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夏俊峰的骨灰盒剛放入墓穴,天便下起雨來。腰間扎著白布帶的妻子張晶對著墓碑哭著喊:“老公,一路走好,咱誰也不恨,誰也不怨!”
2009年5月16日,沖突之中,小販夏俊峰殺死了城管申凱和張旭東,并在4年后的2013年9月25日,因故意殺人罪被執行死刑。
對于夏俊峰的死,被刺死城管申凱的父親申向黨依然是那句話,“法律是無情的、公正的”。張旭東的妻子紀晶對媒體說,“證明邪惡終究是邪惡,正義終究能得到伸張,兩個死亡城管的家庭終于獲得公道。”
三個本無交集的家庭,因為一次沖突,被拉入同一個糾結的悲劇當中。
夏俊峰下葬后,堅持了4年的張晶崩潰了。第三天,夏父夏母按當地的風俗去給兒子圓墳。張晶披著外套,背靠著墻壁坐在床邊上,連說話都虛弱無力:“以前覺得特別有勁兒,現在一下子空了,特別空。”
張晶還很難從現實的殘酷中走出來——前一天早上還能看見丈夫、還能摸到他,兩個小時后就通知完事,第二天只剩一盒骨灰——閉眼都是這件事,“生死就在一瞬間,太可怕了。”
9月24日晚上,微博上傳出夏俊峰將在次日被執行死刑的消息。9月25日早上5點多,經過忐忑的一夜之后,法院的人還是帶來了夏家人最不愿接受的結果。家里去了6個人,最后一面的時間就30分鐘,你說兩句我說兩句話別。單薄的張晶將手伸過隔離網的小窗去撫摸丈夫的臉,4年來,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近距離與他接觸。為了讓丈夫安心走好,張晶發誓再也不哭了。
當天上午10點多,沈陽中院用一條簡短的微博結束了這個受持續關注的要案:經最高人民法院核準,故意殺人罪犯夏俊峰今日被依法執行死刑。
盡管事發后兒子強強一直沒見過爸爸,盡管這可能是父子倆最后一面,但張晶還是沒讓兒子去,只帶了幾張兒子的照片。她不忍強強過早地面對這種殘酷,沒見最后一面可能是一輩子的遺憾,但兒子見了可能這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2009年5月16日,現實已經先將另外兩個家庭拖入“生死一瞬間”的殘酷中。申向黨還清晰地記得那天是陰天。他問周六上午還準備出門上班的兒子申凱:“你怎么那么忙,人家都休息你怎么不休息?”申凱說:“最近市容大整頓,上級領導追得緊,沈陽烤串的太多了,咱們得好好整一整。”
兒子臨走前,申向黨叮囑:“小心點,別跟人發生沖突。”
但他沒有想到,這是他對兒子說的最后一句話。當天下午,他看到了解剖臺上的兒子。申凱前胸、后背各一刀口,而另一個受害者張旭東身上5刀。每次說起當時的現場,申向黨就哽咽,眼眶發紅:“我能不難受嗎?當時的心情,是恨不得逮到夏俊峰把他吃了!”

4年來,申凱的骨灰在一直在殯儀館里寄存著,未能入土為安。申向黨一想兒子就去殯儀館,抱著兒子的骨灰跟他說話:“兒子你好好安息,我一定替你討回公道。” 去年11月,申向黨特地去了趟北京找最高法咨詢案子進展。呆了半個月終于有人接待他,讓他等著聽信。
9月25日早上7點多,在夏俊峰與家人進行最后告別的時候,申向黨收到了兒子戰友發來的短信:申大叔,您收到消息了嗎,夏俊峰的死刑核準了。
獲知這個消息,他心里并沒有好受些。申向黨摘下帽子,用干粗活人才有的干裂、粗大的手指,使勁摩挲著已經爬滿皺紋的額頭:“我腦袋都明白,但就是說不出來那個滋味兒。”
小販夏俊峰的生命,與多年來網上網下“刀下留人”的呼聲,在9月的秋風里,一同沒入歷史。離家4年多后,張晶最終用一個木盒子把他接回家里。按照佛教喪禮,夏俊峰的骨灰在家里停靈7天。夏俊峰的父母每天看見就哭,抱著骨灰盒說話,兒子強強也傷心。
張晶在沈陽紀念林里選了一個靠邊的墓地。“在看守所4年多,一個房間里睡20多個人,像稻米一樣挨著,我就想別太擠了,別讓誰碰著他,而且他還特別好干凈,雖然貴一點。把網友捐的錢加上強強畫畫的錢,就買了這個墓地。”
