒有這樣駐軍多的地方。

鴉片、賭博、戰亂,是1911年至1922年十余年中,此地之三大特點。攤派、捐款、附加,稅賦之名目繁多、日新月異,為舉世冠。斗有斗傭,秤有秤捐,只有大小便不上稅。兵多官多,居民少(最少時才二百多戶,最多才千余戶)。煙賭從官到兵到民到乞丐,無不日夜嗜醉。

井岳秀的部下,許多人初到此地是連長,擴充成營、團、旅才離開。馬弁、班長、委員,人各手持粗細藤條鞭棍一條,開口罵人、出手打人是他們的游玩散心,吊打綁拉居民,日有見聞。鄉間則“土匪”搶劫、拉票、撕票、勒贖……東南西北,無方無有。

在這種社會秩序中,貪官污吏、土豪劣紳、惡霸工役、局差、稅丁的打罵、舞弊敲詐、貪贓枉法、胡作非為,不只合法公開,而且不如此反而是可羞,不懂世情。人民在水深火熱中茍延茍全。

1924年旱災,1929年大旱災,一斗小米,銀元五枚,有人買,沒人賣。從山西柳林的小米西運三邊,為自古未有之倒販糧。

1932年鼠疫流行,有一家老小男女才11人,竟死13人者——把醫生和陰陽兩人,也死在病家。街市停止,官役之征收停止,人民父母妻子兒女不相顧救,城鄉人民間不往來,城市居民向四鄉逃避。趙仰普此時弄些醫藥,治病救人,葬埋防疫,極得人民好評。

三、戶籍復雜,矛盾交織的地方

這個小小堡鎮的居民中,販賣布匹、日用品、手工業衣用商品者,為數十家山西平遙、平陽、交城、太谷、介休各地大小商業資本家。其總號在故鄉,分號西至三邊、寧夏、甘肅,有的與天津大商有直接或間接關系。他們完全操縱了安定、安塞、保安、延川數縣的金融和商品供應。瓦窯堡也是他們的轉運站,也是他們的經營市場。商會,在他們手中把持,可以操縱物價和金融,可以影響官軍的態度。所用伙計,多從山西帶來,柜臺門前,對一切人和氣,客氣應接,招待殷勤,骨子里和本地人對立。他們常怕本地人偷、盜、搶,欠賬不還,給匪盜做引線。因而,防范當地人如防盜匪。紙店、藥店、迷信品,多數是關中合陽、蒲城、白水商人經營,少數是山西絳州晉南一帶商人。本地人只有二三百元資本、類似攤販的小商人,仰人鼻息,食人余瀝而已。

河北、山東、河南的災民、難民,非法活動失敗后之逃戶,散兵游勇,遭官事,破產流浪人口,皆以此地易于謀生,逐年增加。

基督教自清末教案之后,至1924年反宗教運動之前,極為盛行,傳教士,有英、美、比、荷及晉、魯、陜各國各省之人。

哥老會盛行數十年。瓦窯堡是陜北及西北的中心重要碼頭之一,有上通軍官、下勾匪盜的大龍頭數人,暗中左右盜匪案件。

本地腳戶,東至山西絳州、太原,西至寧夏、蘭州,北至榆林、神府,南至西安、漢中,每季皆有定期往來。各縣,則北有蒙地之蒙漢駱駝隊,春冬運鹽堿沙篙而來,買糧布而去,榆米之半農半腳戶販米北去;西有三邊及各縣之腳戶,運皮毛而來,向東運本地之酒、炭、東來之布匹用品而去;關中各縣,如三原、耀縣、富平各縣的騾幫,也按月按季運土產及棉花、花椒等往來。所以,不只居民有好幾個省、幾十縣籍,過往之人也極復雜,偶而也有四川、江浙、蘇皖之人。連乞丐、和尚、道士、醫生,都有外省外縣和本地城鄉之別。

清制有插花地之設,因而,瓦窯堡城東城南之近郊,有向膚施縣交納田賦之土地,有屬膚施縣管之人之村。舊城內,多數屬安定,少數屬膚施。新城內,北半,兩縣人民交錯;南半,地屬膚施,人屬安定;東半,人地兩縣參雜;西半,安定人多地少。兩縣均有負擔,膚施輕,安定重。當地防匪防盜及修建防御工事,則安定人多負擔輕,膚施人少負擔重。遇事互相推諉,互相糾纏,互相利用,互相以鄰為壑,互相爭執,人民糾紛,層出不窮。有些事,人民若互相推諉,兩方縣政府也無可奈何。駐軍軍官,利用此種空隙,乘機干涉地方行政,儼然凌駕縣長之上,而成當地土皇帝,可以宰割一切。有時,有些負擔,為紳士中開明人士所左右,不給居民攤派,而派捐富商。這些紳士,還可得人民擁戴。有些公正士紳,藉口人民復雜,也可阻止一些官吏或軍人的橫征暴斂。居民的富貧種類,向上向下變化,也多種多樣。

1912年起,已有個縣長鑒于元朝修建下的安定縣城日益破爛,也不適于現代步槍武器防守,因而給瓦窯堡又包一個新城,責令地主修窯,窯上坐城墻。有地基而無力修窯者,須將地址按官價讓給申請修窯之人。(官價每孔窯之地址為五元,另外在申請時花點賄賂。無官價時,土地所有者,千金不賣一尺一寸。賣也因人之需要及家產而論價。)多少有點孫中山平均地權味道。在這種“官方提倡,民力修建”方針下,迄1923年的十多年中,外城的輪廓,雖未全成,也已粗具規模了。1921年,駐軍楊袞提倡“人民出錢出力,駐軍官紳協作”,在舊城上加修隱身磚墻,并于城內中原山(土名又叫米糧山)筑一楊公寨,形成像北京一樣有外城、內城、皇城(寨子)的三道城墻,互相環抱,內城之上,又有隱身墻。雖無歐洲馬奇諾防線長大,堅固則為國內三十省所絕無僅有。從此,當地人民,又自稱“瓦窯堡,小北京!三道城,無與倫!”一切過往之人,駐過防的軍隊官兵,也人人稱羨駐在此地皆有金湯之固的安全感。

由于有了上述城防工事,從1913年起,安定四鄉農民,討厭安定縣城之黑暗、腐化、專制、野蠻,瓦窯堡一些紳士也想把縣政府移來。所以,一些改良主義知識分子,結合鄉堡有力分子,屢作取消插花地及移縣政府之合法請愿活動。但盤據和把持縣政府多年之縣城“三老紳”則多方刁難,阻撓,破壞,拖延,不使移縣及任何改良措施實現,幾二十年。

縣長,則因地方動亂,陜局不安,很少坐過二年或三年的人,好多都是一年多,不及一年,甚至半年就換人了,無人往建設方面努力。自己任期不久,忙于人民負擔及勞役。“老紳”昏庸腐朽,保守因循,也易利用,故對收回插花地不睬不理,對雙方皆用放任自由主義態度處之。有些潔身自好的老先生,也不贊成移縣,其理由為:衙門為萬惡淵藪,誰進去誰壞。安定縣居民不多,城市殘缺,“三老紳”壞,就讓他們壞去,把壞人放在那里,為全縣人民之害,也有數幾人,他們要傳染也傳染不多幾人。如果縣政府移在瓦窯堡,好弟子在縣府做事,也落不了好,做不下好事。如子弟不好,就想投入衙門當狗腿衙役,不務正業,敗壞門風,喪盡天良,害人終將難免害己。衙門離家遠點,好子弟發奮向前,不甘人后。不好的子弟,也得出賣勞力,以正當苦勤去謀生,不敢或不愿去做那種傷天害理、損人損德的剝削壓迫、敲詐行為。所以,改良主義的人,也只得穩健緩進,不敢大吹大化。

