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期壽命，基因說了算？

你的壽命有多長？80歲？100歲？還是55歲？接受一個目前尚存爭議的檢測，你便可以獲知自己的生理年齡，即預期壽命，從而得知自己余下多少時日……

2013年1月8日是門永富子的100歲壽誕，對于自己的一生，富子的評價是“簡單而平淡”，但是熟悉她的人都不同意她的說法。門永富子出生于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她的父母是日裔加拿大人。二戰期間，她與丈夫索魯被安置在拘留營中的牲口棚里。“我們住的牲口棚外掛著一個小牌子，上面寫著‘一等母牛’。”富子苦笑著說，“至少我還是‘一等的’。”富子的教母給索魯在安大略省霍普港找了一份農場差事，幫助他們借機離開拘留營。1942年，富子與索魯來到了霍普港，從拘留營離開時，他們沒帶任何家當，新生活一切從零開始。后來，他們有了一個女兒。1989年，索魯死于食道癌。如今，富子獨自生活在多倫多北部一棟整潔的聯排住宅內，生活安逸自足。富子的腿有點小毛病，平時走路她總是拄著一根紫花拐杖，除此之外，年逾百歲的富子別無他恙。

門永富子長壽的秘密，就隱藏在她的生物細胞之中：位于染色體末端上的端粒，正是她長壽的關鍵。

小小染色體決定壽命？

端粒是線狀染色體末端的一種特殊結構。隨著年齡的增長，端粒會隨著細胞分裂而逐漸縮短，但是百歲老人的端粒格外地長，其長度與中老年人甚至更年輕者的端粒相似。紐約阿爾伯特·愛因斯坦醫學院的吉爾·愛吉蒙介紹說，染色體如同一根鞋帶，端粒就像是鞋帶末梢的塑料扣，起著防止染色體分解或融合的作用。伴隨著細胞的每一次分裂，端粒都會變小，一旦端粒消失殆盡，細胞也會相應死去。人體細胞還會產生一種強大的抗衰老酶——端粒酶，它能為端粒提供保護，使端粒得到再生或保護端粒免于損耗——這一發現使美國科學家伊麗莎白·布萊克本、卡羅爾·格雷德以及杰克·紹斯塔克獲得了2009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擁有較長端粒的健康人士被認為患上常見的老年病，比如心臟病、糖尿病和癌癥的風險更低。

越來越多的研究者認為，端粒的長度不僅能表明人們當時的年齡，還能預示人們未來的健康狀況。端粒檢測已經成為科學界長壽研究領域的新興產業，面向公眾提供端粒檢測服務。科學家們希望，有朝一日，端粒測試會像膽固醇或血壓測試一樣，更加規范化和平民化，甚至通過強化染色體端粒來延緩或逆轉衰老。但是卡羅爾·格雷德認為，目前并不具備為公眾檢測的能力，也不具備規模化檢測的條件。雖然端粒專家對公眾檢測并不看好，端粒檢測對于人們了解自身健康狀況仍然有著不可小覷的幫助。布萊克本與其同事在2012年末發布的一項調查顯示，在平均年齡63歲的10萬人中，端粒長度小于平均水平者，三年內死亡幾率比常人高出25%。端粒的變化是一個動態過程，其長度在人的一生中起起伏伏，時而增長，時而縮短。目前人們對于端粒知之尚淺，但是端粒的狀況確實決定了一個人未來的健康狀況。對于研究衰老的科學家來說，一個人的出生日期變得越來越不重要，出生日期只是說明了人的實際年齡，而端粒長度才是一個人衰老過程的真實反映。

科學家也在致力于研究可能加速端粒縮短的因素。長期的精神緊張就是其中之一。布萊克本針對有慢性疾病兒童的母親做過研究。她發現，與健康兒童的母親相比，前者的端粒更短，端粒酶更少。同樣地，長期照顧阿茲海默癥病人的家屬、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未接受治療的抑郁癥患者，這些人的端粒檢測也呈現出相同的結果，因此患病的風險更高。端粒較短可能導致心血管疾病、癌癥、糖尿病、骨質疏松癥、老年癡呆癥以及其他多種疾病。

研究表明，一些生活方式的改變，規律飲食、運動及冥想等，都可以放慢端粒變短的速度或者增強端粒酶的活性。“端粒與健康”組織主席卡爾文·哈雷認為，端粒長度檢驗非常有用，它就像報警器一樣提醒你，你的細胞老化可能加速了。哈雷是加拿大人，80年代末接受了第一次端粒檢測，那時他還是麥克馬斯特大學的生物化學教授。此后，他一直斷斷續續地進行監測。他發現，每當自己感覺壓力過大，缺乏運動或者沒有遵循健康食譜時，監測到的端粒狀況都會有所下滑，從而督促他調整和應對。

