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納稅人最關心的一個問題便是:會不會開征遺產稅。遺產稅免征額到底應該是80萬元、500萬元,還是中國壓根就不適宜征收遺產稅的爭論,也甚囂塵上。事實上,要破解這個問題,還是應該從到底什么是遺產稅,這個稅種存在的法理依據說起。
遺產稅是一種古老的稅種,早在古羅馬時期,奧古斯都大帝就對帝國境內資產達到一定數額的人,因死亡而發(fā)生的一切繼承、遺贈和贈與行為,按資產當值的1/20征稅,以供連年的東征西討?,F(xiàn)如今放眼世界,在全球188個有稅收制度的國家中,單獨開征遺產稅的國家有76個;雖然沒有單獨的遺產稅制度,但對遺產收入征收諸如個人所得稅、資本利得稅的國家有38個,而不對遺產和贈與征稅的國家為74個。
從法理上講,遺產屬于私有財產,國家到底以什么名義和理由占有這些私人財產,是需要得到說明的。有的學者認為,個人財富的積累不僅是個人努力的結果,其財富的保有還有賴于政府提供的幫助與保護,因而,政府也就有權力從死亡人的財產中繼承其中的一部分。而這種說法的問題在于,如果稅收是為了交換公共服務的話,那么個人在財富積累的過程中就已經通過繳納各種稅款而回饋了政府的幫助與保護。
有的學者則認為,征收遺產稅可以鼓勵個人對社會慈善事業(yè)、福利事業(yè)和公益事業(yè)的捐贈,對社會發(fā)展有利。比如卡內基,他信奉“一個人死的時候如果擁有巨額財富,那就是一種恥辱”,因而他在1919年去世前,拿出1.5億美元創(chuàng)立“紐約卡內基基金會”,并立下遺言,要把剩余的3000萬美元全部捐出。但這種說法的問題在于,捐贈是一種基于個人選擇的自愿行為,而不是對于某一個稅種的規(guī)避,無法論證遺產稅本身的合法性。
還有的學者認為,社會高收入階層將遺產全部留給其子孫后代,繼承人不勞而獲,將會導致社會財富的分配不均,形成新的貧富差距和社會矛盾,而國家理應有責任防止財富過多地集中于少數人手中,征收遺產稅可以“殺富濟貧”。這種說法的問題在于,社會貧富的分化不一定要通過遺產稅征收的方式得到改觀,民間資本完全有能力通過社會投資帶動經濟發(fā)展和就業(yè)水平,正如一位英國內閣大臣在諷刺本國波及中產階級的遺產稅政策時說,“遺產稅在某種程度上‘懲罰’了那些勤勉工作、積極上進的人?!?/p>
那么,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世界這么多國家在認同和征收遺產稅呢?有一種解釋,我認為最為可取,即遺產稅征收的法理基礎在于:國家中的一小部分公民,由于在社會上處于強勢地位,因而對某種社會資源形成了壟斷,他們利用其壟斷地位,創(chuàng)造了有利于自己的資源分配方式,進而占有了其他社會成員應該擁有的財富。這就意味著,一小部分公民的巨額財富中,有很大一部分份額本應屬于全社會,不應留給自己的后代,國家應該承擔起將這部分財富收歸社會的職責,這便是遺產稅。
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一個國家需要繳納遺產稅的人群,必定是這個社會的極少數,尤其是像對中國這樣基尼系數已經超過0.4這一警戒線的國家而言。比如日本,繳納遺產稅的納稅人為5%左右。目前,隨著日本公共養(yǎng)老設施的建立,在開征遺產稅的制度設計上,對提供家庭養(yǎng)老服務的子女還給予相當數額的減免。
與此同時,遺產稅占這個國家稅收收入的比重,也不應該過高。目前,國外遺產稅占稅收總收入的比重,一般是都在2%左右,美國的遺產稅收入占其財政收入的比重一直以來只在1%至2%,日本高一些,接近3%。在這個意義上,特別要說明的,即使是征收遺產稅,其免征額也要維持在一個很高的數額上,不能讓一般意義上的中產者承擔這一稅種。
除此之外,正是由于征收遺產稅的法理基礎在于個人財富對于社會的返還,遺產稅的使用也頗有講究,遺產稅理應在社會監(jiān)督之下,被專款專用于公共服務以及社會保障領域,使這項稅收能夠真正取之于有產者而用之于大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