見最后一面時,夏俊峰曾求看守所的管教給他們家合個影,被拒絕;他再請求給他自己拍一張留給兒子,也沒被允許,而管教的攝像機就在邊上放著。葬禮之后,張晶說:“都過去了,我也不想去糾結了,公不公平,沒有意義了。”
2009年5月16日,在此之后,張晶無數次地跟人重復倒帶回憶這一天發生的一切。三個原本互不相識的家庭的悲劇,正是從這一天開始的。
那天是星期六,夏俊峰與張晶在上午10點多就提前出攤了。2008年10月,夫妻倆加入小販的行列,擺攤賣炸香腸、炸雞柳。夏俊峰和張晶因為沒有學歷和一技之長,在此之前一直都沒有正式、固定的工作。兒子強強從7歲起,漸漸顯露出繪畫的天分,上繪畫班,買紙筆、顏料,本就不寬裕的生活,更加捉襟見肘。夏俊峰的父親夏忠新是個環衛工人,在十幾年里起早貪黑地掃馬路,月工資700元,母親蘇秀君是個返城的知青,每個月退休金800元,兩個老人身體都不好。
城管與小販,就像貓與老鼠,但生活卻不比游戲。有人喊一句“城管來了!”小販們就像泄洪般匆匆收拾東西撒腿跑。夏俊峰與張晶匯在這股洪水里,躲到小區心還怦怦地亂跳。張晶說:“城管天天來,一天好幾趟。一般是搶倒騎驢,小販想要回就得交罰款,也常有小販被打傷。”小販見面都會問,罰多少錢了,數額從100~500元不等,這相當于小販們幾天的收入。
夏俊峰、張晶夫婦擺攤那一帶,屬沈陽市城市管理行政執法局(以下簡稱沈陽市城管局)沈河區分局管轄,正是申凱和張旭東的稽查范圍。根據介紹,沈陽市城管局于2002年7月正式成立,是經國務院批準的第一批實行相對集中行政處罰權的試點單位之一。
張旭東有個與強強差不多大的女兒,他帶著老婆孩子與年邁的父母、因病至今未婚的哥哥,一直擠在一套不足60平米的單元房里。
申凱比夏俊峰大一歲,直到出事前,他一路走得稍稍順暢。申凱身高1米82,發福前長相頗像黃家駒,是個帥小伙。他15歲入伍當兵、入黨,三年后1993年退伍。這一年,申向黨和申凱的母親李佩霞因感情不和離婚,兒子與他生活,女兒歸她媽媽。

申向黨今年62歲,是個干瘦的老頭,只比夏俊峰的父親小一歲。他上過學,中專畢業,17歲的時候入伍,在部隊里呆過4年,當文書。退役之后進過工廠當電焊工、做過生意。兒子退伍后兩年,申向黨就因經濟犯罪被判入獄,直到2007年才從大連刑滿出獄。申向黨批發了一車火鍋,價值20萬元,賣給火鍋店。但是火鍋賣出去,有三分之二的款卻收不回來。批發給他火鍋的人把申向黨告進了法院。
申向黨出獄時,兒子已經是沈陽市城管局沈河區分局直屬三隊的副隊長,并且貸款買了房子。退伍后的申凱在中共沈陽市委黨校大專班經管專業學習,于1997年5月畢業。2002年,申凱考入新成立的沈陽市城管局,從普通隊員做起,并在2008年升為中隊長,期間還在中共中央黨校函授學院修讀了法律專業。
兒子常跟申向黨嘮嗑、聊工作,說每天不僅繁忙又辛苦,還經常受小販的排擠。申向黨勸他睜只眼閉只眼當沒看見得了唄。但兒子回答:“不行,小販亂擺攤占道違反市里規定,上邊叫整治呢。咱們的工作就是管事的,不管不是個事兒。”
5月16日這次,夏俊峰與張晶沒有像往常那樣幸運地逃脫。才跑出二十幾米,就被城管追上了。
根據張晶的回憶和當時目擊者的證言,十幾個城管圍著夏俊峰,準備搶煤氣罐裝上車。夏俊峰按著謀生的煤氣罐,求城管別拿東西,但怎么求都不行。油鍋灑了,東西扔了一地。十多個城管開始把夏俊峰圍在中間,扯著衣服領子來回推、用腳踢,夏俊峰被推得倒過來倒過去。
張晶急著往圈里沖,想去幫丈夫,但是有一個人扯住她一把把她按跪地上了。張晶跪地上求城管,說別打了別打了,啥都給你們。最后城管拿走了他們的煤氣罐,還把夏俊峰拽上了執法車。
張晶收拾好東西回家,但她沒等來丈夫。夏俊峰被帶到城管局之后,在勤務室里殺死了城管申凱和張旭東。
事發前,張晶與夏俊峰跟申凱、張旭東都不認識。張晶只記得當時打他們、搶東西的城管里有一個是禿頭,后來看了照片才知道他就是張旭東,而她始終不知道哪個是申凱。
張晶后來才從丈夫口中知道事發經過:在城管的勤務室里,身高1米8的申凱和張旭東,毆打1.65米的夏俊峰。被打懵了的他,摸到了褲兜里切烤腸的折疊刀,往上一陣亂捅……