有暴發戶,也有暴落暴破產戶。

由于苛捐雜稅、無妄橫禍及人為災難頻繁,真正有些人“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所以,有些人為了逃災避難,轉富為貧,盛行出賣姑娘之風,把自己的親閨女,在十五六歲時,賣三二百元,嫁給一些排級連級、最高到團級旅級軍官,做女人或小老婆,藉其庇護,可免地方稅捐,可仗其威勢包辦厘金雜稅而發財致富,老百姓又要恭而敬之,見了叫“老太爺!”有的也還給老百姓評公說理,調解糾紛。有的放高利貸,橫行鄉里。我的父親,曾把這樣的一位“老太爺”推倒在地,從他們腳后跟拉上,全街責罵游行,以泄民憤。

四、1924年至1934年間,十年內,革命與反革命間的明戰暗斗,最尖銳、最曲折、最殘酷、最復雜、最細致、最頻繁反復的地方

1922年以前,完全是人家的世事。雖然我也曾以童年的好群好奇好勝,阻止過給曹錕弄賄選票抄名單掙錢的同學及親友中的哥哥們,雖然也曾追隨著大伙控告縣長、劣紳的殃民,抬送不稱職和嗜賭誤課的教員,但皆對人民影響不太大,只引起一些和父親友好的人們向父親提出:“小心你的孩子闖個亂子,你們的祖宗墳墓怎保啊!”1923年,結合十八人,參加陜北各縣學生聯合運動會,控告縣長王正宇,獲得勝利返回。多數人說好,少數流氓、巫神說怪話,被我動員全校近二百名大小同學,大拉大打一次,哄得全街三四千人哄動一時。

李象九在當委員、當警佐(相當于今之縣公安局長)時,已在安定縣城先后各住一年,因公常往來于瓦窯堡。當連長后,因石謙擴編部隊移住清澗,李象九率其全連駐防于瓦窯堡。

1924年冬,黨的書記田伯蔭到李之連部住數日,調查了解人民及軍隊情況。楊明軒為赴西安籌建國民黨陜西省黨部,道經瓦窯堡,住李之連部,也了解調查安定軍民、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狀況。不久李調防,又換成共產黨員王有才連長率部駐防。這些連隊中已開始建立黨與團的工作。

寒假,趙仰普因葬祖母請假早歸,利用寒假,創辦補習學校,未花一文錢,自己盡義務,給失學失業及功課差的過去高小校同學補習功課。發展的幾個黨團員,有的留在地方建立本地組織,多數引去投考綏師。在寒假期間,大街上開會講演,成立國民會議促成會安定分會,響應孫中山在北京召開國民會議。聽眾千數人皆表贊成。而且,會后有些老年農民說:“世事,你們看怎好,怎辦。只要做好事,誰還不高興?”可是,分會成立后,我去拜訪一位教過叔父們的老秀才,他是秀才的第一名廩生(又稱案首),學問好,字好,曾于清末民初領導老百姓斗過縣長和劣紳而獲勝,希望他仍能為民國發揮他的過去光榮。誰知,和他一談明訪他的意義后,他說:“娃娃!給眾人辦事,有什么不好呢?我們在勝利之后,滿以為貪官撤職之后,新官不敢貪污,世事會好起來。誰知,新任縣長把我們為首數人傳到公堂,當面訓飭說:‘誠然,你們告的對。舊官走時給我交代,要我嚴懲你們一番,以戒刁風。我本愛民如子之意,念你十年寒窗不易。農家小戶,供書更非易事。所以,也不革去你的秀才頂子,也不責斥你們,只是傳來公堂,面諭你們。須知世路不平,固然不好,當知事有成敗,功有大小,成者公侯,敗者賊。自己,一家父母妻子兒女,如何下場?縱然完全成功,功大功小,你爭他奪,還是好人吃虧,良善苦惱。即以你們當前之事而論,若遇他人,看在前任面上,為自己立威,今日公堂之上,爾等將能是否得到像我這樣對待爾等?請自思量!’一席話講得我們啞口無言,個個只有向他稱明道謝,人人汗流滿面,無以自處。我那次聆訓具結,再不生事之后,十多年來,又經了十多個官,一個不及一個。而且咱們地方,這幾年,土匪、軍隊、捐稅、攤派,樣樣項項,無不驚人。前幾年人們怕土匪,有錢點的,過山西避難。這兩年,人們才不逃匪躲難。鄉下常有拉票綁票之事,誰敢多事?我已年逾五十,人活七十古來稀。家事早已不理了,公來事更不宜多管了!娃娃們!你們看見什么好,什么事能辦,為民為國,我絕不會反對。”他不只再不愿出山,而且也告訴了我們,大多數老知識分子,雖有不滿社會不良的志趣,最多還是不阻止青年干。

趙在寒假,每日在補習學校授課之余,即到王有才連部工作,至快假滿,為自己補考及引同學同志們去投考而去。

李王駐軍,一方面在部隊中進行政治、文化教育,對所有士兵講解時事,一方面把士兵中黨團員和較好較進步戰士抽出,每逢石謙之兵工廠每支新步槍造成,使之實彈射擊,比一般戰士多有實射瞄準機會,故有不少射擊手。另一方面,每周抽一兩個下午,到城內及近郊農村進行宣傳工作,勸婦女放足,男子剪發。

當時,趙與李王往來,許多親友驚奔趙父勸告:“你的孩子和吃糧當兵的人交往。不知道石謙是個啥人,做過些啥事嗎?軍官,反眼不認人,什么禍殃會給你家弄出來!”因為石在當連長、初到陜北和瓦窯堡時,還沒有和共產黨人李子洲等做成朋友,軍風紀不好,一些富農、小地主、地主被他勒索而破產一些,窮人也很多受他打罵而受害不淺。人們都捏著一把汗,恐怕這些“南路人”,出門在外、無所不為的亡命之徒,說不定弄什么名堂,又苦害本地人。有的還親自跑來,慎重其事勸我小心,一一例舉過去吃過軍人虧損的人。我只好告以“自己不做虧人事”使他們安心而去。

當教育局長的劣紳,故意刁難,不給師范學生津貼。我們結合一起,守在他家,使他老婆、女兒、媳婦都感到不便,逼他無奈,半夜到縣衙門去見縣長,把錢領出,交我們拿去。他不得不使我們早離他家去上學。

在1927年農歷7月初,“清澗起義”前兩月,李象九還專到瓦窯堡一次,住十來天。正值井岳秀另一部分騎兵種寶卿團之第7連連長張某,拷吊我二叔父,一方謀勒索些錢,一方我估計是敵人偵察我與石部關系。李王二人出面,請張某吃西瓜于禁煙局(石部之人當局長),勸張無條件釋放我二叔父,不允。因未露面,敵人不知我們關系,兵只當做李王照常一般干涉井部人員之橫行。因井部委員、差遣、收款、提款,吊打人民,李、王、謝子長知道即阻止。有的也阻止不住。我在暗中促我父親另請他人,以花錢贖買。我祖父出二三百元,韓姓理發員出一百元(因有其弟同遭難),兩家各將被綁去之人贖回來。從處理這件事上,表現出李王了解問題、處理事變,沒有我周到、深確、恰當。