端粒測試風靡世界各地

2013年下半年，“端粒與健康”組織將在包括加拿大在內的一些國家提供端粒檢測服務。其他一些公司組織已經先于“端粒與健康”提供這項服務，比如西班牙馬德里的“生命長度”公司，美國休斯頓的“光譜細胞實驗室”。一般檢測會以采血的方式進行，“端粒與健康”還會用到唾液樣本。端粒檢驗一般由醫生或健康顧問代表患者進行預約。對于檢測費用，“端粒與健康”目前尚未明碼標價，“生命長度”對于醫生的價格是590美元，普通患者則可能花費更多。加拿大健康管理中心目前提供的服務不僅會檢測患者的端粒長度，事后還會有針對性地開出處方，著手對端粒的弱化進行干預，相應的措施包括調整生活方式、服用營養補充劑或者激素替代劑。該中心首席醫療官伊萊恩·秦恩說：“多年來，我一直努力向人們解釋生活方式會對健康、衰老及壽命有所影響，現在，端粒長度可以證明這一切。”

不過，由于不同實驗室采用的檢測技術不盡相同，最終的檢測結果也會有所差異。為了避免這個問題，“端粒與健康”組織將健康人士的檢測結果作為比較基礎，使患者不必再為看不懂檢測結果的專業參照值而傷腦筋。他們可以直接與自己同齡人中健康者的數值作對比，也可以與健康狀況處于最佳時期的年青人群作對比。比如說，患者可以獲知自己處于本年齡段同性人群中哪個位置，端粒長度與平均值、年輕人或健康人士之間存在多少差異等等。

當端粒長度成為衡量是否可以長壽的標尺時，其檢測結果可能會引發焦慮或恐慌。德州大學的細胞生物學和端粒研究專家杰里·謝伊在“生命長度”公司做了檢測，“我今年67歲，而我最短的那些端粒表明我只有58歲。”對此他并不吃驚。“我母親活到了90歲，父親82歲。我堅持鍛煉，不吸煙，也不超重，我的生活方式很健康，端粒顯示我更年輕，這很正常。”不過，謝伊認識的一位30多歲的女記者就沒有謝伊這么開心了。她的檢測結果顯示她的年齡是40多歲，超出她的實際年齡10多歲。她有三個孩子，吸煙，丈夫常年不在身邊，她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或許以上因素可以解釋她的“未老先衰”。謝伊認為，端粒檢測結果不會告訴你，你會在哪一天死去，它只是在提醒你，你的生活方式已經出現了問題。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的卡羅爾·格雷德則認為，這位記者母親的焦慮并不必要，“人們沒必要知道自己的端粒有多長，做這個檢查只是在浪費錢。”他解釋說，比如有一群30多歲的被檢測者，他們的檢測結果大相徑庭，而研究者尚不能斷定原因何在。如果患者的端粒長度比其他99%的被檢測者的端粒都短，研究者可以作出定論，即該患者屬于患病風險人群，但是對于檢測結果處于中間左右位置的被檢測者來說，研究者目前還不能確定是否有患病風險。端粒長度與年齡之間有一定聯系，但是還存在著其他變量。青少年的端粒長度比中老年人的短，其他類似比較矛盾的現象也經常會出現，所以端粒長度并不能說明問題。布萊克本也承認，人們對端粒的了解仍然很膚淺，端粒檢測結果只是一個數據，并非可以預知未來的水晶球。

端粒檢測或許跟膽固醇測試的發展過程有雷同之處。膽固醇測試剛出現時，并沒有達到現在的復雜工藝，那時也做不到“對癥下藥”。擔憂自身膽固醇水平的病人只能從生活方式上出發，調整飲食、增加運動量，希望能有所幫助。多年以后，膽固醇測試變得愈發成熟。1982至1996年間，該測試僅在美國就增加了3000萬次。然而直到那時，有針對性的藥物依然沒有出現。直到美國輝瑞制藥公司研制出了立普妥，該降血脂藥品曾一度居于醫藥品銷售榜榜首。或許在若干年后，“端粒酶催生劑”真的可以問世，實現人類的“長生不老”之夢。

