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非遺傳人·在中國》避開為“呈現”而“紀錄”的常態表達,在呈現精彩“手藝”的基礎上,賦予內容更多的是人物在“守藝”中的命運和情感。是一部充滿人文禮贊的影視紀錄作品,以影像的名義還原了紀錄片對人文追溯的責任和力量。
【關鍵詞】紀實 非物質文化遺產 人文精神
自2011年起,百集紀錄片《非遺傳人·在中國》在面向全球華人觀眾的香港衛視以周播欄目形式連續兩年播出,創造了該臺紀錄片欄目的最好收視紀錄。作為一部以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為主題的紀錄片,《非遺傳人·在中國》以100集的規模效應在傳媒界和文化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在2013年第二屆中國西部(國際)電影節中榮獲紀實類一等獎。節目成功的背后,我們看到的是創作者們對于紀錄片紀實風格的不懈遵守和對視聽藝術追求的精益求精;同時,更難得可貴的是,創作者們站在民族文化薪火相傳的時間鏈條上,用一個個或聞名天下、或深埋民間、或口傳身授、或浮沉百年的文明星火,點燃一個個普通生命的不普通光芒,照耀著傳承人在生命歷程中對“非遺”文化的執著熱愛和純真守望,話語真實,情感濃烈。節目避開為“呈現”而“紀錄”的常態表達,在呈現精彩“手藝”的基礎上,賦予內容更多的是人物在“守藝”中的命運和情感。是一部充滿人文禮贊的影視紀錄作品,以影像的名義還原了紀錄片對人文追溯的責任和力量。
一、《非遺傳人·在中國》的紀錄意義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中華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華夏文明血脈中流淌著的“活物質”,傳遞著民族基因的原始信息和繁衍進化的時代烙印,是不可遺忘的民族記憶,也是不可替代的精神家園。然而,依靠口授和行為傳承的文化遺產正在不斷消失;許多傳統技藝面臨無人可傳的尷尬局面,甚至走到了消亡的境地。在東北大興安嶺的群山之中,打獵和制作皮貨曾經是鄂倫春族人的絕活,但這個馬背上的民族如今還擅長傳統狍皮活的是3位70歲以上的老人,而真正還能穿針引線的只有74歲的葛長云一人;在四川西部的羌寨里,曾經悠揚了千年的羌笛,如今只有78歲的龔代仁還會偶爾吹給小外孫聽。在無錫惠山的泥人雕塑廠里,73歲的中國工藝美術大師渝湘漣,如今一直過著退而不休的生活,原因就在于還沒有找到真正能夠腳踏實地在這里捏泥人的好徒弟;在著名的藝術之鄉——安徽黃山歙縣,雖然這幾年歙硯市場行情見漲,但是真正按照傳統手工打造硯臺的師傅卻寥寥無幾……正如云南西雙版納州文化館館長段其儒在接受采訪時說:民間手工藝在地域上、在經濟上以及在社會地位上,一度被市場經濟邊緣化,導致了很多民間手工藝者的流失;再加上社會對傳統文化的過度輕視,造就了傳統文化在當代社會的缺席。外來文化的侵襲和解構重組,又在很大程度上壓縮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生存空間,傳統文化已經陷入生存的困境。讓人矛盾的是,沒有市場效益的傳統手工藝,吸引不來后來者的學習、繼承;具有很好市場效益的傳統手工藝,學習者趨之若鶩,然而卻很少有人能夠堅守技藝里最傳統的精髓,為了經濟效益,不擇手段,甚至弄虛作假。
值得慶幸的是,自2008年成功舉辦第29屆世界奧林匹克運動會以來,我國博大精深的民族傳統文化開始出現前所未有的復興趨勢。越來越多的西方人開始關注中華文化——漢語、書法、功夫、茶道、瓷器……傳統文化復興成為民族崛起的重要表現。在中國文明與世界文明日益對話的時候,《非遺傳人·在中國》的創作者用紀實的影像探尋精彩紛呈的民族文化,節目開播不久,《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正式出臺,歷史的巧合無聲地說明了節目的歷史意義和社會意義。可以說,在社會掀起一輪又一輪“非遺”保護熱的浪潮中,創作者們用影像的形式打造了一場規模宏大的“非遺”大閱兵。在“閱兵方陣”中,來自各民族、各地區、各門類的“非遺”,為海內外觀眾呈現出了一場跨越時空的視聽覺盛宴。
《非遺傳人·在中國》的內容涵蓋手工藝、飲食、方言、文字、戲曲、神話傳說、地方音樂、民間舞蹈等,地域覆蓋大陸各個省份以及香港和臺灣,涉及漢、壯、苗、蒙古、鄂倫春、侗、羌、納西、傣等近30個民族。如果把《非遺傳人·在中國》的拍攝地在地圖上一一標注、以點連線的話,可以發現,她實際串起了中國陸地版圖80%以上的地區。而如果把拍攝時間放在中國24節氣的時節劃分圖譜里,可以發現,在橫跨廣大地域的同時,她也飛越在季節書寫的不同時間里。跨越之大,時間與空間的互動,都可以堪稱是一次傳播的新突破。節目中各民族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充分表達了各民族之間的區別和歷史,也充分展示了各民族之間的魅力和活力,是一次中華多民族文化的優質影像傳播。
二、《非遺傳人·在中國》的創作情懷
作為一部紀錄片,《非遺傳人·在中國》以故事為主體,串起歷史的同時更關注當下;以人物為對象,講述命運的同時更體現尊嚴;以時代為訴求,傳播價值的同時更弘揚追求。這樣的人文觀體現了《非遺傳人·在中國》對人的終極關懷理念。基于這樣的理念,《非遺傳人·在中國》在人的主體紀實基礎上,實現了對藝術創作的人文回歸。