1925年暑假,我又辦補習學校,并引惠澤仁等去考綏師。

1926年,謝子長同志率部駐防安定縣城。他創辦農民運動講習所,并親自下鄉,帶兵去捉土豪劣紳。1924年以前,他任全縣民團團總,四鄉搜剿土匪三四年,因此,全縣農民十五歲以上男子,差不多全認識他,老年中年婦女也大多數認識他。他的官兵都是安定人為主,和人民的關系也更密切,軍風紀也最嚴明,做宣傳和工作,比李王兩連更深入,收效也更多更大,出一份力所得效果,比李王人員出四五倍力還大。

1926年至1927年夏,一些由上海大學和黃埔軍校學習回來的黨員,由黨派在李王謝之連隊,進行政治教員和黨的工作。這些同志們,當時也隨著部隊在瓦窯堡住過,也向瓦窯堡的人民進行過革命宣傳工作。

安定的中國共產黨和共產主義青年團的第一個支部,開始于1924年底至1925年暑假,建立于瓦窯堡。國民黨安定縣黨部(國共合作受共產黨領導的),也于1924年冬開始籌組于瓦窯堡,1926年底正式成立于瓦窯堡。

轟動全國的農民協會,在綏德用了三年時間,一村一村經過調查研究、宣傳教育、組織起來三個階段的由下而上,成立起來。在宜川、清澗、延長、延川,完全由石旅官兵,在假期配合綏師、四中、榆中學生中黨團員,邊講邊組織的。很多甚至是開會講完,在聽眾中指定一人或數人,當區農協或鄉農協或縣農協的工作人員。是由上而下進行工作的,先由軍官或政治教官指定人,以此被指定人為對象,教給他聯絡人,再進行調查,進行宣傳和組織。而安定和瓦窯堡,則一面由謝王軍隊出面,一面由謝主辦之農運傳習所學生出面,由下而上和由上而下,共同進行或雙管齊下。因此,這五縣的農協中黨團員少,會員也沒綏德多,區縣兩級機構成立的快,作用和力量卻沒有綏德那樣大。

瓦窯堡因是全縣種大煙的主要地區,煙款負擔的百分之八十在郊區,所以,抗煙款的斗爭卻是當時全西北最堅決最勇敢的模范。而煙款又是當時井岳秀軍閥和縣長發橫財貪污的命根子。當時,瓦窯堡的抗煙款,下邊采取老百姓不繳款,委員為催收煙款綁吊老百姓時,老百姓親友家屬向謝子長王有才連長控告,謝王或親去釋放被綁老百姓,或使戰士以親友面目給委員為難。在人民方面收到了抗款之效,而委員們向井等控告謝石之書或人,就日多一日、日甚一日了。又以旅綏四師安定學生為中心,反對、控告、驅逐縣長張鳳梧,發宣言傳單,把“張鳳梧”寫作“贓糞污”,糟踏該縣長。石部紀律嚴明,謝部自官至兵為人民報打不平,有時包打不平,平冤、平屈、平憤,更顯出井部、種部的吸大煙、賭博、敲詐欺壓人民之可惡可恨。惡霸聞風悚栗。

1927年的白色恐怖,在瓦窯堡出現的具體形式是:農歷6月下旬、7月上旬之間,綁吊趙仰普的二叔父勒索詐財,采取旁敲側擊的偵察,進攻(趙之叔與韓同給農民調解糾紛。種部之張連長唆使其部下控告以冒充該部官兵,訛詐人民)。而在農歷8月上旬,則公然有搜捕趙仰普之確實消息,迫趙父一夜跑二百里給趙送信(趙父因生產,腿病傷十余年,此時已四十多歲了)。這兩件迫害,在“西安政變”、“四師、四中被封閉”與“清澗起義”之間,在趙抱病到綏德恢復黨與團組織之前數日和至綏之后未半月左右。安定的黨部、農會,是謝趙主動停辦,使敵無可解散和封閉。學校是趙以代教育局長早將校長教員用命令按習慣開學,不向縣長局長或駐軍詢問能否開學。無人出面干涉,則我們不使學生失學,不使掩護在各校中的黨與團工作凌亂。縣長或反動軍官若出面干涉,以自清末正誼書院以來,就是這種開學慣例,來回擊其摧殘教育的反革命陰謀詭計。

由于趙在安定縣城與謝布置鍘劣紳和縣長起義被上級右傾指示拒止而改變后,趙在病中,利用代教育局長職權,發表五個縣立初高兩級學校校長,及暗中配備好了教職員,并給全縣爭下數千元教育經費,使過去沒有分文經費的教育局,不僅有了經費,足夠支持五個男校兩個女校(縣城一處、瓦窯堡一處),而且,把教育局人員,也布置成即使敵人奪去,還可奪回來。因此,1927年至1934年初,全縣教育界還基本上掌握在黨的支配或影響下。

1926年暑寒假,趙皆未回安定,但補習學校已在趙布置下,照往年進行。

全縣高小學生,已基本上由黨領導。安定教育界從1924年冬,逐漸已滲入黨的作用,到1925年把縣勸學所改為教育局,則全是黨領導下,黨員工作活動之力。當時,陜西省教育廳也無令改名,縣長和縣署也無此主張,地方紳士也無人提此意見。安定黨員是學綏德而來。

自1926年,綏師有兩班學生畢業,內有三位安定學生,有兩人是黨員。在趙主使下,利用西安陜西省政府成立之際,把教育局長由老紳士手中,奪給共產黨員當。

陜北23縣,1923年以前,安塞、靖邊等數縣,連勸學所也沒有,有的皆由老紳士掌握。綏德的教育局長雖然后來不革命了,可是他的一些原來非黨團員的學生卻在農村革命了,弄得敵人防不勝防,“剿”不勝“剿”,“自首政策”“瓦解、叛變”先后失效,其根源在此。

陜北23縣中,教界堅持最久的是安定和清澗兩縣。教界的政治斗爭形式、內容最多的是安定。1928年起,陜西省政府已一再明令組織保甲,“防止共產黨”活動。由于各縣教界在共產黨員手中,他們利用省局多變,縣長屢更,策動人民、紳士,采拖推政策,一直拖到1934年,還是在“剿共”軍的逼迫打罵催查下,才由各縣一些紳商還不太認真地辦起來。而安定更因一個縣長為游擊隊打死,一個縣長為趙仰普控告撤職,三年內就有兩年多沒有縣政主要人認真催辦而停滯。這是雖然安定革命戰爭比陜北各縣既早又劇烈,敵人“圍剿”、“防止”、“搜查”也最甚,但,安定并未被敵人“鎮壓”而失敗,卻成為1934年各縣革命干部逃亡奔赴之地,1935年連打大勝仗的戰場,其原因不一,其條件也非一日造成。

1929年,楊庚午馬家河起義,后九天聚義失敗。雖然敵人還不知道趙是其中最初的主謀要員,但其中安定人最多。失敗后,敵人對安定人民的鎮壓和搜刮也最兇。過去,安定每年只負擔三千畝煙款,增為六千畝。過去,每畝只出款十元,改為標定上繳省府為每畝二十元,附加井岳秀駐軍、縣府、委員等費,每畝人民須實際負擔五十元。駐軍把許多富農、小地主、富裕中農加以“曾給后九天送信,送東西”等罪名,綁吊勒贖,使全國銀元每枚四千文,而安定獨為五千文。駐軍營長勾結商會會長,把銅錢運販山西賣銅牟利,致市面貨幣無可流通,農工商皆憤。趙父趙樹德聯絡腳戶,抓住真憑實據,動員農工商各界,把商會會長扭送縣管押。反革命軍官及縣長無可奈何,令趙老頭出兩元訟費,判明勝訟。