整個過程僅短短幾分鐘,但三個人、三個家庭的命運從此發生了不可逆的改變。申凱“因左胸、背部刺創,特別是左胸部刺創刺破心臟而導致失血性休克而死亡”;張旭東“因全身多處刺創,特別是左胸部上方刺創刺破左肺和心臟導致失血性休克死亡”。
今年5月,強強出了畫冊。張晶提出扣除費用之后,收入三家平分。她還托兩個正在采訪的記者轉告申家和張家。張晶想以此和兒子想做一點補償,讓對方看看他們的誠意,
申向黨拒絕了:“我們只要求他們把錢送到沈陽中級法院賠償我們民事賠償這塊,他們給我們了嗎?給我們也不能要,給法院送去,讓法院執行,光明磊落。”
一審開庭之后,張晶和夏母曾找過申家,張晶去了兩回,夏母去了4回。第一次申向黨在,張晶和夏母就給他下跪,請求他家原諒,希望可以和解。申向黨扶起婆媳二人,對她們說:“別跪了,不好。這不是原諒的問題,把我兒子殺了,不像是把我打了,帶我看病我原諒你,這不是我能說了算的,而是由法院來裁定。我們只有權利要求民事賠償。”第二次去的時候申凱母親李佩霞在家。申家4代單傳,從此絕后,李佩霞哭著、罵著,把夏家人和她們買去的水果,都趕出了家門。
今年5月,強強出了畫冊。張晶托兩個正在采訪的媒體轉告申家和張家,提出扣除費用之后,收入三家平分。她想以此和兒子想做一點補償,讓對方看看他們的誠意。但這個想法被申家和張家拒絕了。
張晶明白:“有什么反應都特別正常。請求原諒這件事也是很難辦,我們也覺得難以啟齒,大家都很難過。但是如果這是一條路的話,必須努力。”
除了在法庭上,張晶與張旭東的妻子紀晶一直沒見過面。張晶給她打電話,說希望可以見個面聊一下。紀晶回絕了。與張晶相似的是,紀晶在案發后,也承擔著家庭的重擔,同時也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張晶就每天給對方發短信,她覺得,女人吧,都有孩子,可以聊。不過后來她怕紀晶看見短信生氣,便沒敢再發。
出事后,張晶與婆婆開始信佛,在寺院為夏俊峰刺死的兩名城管立了牌位,每周兩次的念經超度,每次五個多小時。家里的念佛機24小時開著,蘇秀君一遍遍地在菩薩面前念經、磕頭,乞求原諒。
不過,一審以故意殺人罪判處夏俊峰死刑,民事賠償總計65萬。二審維持原判。一審、二審的判決書中,都提到:被害人家屬堅決不予諒解。
為了給丈夫爭取生路,張晶開始四處奔波呼吁。出事前,張晶還曾是兒子眼中的膽小鬼,過年的時候,“爸爸點一根煙就能輕松點燃鞭炮,媽媽卻躲得很遠”。夏俊峰在的時候,兩口子出去,她不怎么說話,丈夫說什么她就跟著做。夏俊峰出事之后,有太多事得出去辦,張晶從丈夫背后站到了全家人的前面,并且以干練、堅強、彬彬有禮的形象站到了聚光燈之下。
一審、二審未能令公眾和一些法學界人士信服,加上這些年公眾對城管的負面情緒,使得夏俊峰受到廣泛關注和同情。各方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士,開始自發給夏家捐款。
申向黨對此很氣憤。他認為張晶們是在“到處煽動”,而且他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是,殺死自己兒子的小販夏俊峰被網友捧成了英雄。申向黨還去法院申請凍結過夏家的捐款賬號。
對于張晶過去4年的四處求助,紀晶對媒體說,張晶高調,一方面是想挽回愛人的生命,另一方面“是想攪渾這潭清水。”她認為,輿論太過于偏袒,此前一直沒有站在受害人的角度說話,即便提到兩個城管的家庭,也是一筆帶過。
與張晶相反,紀晶選擇了回避關注。事發后,她搬離了原來的小區。申向黨告訴《南都周刊》記者,張旭東的父母有病,80多歲了,紀晶在醫院護理,還管孩子上學,擔子很重,案子的手續都由她來跑。紀晶只接受過一次電話采訪,她“是想讓孩子有平靜的生活。”
10月3日早上,夏俊峰下葬后的第三天,兒子強強起得晚,睡到八點多,張晶就跟他一起躺著。
