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報紙言論比較研究

【摘 要】本研究從海峽兩岸各選了一份代表性報紙，從篇幅、標題、題材類型、題材來源、評論類型、語言風格等六個方面，對兩報在同一時期的社論進行內容分析，以探查兩岸報紙在言論方面的異同。研究發現兩報在議題重點和題材來源方面有很大的相似性，各自的操作模式也都比較穩定；但在子議題側重點和操作多樣性等方面，兩報又存在一定差異。總體上可望相互借鑒。

【關鍵詞】社論 比較研究 內容分析

經典傳播理論認為，大眾傳播有四大功能：環境監測、社會協調、文化傳承和娛樂①。對應到報紙內容，筆者認為，雖然一種內容同時具有多種功能的情況是常態，但還是大致可認為四大功能分別由新聞、言論、副刊、娛樂主要承擔。

以此而論，言論乃是報紙內容的一個重要板塊。特別是在當今傳播技術飛速發展、媒體（特別是報紙）競爭日趨激烈的環境下，新聞報道、娛樂信息等常規內容越來越同質化，文學副刊從未成為主要內容；言論（特別是社論）作為體現報紙理念重要內容和報紙關于“大是大非”的核心觀點，其地位則愈發凸顯了。

海峽兩岸既有相同的文化基礎，又有不同的政治制度和媒體環境，因此媒體運行的各個方面必有很多異同，對這些異同的研究，也將有助于兩岸媒體彼此了解和交流合作，對于提升民眾的媒體素養也不無裨益。

本文將兩岸代表性報紙的社論進行多維度比較，以探查它們在“大是大非”基本判定及相應觀點上的異同。

一、文獻綜述

1、言論之于報紙的重要性

馬少華認為，報紙言論版在西方的理論依據，是媒體的社會責任理論。這個理論認為：“正如自由主義理論所提出的，媒體具有告知、娛樂和銷售功能，但除此之外，它還必須承擔討論社會沖突的功能。”②

可見發表言論是報紙協調社會的重要責任，而其中代表本報觀點的社論又是形成報紙特色和影響力的關鍵。

2、大陸報紙言論現狀

在言論方面，南方報系表現得比較突出，《南方都市報》和《南方周末》等都因為重言論、敢發聲而獲得讀者尊重。魏薇研究發現，近年來大陸報業的經營和實務都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但在內容上，相比消息、通訊等體裁，有著“報紙的旗幟和靈魂”之稱的社論卻發展緩慢。目前除《南方都市報》每天刊登一篇或兩篇社論外，其他的報紙很少刊登。③

3、臺灣報紙言論現狀

臺灣媒體管制開放較早，理念和運作上都非常接近西方世界，故而顯示出對言論極為重視的狀況，《中國時報》、《聯合報》和《自由時報》三大綜合性報紙均有每日社論及一個版面以上的“群論廣場”。

二、研究方法

1、報紙選擇

如前文分析，如果要在大陸選擇一份言論有代表性的報紙，特別是每天都有社論的日報，則非《南方都市報》莫屬。

如果要在臺灣報紙中選擇一個代表與之進行比較，當然首先要考慮三大報。但筆者考察后發現，臺灣媒體對本地議題的關注度遠超過境外議題（特別是大陸議題），三大報也不例外，每天的大陸新聞一般不超過一個版，社論中涉及大陸議題的較少。即是說《南方都市報》和三大報面對的是完全不同的“新聞素材庫”。

反而《中國時報》的兄弟報《旺報》，秉承“認識中國大陸，掌握世界未來”的宗旨，定位于為臺灣受眾報道大陸和兩岸新聞，評論的議題也多選自大陸議題。

如此則《旺報》的議題與《南方都市報》具備了很好的可比性。

2、樣本選擇

一般在有重大新聞事件發生時，各家報紙借以表明自身觀點的機會就會增多，言論也會更加精彩。

2012年11月是中美兩國都在進行領導人更替的重大時節，這一階段的言論當然非常值得研究。美國總統選舉11月7日投票，十八大11月8日開幕、11月15日閉幕，11月7日到15日這一周就是這場“權力大戲”的核心時期。本文以這一周為基準，向前、后各延伸一周，將樣本選擇的時間框架定為11月1日-20日。這個階段還包含了兩個重要的時間節點：11月1日十八大新聞中心正式向全世界開放；《旺報》在11月15日十八屆一中全會之后推出了系列評論——“習李體制 新世代新希望”，截止于11月20日。