1929年,史玉柳仗其族人在縣府當科長,與縣長史記之有親戚關系,并花賄賂,借趙樹德向他索討牛工人工工資之際,把趙老頭打倒,幾乎傷命。趙仰普到安定視察工作(時在清澗公開教書,主持五縣工作),在“法庭”參觀其祖父與兇手的爭辯。承審員以趙“攪亂公堂”為罪名,拘于看守所。教育界人士為趙不平,大動公憤。全縣學生、教員、校長正開全縣運動會,趙任大會主席,以承審員擅拘大會主席為詞,公推教育局長向縣長討索。史記之見公憤難平,令教育局長率各校校長向趙道歉,并由數人將趙從看守所抬出。趙在所內才數分鐘,向所內被拘之人數說敵人法官、法庭之不公,眾人皆為憤憤。在趙被抬出之時,所內外之人皆大歡笑。這次未經自己布置的斗爭,不只全勝,而且顯出安定教界黨的力量、作用,比全陜北、西北任何縣的管用的強大。

白得勝的游擊隊,這時活動于安定西區或北區附近。部隊在鄉間潛伏活動,阻擊國民黨征收人員,他自己利用社會關系親友關系之掩護,時常進安定城內,做偵察活動。這年秋末,最后一次從安定城內親友通知逃出,他一直再未敢進城,以后發展成游擊支隊。他夫婦被敵殘害于1933年底,只犧牲他夫妻二人,而部隊卻隨年月長大了。

1930年,縣長王干侯鑒于全縣分13個區諸多不便,提出要改變全縣區劃。我們利用教育行政會,一方支持他的劃為六區辦法,因為這樣一來,可以把鄉外的13個區長撤掉,促成城鄉紳士間之對立和鄉紳對縣政府之不滿,也可把一些惡劣之人換去。而且,六區“辦公”人員少,地域遼闊,管理、監視不能比過去嚴密,便于秘密工作人員和游擊隊活動。而且,北區區長由黨員任光盛擔任。他曾是1927年的縣農協主席,目的為了配合北區的代王廟第三高小校,便于到縣城和瓦窯堡向駐軍及縣政府進行偵察。因為敵人對任之農協主席已隔數年,換了幾批人,不知道了。區長與軍政官吏直接可以往來,可以談詢敵人的各種搜剿攤派。任同志當區長后,把一切向人民攤派的款捐給積壓和拖住,不向人民派收,最后拖下數萬元,無法攤,無法收,自己服毒而死,給人民抗款做下了榜樣。所以,安定全縣鄉民抗款,數北區抗的最早,抗住的款數也最大。反動政府迫不得已,又將這一區的欠款,分向其他各區催收,加重了全縣各區人民的負擔,造成各區在后來也一致采取由負擔戶一齊抗款的行動。

謝子長同志這年正月在家鄉附近秘密過年。王在此前已兩次到安定,謝任團總時曾相友好。此時,王亦多少知謝在家,為了過去友情,不愿認真追究。老紳中有謝之高小校時的先生和親友,談時也常談及。上邊沒有命令,下邊沒人控告,也只麻糊處之。他任職不到一年就走了。謝給他寫信借錢,他給三百元,謝拿到買了兩支短槍,西去甘肅,在甘軍中得一旅長名義,邊發展邊打仗,直到蘭州失敗,又重新干起。

在謝部當過排長的黨員,在宜川韓城失敗后,回到安定縣家中,在縣城第一高小校當教員(因是過去西安省立第一中學畢業),縣長、紳士、駐軍也不加過問。地方黨也未追查其單獨回家之根由,仍編入組織,參加地方黨,過黨組織生活。原來全縣黨與團有五個中心活動據點:縣城、瓦窯堡、代王廟、湫峪溝、蟠龍,此時蟠龍四高取消,只有四個中心據點了,而以縣城、瓦窯堡、代王廟三據點的力量和作用最大。和上級的關系則由瓦窯堡擔任。

1930年農歷元宵節,趙仰普在動身赴北京前,發動黨團員鬧秧歌。舊習慣,秧歌從正月14日至16日鬧三天,這次秧歌在初十日的練演階段,也被老百姓請去了。舊秧歌給老百姓送帖只送一次,有的人還不接受。我們的秧歌,連反動軍官的婦女孩子們也拉我們的秧歌隊。鬧到正月18日,還收不了場,過了二十,才罷。而且老百姓除接帖外,還請、拉,非去二次三次不可。因為我們用了一些改良時裝和新曲調,演員都是青年漂亮學生,尤其吸引青年婦女。有的丈夫被妻子迫著請秧歌隊;有的父親或祖父被女兒、兒媳、孩子催著去請秧歌隊。反動軍隊中的士兵用下流俏皮話向秧歌隊挑釁,秧歌隊結合群眾力量把他們趕走,不許他們看,他們也莫可如何。

這次秧歌可以說是曠古未有,不只瓦窯堡全城老幼男女都高興,城附近一二十里鄉村的農民,也趕來熱鬧了十多天。對于團聚人民,起了很好的作用。后來,1934年正月又鬧一次,其影響和作用比這次更大,是沖破了反動縣長和駐軍營長不準許鬧而鬧起來的。

這兩次的秧歌演員和參加的人員,每次約二百人。當時的黨團員不到四分之一,當地大多數黨團員只作觀眾。現在許多成了黨的和革命的中堅干部,如董學源、劉昌漢、李宗貴、李仲英、井助國、趙仰概、王士俊等。少數走了反革命道路,都無好結果,多數對革命有很大貢獻。早期作戰陣亡的惠澤仁等,都是第一次的好演員。病死和曾一次繳獲敵人17支槍的郭立本,兩次都有他。第二次后竟遭反動分子控告而被捕,經營救才被囚于安定縣囚所。1934年秋冬,賀晉年、白應奎等“劫獄”“劫出”,到安定縣西門外,去掉敵人給釘上的鐐,才解放出來,當了紅軍。趙仰普是這兩次中的策動者和舌戰戰勝敵人、給革命青年們在背后和實際中撐腰的幕后人。

這兩次秧歌,沒有要黨開支一文錢,也不是向所有觀眾要錢,也不是向所有接帖的人收一樣多少的錢,而是由接帖者自動拿出二百、四百、六百、八百、一千、二千,最多一二元。只買些化裝用品,消耗雜支,開銷一點饑餓時的干糧,或卸裝后的飲食,收支完全可夠。樂器、衣服,皆利用社會關系借用。根本尚無政權,更未用政府給分文。當時若有計劃籌款,還可籌個百數十元。沒有這樣干,更使人民心悅誠服。而且一切用品,先賒買,演過秧歌才收錢清賬。

1931年暑假,霍世杰同志從西安來。他以陜西清鄉督辦公署視察員的名義作掩護,趙仰普從北京回來,兩人公開互相配合,把安定縣長陳墨林包圍住,對安定地方行政以“少事寧人”為勸,對教育界以“提倡教育”為勸,給公開活動的教育界黨團員創造了一些便利條件。把教育局對津貼到外縣省求學之補助金,增加、改變了一些。給秘密工作也布置了一些任務。霍從西安來,帶有陜西省委巡視工作任務,趙因剛被捕打官司獲勝而返,雖未帶北方局之任務,但對地方工作因不容不理,所以,也做了一些可照顧的工作布置要求。公歷9月又返北京。

農歷又是8月26日,閻紅彥、吳岱峰率晉西游擊隊,從山西過河,進攻瓦窯堡。因在玉家灣已有勝利,途中稍有延緩和走了彎路,雖已攻入內城,但因敵人守寨子,地勢占優,而且自己內部成分復雜,意見也不完全一致,尤其Xr2SM9o6gimJ62ZHCGCMprFoUe+tq4LLFjzG7P1O6vE=沒有重武器。所以,敵人堅守,自己打了幾小時,只好主動退出。但敵人知道閻紅彥在內,在戰爭過后,把閻家的窯洞給刨掉,把閻紅彥的父親給釘鐐,囚在安定縣監獄。

