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關門亦大吉

10月1日，美國政府破天荒關門休假了——因為眾議院一部分共和黨新進議員，還沒有被冗長議事程序磨掉草根牛脾氣，非要跟奧巴馬總統對著干，執意將全民醫保案的強制買保險條款延期一年，否則不通過2014預算案。而全民醫保是奧巴馬第一任里最得意的立法成就，他也氣黑了臉不談判。下一財政年度從10月1日開始。零點時針一敲，美國政府停擺了！

美國政府停擺，最著急的還不是美國人，而是我們那些要生美國寶寶的孕婦同胞。肚子還看不出來時，八仙過海混進美國；生下孩子后，半年簽證有效期已經所剩無多。嬰兒要辦的文件卻有好幾張：出生證、社會安全號碼、美國護照、中國簽證，每一步都耽擱不起。電話紛紛打到律師處，真真是急煞人也么哥，急煞人也么哥。

雖然美國報紙上時評人都在罵共和黨，說他們“綁架”聯邦政府；但一般民眾并不緊張，也不覺得生活受到什么了不起影響，更有人因稅務局暫停查賬而高興。究其原因，第一在于美國人的特色精神，第二在于美國各級政府的民主架構。

美國人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人生目標，走到一起來了。這個人生目標，就是《獨立宣言》里講的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三大權利。與本文討論有關的，主要是追求幸福的權利。認為幸福要靠自己追求，政府要保證的只是公正地對待各色人等的追求，這是一種新教傳統。但是，西方社會在19世紀建立民族國家、政教分離之后，接著的社會大走向是要求政府擔起更大的福利責任，歐洲在這條道路上遠遠走在美國前面，所以歐洲國家參與制訂的《世界人權宣言》，就寫得人似乎生來就有幸福的權利，而且政府必須加以保障。比如，《世界人權宣言》將“休閑”（leisure）也當作權利寫進去。而在新教傳統里TxbUE+kF7bitYYlVWFTHag==，除了禮拜日等 holiday 之外，其他日子都要勞動的，哪有不干活卻享受政府各種福利的道理？這就是美國兩黨斗爭的歷史大背景。

雖然美國的新教傳統受到多種沖擊，雖然民主黨的政策一心一意要把美國變成西歐式福利國家，但美國至今存有強大抵抗力量。仍然有相當多的美國人相信，幸福要靠自己追求。美國人至今的年勞動時間仍然遠遠長于歐洲。他們反對“全民健保”那類政府發果果的福利政策，更反對因保障福利而發展出來的龐大全能政府。

不過，美國聯邦政府雖然龐大，畢竟受到憲法約束。美國憲法上承英國海商傳統，其實是人民與政府簽訂的一紙合同。美國獨立后失去英國艦隊保護，為了維持海商生命線，要組建海軍去北非打海盜，獨立時的聯邦小政府要變肌肉男。為防止肌肉男反噬人民，人民在簽約時對政府權力作了諸多限制。限制下的“有限可數權力”政府，只能做憲法第一條第八款具體規定的幾件事：征稅、鑄幣、建軍、管制州際商業、保護知識產權等等。很多美國人認為，強迫每人購買保險，并不在憲法規定的政府權力之內。

因為聯邦政府權力有限，與民眾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主要情事，比如教育和治安，均由州政府和地方市鎮政府處理。美國不但總統是選的，各州州長也是選的，而且所有市長、鎮長都是選的，但是這些選舉之間沒有直接聯系——聯邦政府不是州政府的上級，州政府也不是市鎮政府的上級——所以聯邦政府關門，并不影響州政府和地方市鎮政府的運作。

而且，美國雖有兩大政黨，卻不像歐洲國家那樣，從上面一桿子插到底。美國的黨爭，只在聯邦層面比較激烈。州一級還是看個人魅力和具體政策。加利福尼亞州是民主黨鋼鐵票倉，每次總統大選都是民主黨候選人出線。但他們也會選出共和黨人阿諾·施瓦辛格當州長。市鎮選舉更是不看黨派。

美國這種各級政府不攀親的民主架構，使得美國社會整體上非常穩定。首府華盛頓的爭端再激烈，也不會輕易擴展到全國各地。從國際上看，美國很丟臉。隨從人員被迫無薪休假，奧巴馬只得取消對馬來西亞和菲律賓的原定訪問，也無法參加在印度尼西亞舉行的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峰會。但在美國國內，民眾罵罵政客，該干什么還是干什么。政府關門，民事依然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