張晶這幾天覺得累得不行,腦子里還是最后一面、骨灰這些事。從丈夫行刑到下葬,正好7天,每天都在跑。葬禮結束的時候,她崩潰了,是由親屬輪著從墓地背到車上的。網上對夏家有很多質疑,張晶并不特別介意,但忍不住還是會去想。她希望不要傷及無辜的孩子。
而兒子練字要買鋼筆、頭發長了要剪,家里人的衣服都還沒洗,微博已經幾天沒更新,網友都在擔心是不是被禁言了,這一切都在告訴張晶生活還得繼續。
就在這前一天,朋友帶張晶一家去撫順郊區散心。回來的路上,強強說“自從我爸死了以后……”他這么一說,車上的大人就都不吱聲了,特別難受。張晶打斷兒子:“別這么說,什么死的死的,你就當爸爸還是跟以前一樣,沒在家。”
見最后一面的時候,夏俊峰囑咐過張晶:照顧好孩子,照顧好爸媽。張晶答應他,他在家或不在家,她都能把孩子帶好,讓他放心。
申向黨依然很忙。他稱自己現在是“一手抓民事賠償,一手抓烈士榮譽”。因為夏家的民事賠償還沒落實,他還得上中法、高法。
紀晶忙著照顧家里,她曾對媒體說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只有勇敢去面對。愿逝者安息,活著的好好活著。”
申凱的母親身體不好,這些手續都是申向黨一個人在跑。另外,市領導曾答應他評申凱為烈士,在兒子的遺體告別儀式上,他還跟領導們握過手。但他發現,兒子的事處理完了,就沒人理他了。申向黨每個禮拜都要往民政局跑,一個月五六趟。他到區里,區里說報市里,市里卻說沒報上來,省里說這事得研究,讓他等信。
停車場里會碰到各種人,申向黨寧愿放棄那幾塊停車費,盡量不跟他們發生沖突。“犯得著嗎?夏俊峰因為一個煤氣罐生出這么大的事,我也因為兒子這事經過教訓了。”
“花多少錢買不來這榮譽。”申向黨對烈士這個榮譽看得很重,這也是他還能為兒子做的為數不多的事。申向黨在大連服刑的12年里,沒在申凱身邊,兒子一直自己生活,這讓他一直覺得對不起兒子,在兒子去世后尤甚。
兒子在世的時候,申向黨在小區當保安看門,是個無憂的老頭。吃喝都有兒子管著,在工作時間之外,還可以看看書、看看報、下象棋,或到公園運動跑跑步。
但如今,申向黨兼著三份工作。白天長青街建材市場附近的停車場看車、收停車費,晚上去另一個停車場。在停車場來來回回全靠他那輛已經銹跡斑斑、多年前充手機話費送的自行車。夜間他還要抽時間去附近一個小區把垃圾桶里的垃圾用倒騎驢一車車運去垃圾站。一趟來回半個小時,每天四五趟。遇上倒騎驢爆胎,當晚干不了,第二天垃圾堆積,就得干上五六個小時,不能有絲毫松懈。三餐只用煎餅、饅頭、方便面糊弄。
忙完他還去網吧上網,他不懂微博這些東西,每天只重復地在搜索框里輸入“夏俊峰”三個字,查看最新的動態。晚上直接住在停車場近4平米左右的活動崗亭里,每天凌晨兩三點睡下,五點準時醒來。過年也在這,冬天寒氣鉆進三面的玻璃窗、透過糊著的舊報紙,加臺電暖器,冷也沒辦法。
三份工作每個月報酬加起來4000元。兒子出事后,申向黨用政府的補助買了一套30平米左右的毛坯房,他要攢錢裝修。他張開那張沒剩幾顆牙的嘴:“我牙都沒了,不干去跟政府要嗎?兒子不在了就得靠自己,我現在能動,我自己動手。”更重要的是,他坐不住,要不停地動才能阻止自己去想兒子沒了這件事。
申向黨在用過的打印紙背面記著一些當天在那停車的車牌號,9月25日這天,一個車牌號寫著:干架吵嘴,并注有:此車停在面條店,我說你好之后,他大罵我。
停車場里會碰到各種人,申向黨寧愿放棄那幾塊停車費,盡量不跟他們發生沖突。“犯得著嗎?夏俊峰因為一個煤氣罐生出這么大的事,我也因為兒子這事經過教訓了。” 停車場里有時候城管把東西沒收了,小販什么話都說。申向黨會對他們說,小孩你們千萬別這么干,將來后悔莫及。
周邊的人不一定都聽說他兒子的事,但都知道“老申頭”很孤單、可憐。兒子的東西燒了不少,但他服兵役、當城管期間立功受獎得到的榮譽證書,連同在世的照片,申向黨都細心保存。兒子生前戴過的手表現在戴在他的左手腕上,留個紀念。申向黨常感嘆:八月十五月兒圓,我的月兒缺半邊,我的月在任何時候都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