反動統治營壘,對安定異常注視。西安委任縣長,沒人敢到安定去。反動軍隊在安定縣城駐一個營,在瓦窯堡駐一個騎兵團,后駐步兵一個營。而且,全縣辦起了南區、東區、城區、北區四股民團。每處民團少者近二十人槍,多者五六十人。過去,公安局只有兩個灑掃跑街的局差,擴充為四五十支槍的公安警察。人民負擔,更加繁重。1932年后,為催款縣長親自出馬,吊打人民。

從1931年起,反動勢力日漸抬頭。暑假被我和霍世杰配合,又把教育界的權力奪回來。縣長陳墨林也是不愿多事的人,劣紳們也只好退步。到秋后,戰爭之后,老百姓抗款拖款的現象更多,縣長又準備換人。新舊交替之間,差不多要有三四個月的拖拉推諉。

沒有名義、不拘形式的小游擊活動,逐漸多起了。有些是完全哥老會分子,如楊善基、楊善輝兩弟兄,先后各搞一個小游擊隊,互不一致,但都到緊急關頭聽謝子長同志的命令。他們只“搶”“劫”收款人員,也不以所得向謝交納,謝也不給什么名義或補充,完全起的“搗亂”舊統治作用,對人民不分階級,不侵犯其利益。所以,也無人向反動軍政去報告。先后在打擊反動人員后,被反革命追剿消滅。張福才之流也是如此。他們也不懂的找黨,接受黨的領導。一般黨員團員也不懂利用這些人。而趙仰普在每經楊家園、折家坪時,住、歇楊之伯父楊柱祺所開之店,每次要夸獎楊等義勇。有時楊家弟兄在不行動作案時,也以開店作掩護而生活,善輝更身受趙之激勵。風氣影響,連住在瓦窯堡城內之趙二羔、趙滿囤、趙蘭娃、郝根保、郝合合、郝子元(曾在河南國民二軍干過)也先后參加非法武裝活動,而為反動軍隊所鎮壓。這類犧牲了的人數在二三百以上。弄得敵人莫明其妙,有時要對教育界及青年學生中共產黨員及青年團員下手,又覺得謝子長的反井比別人重要;有時要對謝家下手,又覺得這些“小土匪”對他們還很重要。因為他們抓住這些小股人物后,不論刑訊,不論誘騙,既找不到和謝有直接關系,又找不到和教界人員之關系。這些人在犧牲時也不牽累任何人。因而,敵人雖早想下手謝家,總是無從著手。直至1933年秋,雙方在謝家村中打了一仗之后,敵人才“剿”了謝家。

趙蘭娃之父趙國安,在趙仰普從北京回家拜訪他時,秘密對趙說:“聽說有人鬧共產黨,您知道嗎?”趙對他們笑答:“老人家,您知道就好了,不可亂對人說。您的兩眼看不見,不能行動,只笑著聽著看將怎弄呀!”他也笑了。到1935年趙圍攻瓦窯堡時,他晚間對他的第二個獨子趙蘭才說:“出城找您侄子仰普去,給你哥報仇的時候到了!”趙蘭才結合民團戰士,拖槍,晚間從城墻上跳下,攜帶全副武裝,投誠紅軍警衛團。我們給每人獎賞20元,把錢秘密捎給老頭趙國安,對后來趙仰軌和井助國在敵人囚禁中,活動民團士兵,內應紅軍圍城,幫助作用很大。

1932年的縣長劉叔明,為叛變武漢政權的武漢政治軍事學校學生。由于他不是黨員叛徒,所以,又要“防共”,又找不到門路。他一開口就對趙仰普說:“西安沒人敢來安定坐縣長,我是被迫而來。一路至今,非常心驚膽戰!安定,在西安政界認為很紅!”趙說:“貴省安徽出過陳獨秀,而南京并無人說貴省貴縣或紅或白。您到安定來,一路平安,穩坐縣城,還為何要誣陷安定人民呢?人民出款出稅,養上您這坐官的,您還說人民不好,不是個身為縣長的口氣和身份。”兩家渠打死收公款人員,他也未敢再說人民不好。

但,這家伙接受老紳的主意,把謝子長大哥謝德惠老先生任命為西區區長。謝為戰勝敵人,采用下列辦法:

(一)既不能學任光盛自殺,也不能學別的正派紳士辭職,只好把敵人的任命接受起來;

(二)把縣長和各區長會議決定要西區人民出的負擔,表面答應下來,也給富戶攤派開來,有某人要出若干的名單也通知其本人,但不積極去征收,待在縣城或家中或縣外距城近處,扮作“辦公”模樣。到敵人催逼很緊時,他出很高的利息向高利貸者揭借。安定縣城放高利貸的人又是“三老紳”,他們放賬只貪高利,又是親友鄰居、商號婦女等在暗中秘密放秘密收。謝抓住敵人這一弱點,想許多辦法,往出揭、借這批錢。不到一半年,全安定縣城的這種高利貸資本被謝揭完。在形式上西區人民因交不起款而拖欠很多,實質上是抗款不交。

另一方面,西區區長竭力設法替人民交了許多款,骨子里是拿“老紳”放高利貸的錢,交了苛捐的一部分,縣長、委員、紳士沒有借口責謝不力。結果,縣城再沒人敢放賬,也沒錢可放了,本利積壘很多,以原來應負擔數越多。這樣逼到每有攤派,不得不到瓦窯堡商人處去借款,縣長也得去,老紳也得去,區長也得去。

另一方面,謝與游擊隊密切配合。縣長、老紳派狗腿跟上謝去收款,謝將他們分成幾批,隨謝者收不到款,人很安全。不隨謝者,或收到一點款,被游擊隊打死了,或一點也收不到遇游擊隊了,或所到之處,人民跑光了,他們連飲食也無法找到。演至隨謝之人,也到處人家逃亡,謝與他們同受饑渴。謝見老百姓,用祈求口氣勸人民交納負擔,人民懂得謝之勸說為動員抗款或給游擊隊送信,有時在同向縣城走的途中,狗腿在前,距縣城近了,謝在后或因休息,或因抽煙(謝有嗜好),或因有人留住吃飯,或因有人多少弄點錢交謝應付敵人,而在辦理交款手續等,走在前邊或走在后邊的狗腿們為游擊隊所襲擊。這樣,弄到敵人無法為難謝,也無法處理這些案件,又沒有找到謝與游擊隊之間關系或聯系。而縣長劉叔明,競聽信“老紳”之誣陷,憑自己的主觀臆斷,竟把謝拘捕起來,給帶了鐐,又給帶了銬,還給帶上枷,又給枷上加了些磚石。

趙仰普立即返瓦窯堡,動員父親趙樹德去保釋謝德惠。趙老向劉叔明說:“安定,好人不愿辦公。謝老是我數代友好,買豬羊我常到他家。老頭根本不愿當區長,三老紳給弄個區長當,是故意給老頭為難。他既未貪污,又未犯法。款交不來,是人民出不出來,各區皆有,不獨西區為然。你這年青外省人,不知我安定人情風土。安定在清未根本沒有幾戶人民,有地無民。近年雖有人移來,兵匪之災,年年不斷。民國5年至13年,比現在更亂的歷害,人民負擔,尚無今日之重。你們為官不知人民苦,更不知當區長苦。任光盛區長,是上邊催逼,人民交不出錢,自己服毒身死。誰也不愿當紳士當區長。‘三老紳’因能從中取利,所以,不只當上不辭,而且永不愿另人接替。今將謝老這般待遇,今后安定永無人敢再辦公!請立即釋放!”因劉娶一瓦窯堡女子為妻,趙與劉之岳父為親友,能開玩笑,故趙利用此關系,勸劉立即釋放謝,自己親身擔保。劉經趙指教、擔保,只好釋放謝。謝借此堅決辭職不干,立行交待,回家養病養傷,再未一進縣城。