“逆生長”真的存在嗎？

一位老者身上出現了新的肌肉，大腦停止衰老，甚至長出一頭健康濃密的秀發，這種“逆生長”現象可能發生嗎？事實上，哈佛醫學院醫學與遺傳學教授羅納德·德品荷博士已經做到了，只不過，這一切是在實驗鼠身上實現的。實驗鼠并不是普通的老鼠，它們處于一種可調控的端粒酶的控制下，當端粒酶開關關閉時，實驗鼠身上會表現出嚴重的生理退化現象：喪失繁殖能力，大腦萎縮，認知系統受損，骨骼和心臟出現問題。當德品荷博士與同事重新打開控制端粒酶的開關，希望使實驗鼠的衰老過程處于平穩狀態時，之前的衰老跡象卻發生了逆轉。實驗鼠的認知能力有所改善，變得活躍起來，毛發出現光澤，又重新獲得了繁殖能力。就這樣，端粒酶繼續開放一個月后，之前已經老態龍鐘的實驗鼠不僅恢復了活力，看上去竟然與健康的壯年老鼠無異。

雖然實驗鼠并不能完全代表衰老的人類，這次試驗再次證明了端粒酶的強大作用，以及當導致衰老的各種因素不存在或被阻斷時，生物組織本身具有著超強的修復自愈能力。然而，端粒酶又是一把雙刃劍。我們已經知道，端粒過短有患某些癌癥的風險，過長的端粒會增強癌細胞的活性，使其不斷繁殖，這也是科學界致力于研究端粒酶抑制劑的原因。

如今，端粒酶在人們眼中仿佛“長生不老方”，形形色色的“端粒酶催生劑”在市場上盛行也就不足為奇了。由T.A.公司出品的TA-65營養補充劑就是其中之一。目前全世界有2萬人服用TA-65，其用戶數量還在上升。TA-65價格不菲，每瓶90粒膠囊，售價600美元，使用者每天服用1至4粒。67歲的巴頓已服用TA-65六年，他毫不擔心自己會得癌癥，“TA-65能增強人的免疫能力，簡直就是抗癌藥！”然而，布萊克本同其他端粒研究專家并不建議人們利用營養補充劑。原因是，這些補充劑至今尚未得到有效的臨床驗證（TA-65也沒有得到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的認可）。在可靠有效的藥品問世前，為端粒長度擔憂的人們完全可以通過調整飲食，增加運動，控制壓力，調節情緒等手段改善目前的健康狀況，這些都是經過實踐驗證的有效方法。

科學生活，益壽延年

《柳葉刀》醫學雜志在2008年曾刊載過的一項研究證實：改變生活方式可以增強端粒酶的活性。該實驗對30位具有潛在前列腺癌風險的男性進行了為期三個月的跟蹤調查，要求他們改變飲食習慣（增加完整的植物成分攝取物，補充歐米茄3脂肪酸），適當鍛煉，通過練瑜珈或冥想來調節壓力，參加社會互助小組以增強社會意識和社交能力。三個月后，他們的端粒酶活性都有所提升。該實驗著力強調飲食健康的重要性，與此同時，冥想、運動以及歐米茄3脂肪酸對于提高端粒酶活性都有著不可小覷的作用。冥想可以振奮精神，促進心理健康；而一周4至5次、每次30分鐘的運動，不僅可以讓你享受運動過后飆汗的快感，還可以增加端粒長度；魚油中的歐米茄3脂肪酸不僅能夠對端粒起到持續的保護作用，還可以抵御慢性炎癥對端粒的損傷。

隨著人們對于端粒了解的不斷深入，同門永富子一樣健康的百歲壽星會越來越多，或許人們可以活得更長。眼下，門永富子正在享受她人生中的第101年。她的百歲壽誕派對上曾經親友云集，熱鬧非凡，她計劃下個生日會請更多的人為她慶祝。“人們總會這樣問我，你怎么活了那么長？是因為你飲食有方嗎？我的答案是，‘我什么都吃，不挑食。也可能跟我的遺傳基因有關系（富子的一個哥哥也活到了93歲）’。”是因為富子交友廣泛，家庭和睦嗎？因為她直到現在還自己做飯、洗衣服？還是她有著健康積極的心態？富子58歲的女兒夢娜·羅素說：“我的母親是一位謙虛有內涵的女士，她從不不懂裝懂。”事實上，目前的研究結果已經表明，無論上述因素對于富子的端粒長度具有怎樣的影響，它們全部是使人健康長壽的要素。

門永富子在憧憬著未來。她想繼續一個人生活，但她也喜歡一大群朋友和鄰居的陪伴，不時地，她還會請護士和保潔工來為她服務。富子說：“雖然有時候，我會為鋪床這樣的事而感到頭疼，然而我又會想，這件事，我自己就可以辦到。”

[編譯自加拿大《麥考林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