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人類一種“活性文化”,相對于物質文化遺產而言,其最大的特點就是傳承。人不僅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創造者,還是其傳承者、擁有者和享用者。所以,人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核心載體。然而,放眼當下電視媒體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紀錄來看,更多的是著眼于探究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手工技藝、經濟開發以及由此產生的對民間文化的獵奇心理,當中缺乏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人文觀的解讀以及對傳承人命運和情感的揭示,這其實有悖于傳統文化的人文精神,也不符合電視紀錄片人性關懷的傳播理念。針對這樣的現實,《非遺傳人·在中國》的創作者們把目光緊緊鎖定在“非遺”的主體——傳承人身上。節目聚焦全國各地100位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他們中有蜚聲中外的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如銅雕大師朱炳仁、蜀繡大師郝淑萍;有“深藏香閨人不識”的農村老頭老太,如鄂倫春狍皮制作技藝傳承人葛長云、傣族慢輪制陶技藝傳承人玉南恩;有世代相襲的手工匠藝者,如廊橋制作技藝傳承人黃春才、沈陽“泥人張”傳人湯福祥;也有奔走江湖的“游俠劍客”,如云南“刀王”項老賽、大連核桃雕刻傳人韓志耀……拍攝的選擇不以人物的“名氣”和“財氣”相區隔,不以地域的“都市”和“鄉野”相區別,也不以傳承的“多數”和“少數”相比較,節目只注重對每一位傳承人身上所繼承的獨特文化符號的影像詮釋——每一個傳承人都代表著一個文化符號,但是每一個文化符號下的傳承人卻有著截然不同的人生經歷和當下生存狀態,他們的故事有財富的、有清貧的、有得意的、有失落的……然而,每一種生命樣式都是值得“尊重”的。鏡頭里,他們的訴說可以追憶一項絕世技藝的前世今生,可以連貫平凡生命的變化軌跡,還可以描繪時代變化的價值曲線。他們每個人都是文明星火的點亮者,除了“尊重”,他們比普通人更多了一份“敬仰”。
三、《非遺傳人·在中國》的“守望”心
著名電視紀錄片專家劉效禮曾斷定:電視片成功的背后是真實;在真實的背后是紀實;在紀實的背后是人;在人的背后是觀點。作為紀錄片,無論創作背景如何,也無論傳播途徑如何,能夠吸引和打動人的是要講人道。人道即人性,人性是人們心中最容易引起共鳴的東西,這種共鳴可以穿透種族、民族、國家等不同文化差異的隔離。紀錄片的意義不在于外表的宏大,而在于內在精神意義的宏大,真正的流露人文關懷是對本質挖掘和解讀的體現。在100位的傳承人中,不管境遇如何,也不管生活何樣,他們的內心世界都有著一樣純真的理念,那就是對自己手中的那門技藝的熱愛和執著,對于自己身上肩負的文化元素的傳承和保護,他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老祖宗的手藝不能在我手上給丟了。他們或者年長、或者年輕,而內心的責任使命卻和古老的技藝一樣每每都能打動我們。樸素的話語、真實的內心,這樣真情實感地流露是紀實類電視片能夠震撼人心和具有生命力的人文表達。
每一項真正符合標準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都不可能以一個物質的符號(比如古琴樂器本身)獨立存在,之所以稱為“非物質”,即意味著那些無形的環境、抽象的宇宙觀、生命觀才更具價值。正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北京辦事處原文化項目專員木卡拉在其《非物質文化遺產與我們的文化認同感》一文中所闡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人類遺產非常重要的資源,就語言、民間音樂、舞蹈和民族服裝來說,它們都能讓我們從更深刻的角度了解它們背后的人和這些人的日常生活。通過語言途徑傳播的口頭傳統和哲學、價值觀、道德尺度及思考方式構成一個社會生活的基礎。《非遺傳人·在中國》以文化尋根為背景、以傳人命運為主線、以技藝工藝為亮點、以傳承精神為訴求,成功地揭示了中國各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價值所在和傳承意義,展示了中華民族豐厚的人文財富,也向世界傳達了中國社會尊重文化、敬畏文明的大國風范。讓非物質文化遺產借助大眾傳媒走向更廣大的人群,通過傳播促進傳承,并由此搭建一個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搶救和保護、傳承與創新的良性環境。
就在《非遺傳人·在中國》播出的這兩年多來,我們突然發現,不知何時起在我國各地屢屢上演著“民俗起源地”、“名人故里”、甚至“小吃發祥地”等等激烈的文化遺產“歸屬權”爭奪戰,糾纏的背后往往是狹隘的經濟利益、地域情感沖突,甚至借機大肆炒作,推波助瀾。其結果,本身一個絕好的文化公共教育課被沖淡主題,甚至于文化遺產保護的宣傳效果也大打折扣。當然,這并不是中國政府提倡保護民族優秀文明的本意,更不是《非遺傳人·在中國》所有紀錄者和被紀錄者的心聲。100集的《非遺傳人·在中國》,鏡頭在紀錄著這群“非遺”的守望者的同時,鏡頭背后的創作者們也成為了“非遺”的守望者,而筆者也相信,在看過這部片子的觀眾里,還會產生許許多多的“非遺”守望者。□
(作者單位:中國華藝廣播公司電視中心)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