到1933年冬,謝子長同志從華北回陜北活動時,謝德惠老頭召集兒子、女兒、女婿、媳婦至戚,對他們說:“光景不能過了,隨你‘三大’去干,再勿留戀!”在開這次家庭會后,他家能走動的皆參軍,他自己也以五六十歲的老齡,日夜在野外“山窯子”內住,不再回家,給子長動員親友鄰里鄉黨。在當時黨很幼稚、蘇維埃政權很幼稚時,老頭對于團結各階層人民,動員各階層人民,向敵斗爭,起了極大作用。

子長的二哥,因未聽老大哥的動員和沒有老大哥警覺高,與一子同被反革命敵人槍殺于1934年秋。

由于把瓦窯堡弄成像上海一樣,遇有財政困難,縣長、老紳非如蔣介石、孔祥熙、宋子文走上海一樣,不如此就無法解決或應付上級的催討。這就造成1933年春強世清游擊隊能在欒家坪(距安定與瓦窯堡各十五里)阻擊劉叔明縣長的條件,和1934年游擊隊能在距安定五里之廖公橋捉住三劣紳之首財政局孫子鴻的條件。否則,他們死住城不出城門一步,縣長只有就職與離職時,才出入縣署一次。只有游擊隊的勇敢偵察周到,傳信迅速,若無縣長與財政局長非出門不可,出門非向瓦窯堡走不可的早先預謀和布置,也不一定能將他們弄住。尤其東區惡霸黃天錫,若非得為送款為保護縣長往來縣城,只在東區或瓦窯堡,很難把他父子打死、民團瓦解的。他們父子死在送款和護送委員至距縣城十里之十里鋪,因團丁嘩變中。黃在1928年已將家遷入瓦窯堡,還是在內城住,在窯頂上邊就是寨子,反動駐軍一個營駐著。他家中門口出入男女,寨子哨兵可以看見,院內響動,營部官兵可以立即知道。團丁又在院內守護,不敢嘩變。東區他的親友和社會關系最多,風吹草動,皆可知曉,又和駐軍勾結很密切。和宋運昌是安定兩個最大惡霸。宋直至瓦窯堡解放,才被人民像漢史上人民處決董卓一樣處死。雖然他已六十多歲,祈禱認罪,請求寬恕,人們還是并未接受其悔過改行哀求苦告的。

1932年,鼠疫流行,反動政府束手無策,人民家中都不敢住。傳染很快,瓦窯堡一天要往外送十幾個最多到二十幾個死人。紳商老先生發起“祭瘟神”,趙仰普聞訊去參加。在祭完瘟神后,向老先生們講:“這套迷信不行。我主張買防疫疫苗注射,施藥施診,進行清潔衛生運動,葬尸消毒才行。”老先生們說:“我們只會敬神。你說的那一套,要錢,要人辦,要惹人,誰敢?”趙說:“只要你們知道,一切惹人事我做!”趙糾集醫生給人民施診施醫,組織游民掃除公共道路場所,掩埋無人葬埋尸首,而且用中藥“雷擊散”給人民施藥。又以身作則,進行室內院內清潔衛生運動。晝夜趕赴縣城,向縣長要的三百元,派人到綏德電匯買注射疫苗。疫苗到后,人民無此先例,不愿注射。趙一面宣傳,一面強迫注射,鼠疫很快消滅,人民很快信服黨。而教條主義者、經驗主義者、主觀主義者,對此唯有膛目束手,無所措其手足。趙到北京,又發起陜北鼠疫救濟會,買疫苗寄給各縣。這次鼠疫,以三邊、安定、安塞、橫山死人最多。橫山魯學增同志(魯賁)的父母等一家人,數日之內,就死得丟下他的一位小姑母和他夫婦二人。

瓦窯堡人和黨團和趙的關系,千絲萬縷,不只編小組,過開會生活而已。

從1934年起,在河北、山西,陜北最被人岐視,認為陜北人總很少不是“土匪”或“紅軍”。為此,趙在1927年、1935年先后把太原的閻錫山“憲兵”“警察”查店的和柳林的商會會長懲了兩三次。在陜西境內和陜北境內,“安定家”“瓦窯堡家”又是最受疑忌的,連幾輩趕腳的腳戶,進自己常進的店棧,都要給人家討保具結。

1931年和1932年兩次暑假,趙對馬次峰老先生說:“我和云程是生死弟兄!”馬老知道是自己長子的至友,頗為奧援。趙將北京帶回之竹股紙扇送他,他贈詩題字,使其團長種寶卿對趙也不敢下手。而且,趙用交際辦法,使種向趙吐出私人打算。種說:“高雙成忌才,石謙吃其虧。石之生命未保,石部下有人,對石義氣,為石報仇。我呢?人在世上,為仁不富,為富不仁,不可兩得。往大干,我也要受高之忌。但我部下無人,我也未教育下人。原有力量,很難保住。現在的私資,到西安住幾年,還夠。我這團長不干了,我向井岳秀辭職,快要批準。”種在1931年赴榆辭職,準許將來改編為營,1933年即將職務交卸,到西安去住家。行前對趙父辭別時說:“世事不一樣了,一滿解不下。我帶部隊到安定、西區走了一次,直走至龍腰鎮(土名冷窯則),未見一人,也無人搭話。不敢在了,陜北不是我久在之地了。”到西安后,部隊調離安定,他也不久死去。種之表示,流露了反動陣營中,也還有不得意、不如意、不敢堅決反動到底的人。

1934年正月上旬,趙在家請縣長劉莘田和營長張建南吃飯。酒飯之后,張問趙:“通儒先生對聯寫‘藏拙待時’,是何用意?”趙答以尚未畢業,不藏拙將何作為?縣長又問:“通儒先生為何學俄文?”趙答:“東北有中東鐵路,原為帝俄利用不平等條約所建,今又為日本占去。將來收回,須懂俄文人員才能去接辦!”他們才再找不到借口為難趙。

左協中在清澗從郵局查出,有人將軍用護照寄趙,而函縣長營長考查:趙是學生,為何用起軍用護照?兩人找趙詢問,趙答以為節省路費。他們三方皆信以為實為真。

反動的軍政紳商們為防衛瓦窯堡,另建一個東門。縣長劉莘田、營長張建南備好筆墨,要寫石匾題額,全不出“東”字。趙仰普在座,談:“北京東門題名朝陽門。我的主意是把北京朝陽兩字搬用。”兩人深思后,張寫劉題,還沒了解趙要擁護哪里的中央政權。時在鬧秧歌之際。劉張已防趙之意見中含有政治作用,但仍不得不用。

1926年由北方局派赴蘇聯留學之北京中共市委書記營爾斌,兩次由趙保護回故鄉后,拿著曾任陜西省議會議員的他父親給邵力子的信,企圖由私人友誼,在教育界找一教書職業。他在家中家庭不和。趙送他赴西安,要他在西安只住半月,最多一月,趕快往北京走,藉以偵察陜西關中、西安對陜北游擊戰爭之態度與布置。他到西安后,未遵趙話,時間過久,被邵力子給送到“南京留俄學生招待所”,始與黨失掉關系。

