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生,您的酒店到了,Das Rheingold,萊茵的黃金。您最好已經預定了房間,這陣子拜羅伊特的床位可真緊張啊!”出租車司機打開行李后備箱,伸出手和我道別。
萊茵的黃金,威廉·理查德·瓦格納代表作《尼伯龍根的指環》序曲的名字。
這里是德國南部巴伐利亞州上弗蘭肯首府拜羅伊特。要不是為了到瓦格納歌劇節(Wagner Festival)湊湊熱鬧,我想我是不會特意在從布拉格折返漢堡的途中停留的。
壞脾氣、薄情寡義、聲名狼藉,歐洲音樂史上大概沒有哪個音樂家如瓦格納般備受爭議,可即使扣下更多“罪名”,也不妨礙他受歡迎的程度。
在酒店拾掇片刻,我出門朝著節日劇院進發。“拜羅伊特平日空蕩蕩的,只有歌劇節時才顯得有些人氣。”貝爾塔在酒店門口接上我,她是當地旅游局安排的“不插電一日游”向導。橄欖球形的臉,銀色卷發,艷紅波點連衣裙,如碧娜·鮑許舞團舞者般干凈瘦削。
“拜羅伊特的輝煌始于1735年,當時普魯士國王腓特烈的姐姐、來自文化生活豐富的盎格魯地區的威廉明妮被迫嫁給無趣的腓特烈侯爵,她對枯燥無味的生活感到厭倦,于是大肆揮霍邀請當時歐洲最出色的藝術家、詩人和建筑師來到這里。”歲月給這里留下了許多迷人的建筑,夏末的人潮喚醒了它們。
我們路過侯爵歌劇院(Markgr?fliches Opernhaus):“這是威廉明妮女王送給女兒的嫁妝,剛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遺產。歐洲18世紀全木結構的劇院所剩無幾了。”可惜它正在大修,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僅留下精心描繪的圖像和一個細窄的玻璃窗口讓人一窺究竟,華美的金色經歷了年月依然灼灼耀目,意大利博洛尼亞知名工匠和他的兒子在這個空間里營造了史詩般繁復壯闊的巴洛克圖景。瓦格納也曾到這里,不過偏執如他,根本看不上這“老嫗般腐朽”的空間和聲音效果,在狂熱癡情于他的巴伐利亞國王路德維希二世 (Ludwig II)的資助下,瓦格納在拜羅伊特修建起專門演出自己歌劇的場所——節日劇院(Bayreuth Festspielhaus),“我的歌劇樂隊編制龐大,所選擇的歌手在音量音色和強度方面都有特別要求,同時還需要采用一些極端措施保證聆聽效果。”這在全世界是絕無僅有的。
節日劇院在一片樹林環伺的小坡頂部,初看維持了德國南部傳統的木桁架建筑結構,實際更多地使用了當時多見于工廠廠房建筑的紅色磚塊。在劇院內部,他放棄了傳統劇院里三層外三層的結構,1952個座位被分配在一個現代電影院常采用的馬蹄型空間內,并在舞臺前方設計了管弦樂隊演奏的下沉式樂坑池——在瓦格納的歌劇中,過去只在前奏或序曲中出現的管弦樂隊的地位被提升到了極致,成為統一全劇的支柱。
“臨時買票是非常愚蠢的!”貝爾塔說道,“除非你有狗屎運。”瓦格納不善理財,可是他的后人都是精明的商人,懂得饑渴營銷的所有要義。獲得瓦格納歌劇節的入場券幾乎成為幸運的代名詞。50萬名歌劇愛好者爭相購買6萬張門票,門票采取抽簽的方式發放,申請方法只有一種:在演出季前一年的9月中旬之前寫信,每年寫一封,直到成功獲得門票。這意味著平均要等上5至10年的時間。
前來劇院的人們多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西裝革履只能算是標配,“死忠粉”的裝備是這樣的:男人戴一頂有羽毛的小氈帽,身穿皮褲,掛著背帶,腳穿長襪和翻毛皮鞋;婦女則穿著敞領束腰的上衣和用刺繡、挑花點綴的長裙。
1876年8月,《指環》于該劇院分4天上演,共演兩次,每天下午4點開始,一直持續到深夜。演出盛況空前,幾乎整個歐洲的音樂人士都齊聚這個小地方,甚至到了讓拜羅伊特發生食物短缺的程度。
“整個演出活動就是一場浮華的社交。”當時視瓦格納為偶像的尼采記述道。
時間尚早,我在劇院邊的餐廳坐下來喝了一杯spatauslese(這是一種產自巴伐利亞的晚收葡萄酒,沒有通常德國葡萄酒被人詬病的甜味),并期待著狗屎運的到來——看能不能碰到臨時退票的觀眾。
“瓦格納可真會折磨人,座位都是硬木的,空氣不流通,而且那個年代并沒有為空調預留位置。”很多年前在這個劇院看過《尼伯龍根的指環》的貝爾塔這樣安慰我。
TIPS:
一年一度的瓦格納歌劇節(Wagner Festival)是拜羅伊特的文化盛事,每年7月底至8月底在節日劇院舉辦。可以在官方售票網站試試運氣http://www.bayreuther-festspiele.de/
城中處處可以感受到瓦格納強大的氣場和旋風般的影響力。尋覓他的蹤跡,除了節日劇院還有瓦格納博物館。他就埋葬于博物館后院的花園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