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臺堪比《1984》“老大哥”的機器,通過無孔不入的監測和情報分析,預警恐怖主義和有預謀的刑事犯罪。片名POI(Person of Interest),即機器吐出的社保號對應人。《疑犯追蹤》第一季播出時間是2011年,2013年6月美國爆出棱鏡門,斯諾登就像從某一集里活脫脫走出來的POI,難怪網友調侃“歡迎來到宅總的FAMILY,別忘了我們今年帶出了震驚世界的斯諾登”—這樣的題材,自然具有現代寓言色彩。

有哥哥的克里斯托弗·諾蘭的《盜夢空間》當楷模,又給《蝙蝠俠》打過下手,對編劇喬納森·諾蘭來說,不把時間軸搗來搗去,不把故事打得七零八碎,不召喚N條支線出來打岔,真不好意思蓋上“諾蘭氏出品”的印章。單元劇模式始終貫穿主角與機器命運的主線,觀眾像偵探四處拾遺,靠邏輯聯想串聯出故事的全貌。鋪陳精巧,經得起溫故知新,小諾蘭和前《迷失》班底的功力畢現,加上平視的視角與觀眾對弈,極大滿足了擁躉自視的高級趣味。
在龐大國家機器下行走,每個人帶著如影隨形的故事,梭織出鋼筋叢林的陰影和柔軟筋絡。當他們瀕臨死亡,卻被政府視為“無關信息”。英雄主義的高壓輸出下,個體生命總是被罔顧。兩位主角在宏大世界觀下重拾個體生命的尊嚴,多股勢力的矛盾與制衡,滲透在每一個力所能及和力有不逮的瞬息。得益于諾蘭家族酷愛的多線傳統,整部劇都布滿鋪陳和節制之美。
當然,一切并不高深枯燥,這是一部身世之謎、人工智能、高智商犯罪佐以極品男色、上等幽默的劇集,在娛樂和品質、理智與情感中找到了平衡點。男主角芬奇,因“技術宅”被劇迷昵稱“宅總”。諱莫如深的過往,除了給他留下富可敵國的金錢,還有脊椎里的鋼釘、一條瘸了的腿和與止痛片共度的后半生,這位黑客之神,一人可匹敵一個政府的信息部署能力,儼然現代版“基督山伯爵”。另一位則是被國家背叛的棄卒,前特工里茲行事簡單粗暴高效,刀光劍影中乍現幽默靈光,又有悲天憫人的溫柔和慈悲,簡直是“羅賓漢”式都市傳說的最佳代言人。觀眾對非體制內英雄的無限神往,讓雙男主充滿了魅力。
作為地上世界除名的已亡人,芬奇和里茲的過去太深重,以至于一個深陷信任危機和被害妄想,另一個人生崩塌幾近報廢。他們的關系,起始于“信任一名酗酒的前官方殺手難度超過信任一名中年瘸子”的雇傭,靠著機器的“神諭”,在別人的生死里同生共死,用彼此的碎片修補破碎的人生,直至重建信任。當世上最注重隱私的孤高天才,飆車到警察和特工同在的高危區,瘸腿推著中槍的里茲飛奔進手術室,觀眾也許會明白,這一個個冰冷數字象征的拯救,也是他們對自己的救贖。
這樣的信任不只屬于主角,還有配角們在體制夾縫間為他們挪出的空間。這份信任甚至還屬于機器,掙脫襁褓后的獨立意識向締造者芬奇傾斜,芬奇選擇一次次刪除它的記憶:人性太黏稠容易藏污納垢,便需要機器恪守不摻雜任何情感的冰冷與公正。每一種信任都蘊含著傳統價值觀的顛覆和新價值觀的建立,每一次選擇都展開一段人生,像一只強有力的弓弦,被戲劇的張力拉到繃直。
《疑犯追蹤》第一季講了人與人的信任。第二季講了機器與人的關系。你不用擔心故事走下去山窮水盡,上一季的謎題成為下一季的伏筆,人工智能的進化前景未卜,把局面拉得波瀾壯闊。正在更新中的第三季,宅總的FAMILY人才擴充,謀劃和策應可謂縱橫捭闔。機器的人格意識得到正式確立,劇情勢必更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