1933年,趙在北京給陜西教育廳長周學昌寫信罵周,為教廳留學生獎學金事。高憲斌曾寄語要趙小心,寫信罵了人,更應防備不測。因此,趙在察變失敗后,只能布置常漢三等回西安,結合楊明軒,團結教界,爭取楊虎城等,而不能自己親赴西安。允營走西安,亦此故也。

趙與反動軍政之斗爭,當時既無人為助,又無人為援,極曲折細致復雜。

趙父以屠宰及賣小食品為業,往來之人極復雜,吃過肉飯不付錢記賬的人很多。敵人懷疑趙家以職業聯絡各方,一面以軍政官員找趙父賭博,看趙父輸了怎辦?趙父輸多少給多少,不欠不拖,完全以勞力經營所得賭債。有時,他們又到趙父之飯館去擺賭場,趙弟仰軌乘其豪賭飯館之際,多宰豬羊少報稅,將稅款之所節支付趙父賭債,或彌補窮人吃過肉食不付錢的一部分損失。有幾次被包屠宰稅的軍官發覺,他們想借“漏稅”之名懲趙弟或趙父。其團長勸阻部下說:“不敢!趙家父子的財物,不是容易得來,好吃難化,還恐吃不動,反而要招禍。趙通儒不是好惹的。”一方通過各種關系,偵察趙家。

當時,趙家保存有全份《向導》、《中國青年》、《新青年》、《獨秀文存》、《語絲》、《黃埔日刊》、《中國農民》、《上海大學講義——社會科學概論》等十二冊,《政治通報》、《政治通訊》(鉛印),謝子長等的相片,少數秘密文件……(1935年孫蘭馥恐敵人搜查,才一一焚去。時,趙之全家已被監視)。這些革命書刊皆保存得很密,另外有許多外文及巨著公開掩護。所有敵人偵查人員皆回報趙為認真讀書學者,大學生,不會有何陰謀活動。因為反動軍官皆娶安定或瓦窯堡女人,他們利用親戚和社會關系也夠細致和巧妙的。

由于趙家祖父孫三代都和鄰居親友、人民關系友好親密,趙父更是樂于助人、善于助人、交友很廣的人,所以,無論向什么人調查,沒有人說不好不然。趙父之耿直仗義,知者皆服。所以,敵人對趙是采取抓住證據,一下惹到底,輕易不敢下手。

有次,營子碩(鎮壓了的叛徒)之父,仗其區長之力,在津貼中故意刁難。趙給示意一個人拼一個人,看誰家先死完。營父立即改變態度,讓步而去。有次,惡霸黃天錫想對趙偵查。他的二兒子和他鬧,弄得他一家不安。趙把北京學生衣帽一穿,走到他家,他家男女老幼皆聽趙評論、指責、教訓。黃在背后向人表示不敢惹趙,對親友說:“趙通儒比我遇過的老先生中的厲害人厲害得多!”對趙之父說:“我的家產加上我的兩個兒子,不抵您的大兒子的一個指頭。我一家男女老幼見了沒不怕的!他不罵人,手中什么不拿,說不來為什么人要怕他!”

時局一年比一年惡化。趙每年每次回家,要買一些北京的梳子、扇子,婦女、兒童、老年人的用品和好藥,分送親友。一方面酬謝親友贈助趙路費之誼,一方面借以聯絡感情,表示我們在自己出門在外窮苦困難中仍不忘懷家鄉父老親友,而且也表示我們的將來意圖方向。好多親友接受此小禮物后,做種種義務宣傳。到后來趙赤手空拳圍城,無一人向敵泄密,說趙不知兵或無武器。

敵人想盡方法,誣蔑城外紅軍故意殺人,亂打土豪。其實,我們也真的還有個別亂動的,但人民無人相信敵人造謠。敵逃之夜,下午用武力趕上要老百姓跟上他們跑,大多數在出城之后就溜下了。有的還跑來找趙送敵確逃消息。敵逃出城后,從半夜起,千余老弱婦女,跑到趙家窯內院內院外,避難一日夜。城內秩序穩定,黨政軍機關入城后,人才散去。從這也證明,趙家老幼和人民之血肉相連。所以,圍城中趙家餓死祖父、侄子,用具一切損失盡凈。由于人民如此親熱信賴,一家皆不以犧牲老幼為悲。

黨與團的組織和細胞,從1924年開始有,至戰爭最殘酷的1935年,始終有,始終未停止過活動。只有從大而小過,并未完全沒有過。而且,還在別的省縣,也起過不少作用。

高雙成在1918年農歷8月26日拂曉,被李清蘭趕離瓦窯堡后,逐漸擴大部隊。編旅駐延安后,赴榆林常走瓦窯堡。早期是為了視察此地防御工事,也為了解石謙、王保民、種寶卿諸部之軍風紀。因這幾部分部隊在連營時代橫行霸道,無惡不作,甚于盜匪。而且,其中有的原為收編之土匪,也得時時防其叛亂。

從1925年起,高之每次路過瓦窯堡,便以防共反共為主。其重心是密查謝子長是否潛回安定?是否派人回安定招收或擴兵?本地人誰與謝有關系有往來?本地知識分子中誰是共產黨?而且是一次比一次嚴厲殘酷。

1927年農歷8月上旬,他在封閉延安四中后,石謙尚未被他引至榆林打死之前,“清澗起義”前一月多,他揚言要捉捕趙仰普,被聽到之人泄露給趙父,趙得逃避于山西月余。以后二年,趙即絕對秘密,隱姓埋名,夜間活動于綏米及陜北北部各縣。同時,趙病危、為治病遠離陜西之聲名,風播各方。他們雖不一定知道,但不論“兵變”或小游擊活動,一年比一年繁盛,表面任何人聽不到、找不到與趙之關系或往來。所以,一個時期,對趙追查稍緩。

1929年后,每次路過瓦窯堡,皆在暗中調查趙之行動、所在去向及瓦窯堡之留蘇聯學生是否有信回來。因趙每次回安定時日短促,彼此又未相遇,屢是趙回已返北京,他才秋季路過。所以,他第一次之言行布置又被趙暑期得知,他既遇不到趙,又抓不住趙與謝之間的證件,又沒人向他控告謝到北京為趙掩護或謝趙之間在家鄉有往來。因之,他們雖想獲趙而后快心,但總抓不住,連趙在北京被捕都沒人泄給他們。這都由于趙在各方面防范周密所致。

1934年秋,他拿一個名單專到瓦窯堡,原來企圖大批捕捉一些青年而去,但發現劣紳貪污,利用了他的岳父,而且貪污煙款數目很大,激起農民普遍抗款,青年學生又與抗款、貪污、游擊活動無連系或證據,乃派人將區助理員李石卿打死,以通紅軍嫌疑把郝根保打死,把高小校長孫紹山(已鎮壓之叛徒)經其岳父孫之舅父史子俊、史維增等擔保、說項而引去。此時,孫因敵人待遇惡劣,一月十二元餉的上士文書,生活還不及小學校長。他在教界職位,是黨的安置;他到北京升學,也是黨的幫助;黨團員又多是他的同事,學生。所以,高雖將他引去,他雖自己向敵承認參加過黨,還未敢進行破壞黨的組織。敵人給他的月入,他一個人生活費用后,每月只能寄家三四元,且非月月按時給。他的女人還是黨員,他既無力引去延安同居,也不敢向敵人坦白女人還是黨員。不久,他的女人因既怕丈夫把她也向敵人供出,又怕黨團同志責她,還怕游擊隊來把她也當叛徒打。丈夫無力接她到延安去,她是家庭小腳女人,念過兩年書,不敢離開家庭到游擊隊或根據地去。瓦窯堡附近紅軍游擊隊活躍日甚一日,敵人保甲、自首也日甚一日。兩面緊逼,她終病愁而死。孫及家人只知其病死,不悉其內心怕、愁。孫在去延安,完全成敵俘虜,自首后,尚未敢大膽破壞黨及革命,有這許多內在原因。后來,高率全部北調,駐米脂、榆林。“圍剿”的反革命部隊增多了,神府佳縣革命戰爭劇烈了。高雙成利用孫等叛徒,進行瓦解、編保甲等反革命及屠殺,配合戰爭。

1934年底及1935年初,高得知安定縣長劉莘田被趙控告撤職釘鐐后,(劉原當過高的秘書長,經高薦任膚施縣長,因貪污被撤職。此次又是高向邵力子薦任安定縣長。赴任之前,高已勉劉應以前轍為戒。劉被捕后,乞高援救。高到榆林從專員杭毅處,得見南京監察院及西安楊虎城、邵力子的批文。)向孫及其左右調查趙之行徑,意圖下手懲趙。孫等因趙對他們有十多年的恩德,還不敢叛趙,向高說:“趙為寒士,疾惡如仇,最反貪污,代表人民利益,見義勇為,當仁不讓,先憂后樂……”未敢向高說趙是共產黨人。高聞言對其左右及孫說:“似此,則劉莘田罪有應得了!”此時,孫等若向高檢舉趙為共黨,趙之性命即難保全,尚何能由北京返陜北?

此時正是邵力子任陜主席、拉高之際。高對趙弄不清是和楊虎城有關系呢?和邵力子有關系呢?和杭毅有關系呢?和于右任有關系呢?趙在此時此事上,完全是根據蔣介石在南京公布了一個“剿共期間懲治貪官污吏條例”,其中有“軍政軍員在‘剿共’地區吸食鴉片和貪污者,一經告發,立即槍決”,還有其他條款。趙為實行北方局要自己公開回陜北,不得不布置保護自己安全,采取“以蔣介石之法,懲蔣介石之官”,“縣之政權中心在縣長。搞掉一個縣長,至少可使一縣的反動政權動搖混亂、推諉、麻痹半年,既可使自己個人行動安全,又可使游擊戰爭和革命政權易于生長”的方針,和上述各方,除楊虎城有一面之交,楊還不一定知趙識趙,其他人則可說素昧三生以外。不過,趙知監察院有自己的先生、同工作過、受過國民黨迫害的關中哲,楊虎城周圍有楊明軒、常漢三、杜斌丞,教育界還有高憲斌、羅端先等。他們平素沒有聯系,當楊虎城把趙之控告事件或文向些人中任何人詢問安定消息、趙之為人,這些人站在與趙私人關系方面,一定要贊助與友接趙之所為,而不會同情劉莘田之吸大煙和貪污。這兩款罪狀,是任何人,那怕是叛徒或反革命,連蔣介石也不能或不敢替劉洗滅的。

直到玉家灣祝捷大會后,因釋放出去的俘虜向敵人說了:“趙在玉家灣大會上講話最多,時間最長,分析國內外及國民黨內部黑暗最詳細,而且劉志丹講后,趙就講,趙之后再無人講。”敵人中才有人大呼“上當!上趙仰普的當了!”何紹南才把劉莘田晚間用劉越獄而逃的形式縱逃,還不敢公然釋放。其實,劉為一鴉片煙鬼的老文人,而且帶鐐,弱不勝衣,公開放他也走不動,何能晚間越獄?反革命的自欺欺人,智窮愚妄,由此可見。到瓦窯堡解放之后,高才承認斗智斗政治,斗不過趙,是趙手下敗將的不只他一人,連西安和南京的省和偽中央的首腦們,也輸到糊里糊涂。

1925年至1934年間,惠澤仁、強龍光(店員)、閻應娃(外號沖鋒老閻)、郭立本的活動,鄉間任光盛、謝德惠向縣城和瓦窯堡的活動,四個學校中的黨團員向瓦窯堡的活動,瓦窯堡以高小校、女學校、平民學校三個學校為中心的黨團員向瓦窯堡的活動,農運傳習所學員之活動,石、謝、李、王的散兵游勇的活動,賀晉年弟兄、李宗貴、劉昌漢、董學源、吳志淵、王士俊、雷恩俊、閻紅彥、吳岱峰、南鳳池(瓦堡高小畢業,比趙早一年,因貧當兵去了,他的同學朋友親戚也很多)、李仲英、郝懷仁及四鄉的農民黨團員和鄉村小知識分子黨團員,各有各的活動、布置和社會關系、親友關系、家族關系,受到敵人的摧殘壓迫,有輕重不同之異,活動的影響和作用,有直接間接之別。在全西北或全國比較起來,沒有這樣復雜,這樣尖銳,這樣反復,再一再二再三再四,一次比一次殘酷的斗爭。由于材料和篇幅關系,筆者來不及和不可能應有盡有都寫出來。

其中惠澤仁父子則對不論誰家的關系也好。

趙家是既要保全自己,還要保全各家。誰家失了聯絡,遇了危難,遭了兇險,都得去營救、撫恤、安慰、脫險。誰家家中老小男女不安或懸念,得趙家一語,心安理得,沉著應敵。

和敵人的上層直接肉搏是謝趙兩家為主,趙家較多較繁。團結各方,利用各方矛盾斗爭的曲折、復雜,是趙家最多。在革命斗爭和戰爭中,也破壞舊的,也建設新的,既和敵人頑強斗爭,又在內部糾正左右傾錯誤,則是趙家為主。

在革命戰爭中受到敵人摧殘最多最兇的是謝、趙、閻、惠、強諸家。以人口犧牲最多、輩代犧牲最多的,全國也恐沒有趙家慘重。

其他人以自己切身工作,配合大局變化向前發展。趙是把瓦窯堡,和縣城,和四鄉,和陜北各縣的工作、干部,都要培養和發展起來;把陜北又要和西北、華北、全國的革命運動互相配合、結合、支援起來;要把黨政軍都健全起來,充實起來;還要和人民的關系都使搞好搞對;要把散在各地各角落的革命干部,都集結起來;要利用國外條件、省外條件及根據地條件,培養干部;不只把反蔣戰爭及推翻國民黨統治要擴展起來,要把“廿一條件”以來、“九一八”事變后的由日侵占東北和滅亡中國所將引起抗日戰爭獲得勝利,建都北京,學習蘇聯建國經驗,把社會主義在中國的落后條件下如何實現在自己當身活著的時候;不只要使錯誤了的左右傾路線糾正,而且要求各種政策正確、適時、恰當。

至于趙在“九一八”后,五次動員北京學生,結合津、保、魯學生,到南京要求抗日,首次包圍蔣介石,次即打蔡元培教育部長,三次打國民黨中央黨部,四次數萬人臥軌,五次把廣州中山大學及南京在大學也結合一氣,弄得蔣政權手忙足亂。五年在北京假造高中畢業文憑,給各學校往內混考學生,弄得蔣政權全國教育界,自教育部到各大學各省教育廳,忙個不亦樂乎。限于篇限和題目內容,此不多數。

許多同志,到陜西以外工作,也只顧當地工作,而不利用當地有利于西北或陜北的條件,趙則反是。他在北京也參加全國性、華北、北京及附近的工作,卻利用北京的便利條件,同鄉會等,保護與協助西北、陜北及華北等地的工作和同志們,渡過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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