兩報對于代表本報觀點的主要言論（社論+短評）都有比較固定的處理方式，《南方都市報》一般發表一篇社論、兩篇社論或一篇社論+一篇短評，《旺報》則固定為一篇社論+一篇短評。如上20天內，《南方都市報》共發表了26篇社論和12篇短評；《旺報》共發表了20篇社論和20篇短評。

3、數據編碼與分析

本文主要的方法是內容分析，分析的核心則是類目建構。魏薇比較《人民日報》和《南方都市報》社論時所用的類目如下④：報導數量及篇幅大小；題材類別：社會、經濟、政治、法制、交叉；評論類型：建議型、頌揚型、解釋型、批駁型、綜合型（批駁*建議、解釋*建議、頌揚*建議）；選題來源：會議、法令精神、新聞事件、節日禮儀；社論標題：一句與兩句、闡釋與解釋；語言風格：莊重與平實、文雅與樸素、分析與論斷。

但上述類目對于本研究并不完全適用，比如題材類別方面，《旺報》常涉及的兩岸關系、中國與世界等題材就不是上述類目能完全涵蓋的，因此有必要對其進行更細致的劃分。

蘇蘅在研究臺灣報紙的新聞議題轉變時，將新聞主題分成如下類別⑤：政治：外交、政策、國會、選舉、黨政、軍事、監察、兩岸政治、政治事件、政治人物；經濟：財經、貿易、證券、工商產業、景氣物價、股匯市；社會：司法、警政、犯罪、災難、社會運動、社會問題；醫藥環保：醫藥、科技、環保；生活：消費、文化、教育、體育休閑；綜藝：娛樂、影音、傳播；國際：純粹發生在國外事；其他。

雖然新聞和言論分屬不同的體裁，但在題材或主題方面，則不妨相互借鑒。本文借鑒了蘇蘅在政治、經濟議題上的細分，對前述魏薇的框架進行整合。最終類目如下：

（1）篇幅長短；

（2）題材類型：政治類（政策/改革、黨政、外交、軍事、事件、人物），經濟類（政策、宏觀、金融、產業），兩岸，社會，法制，區域發展，其他；

（3）題材來源：新聞事件、法令政策、典型日期、專題策劃、現象討論；

（4）社論標題：陳述/祈使式、解釋/闡釋式、提問式；

（5）評論類型：批評型、解釋型、贊揚型、建議型、批評+建議型、解釋+建議型、贊揚+建議型；

（6）語言風格：分析論斷、熱情期待、莊重文雅；

對于兩家報紙均多有涉及的改革議題，本文分別將其納入政治政策和經濟政策，其中社會、生態或綜合的改革皆納入政治政策；題材來源方面，法令政策指國家層面重大法令政策的頒布，這固然也是新聞事件，但因其在大陸有特殊性，故予專列；兩類標題的差別主要在于標題中是否有一個以上涵義及其邏輯關系。

三、研究結果

1、篇幅長短

兩報社論篇幅相差不多，《南方都市報》平均1386字，《旺報》平均1278字；有個小的差別在于，《南方都市報》社論篇幅偶爾會突破1500字，且從標準偏差看，波動略大。

短評則不一樣，《南方都市報》平均1007字，1000字以下和以上的篇目正好相等；《旺報》平均550字，還有個別“跌破”了500字。

由此觀之，《旺報》對于社論與短評的區分更為明顯，社論大而完整、短評短小精悍；《南方都市報》的短評則是介于經典社論與短評之間。

本文認為是《旺報》對相關版面定位更加清晰、運作更有規律，《旺報》社論與短評數量相對固定而《南方都市報》在此方面常有變動的狀況，也可佐證這一點。

2、題材類型

《南方都市報》社論題材側重政治政策（26.9%）和經濟政策（23.1%），即主要涉及大陸各方面改革；同時聯系十八大召開的背景，還有數篇討論政黨建設（15.4%）。《旺報》社論則側重兩岸交往（25%）及相關外交形勢（如中美臺三方關系、釣魚島局勢，25%）。總體上，兩報社論中政治議題的比重都明顯高于其他議題，這也符合報紙“論政”的傳統。

短評方面，兩報最關注的都是社會議題（《南方都市報》41.7%，《旺報》25%），這可以理解為短評小、精、靈活的特點所使然，一般的社會議題比較輕靈，反而適合短評。

還有一點，《南方都市報》社論的議題相比《旺報》更加多元，顯示出其對于社會關切的全面和深入。《旺報》反而是短評的議題更加多元，顯示出其在議題把握上明顯的主次之分，即主要議題集中在政治、經濟方面，多以社論形式呈現，其他多元議題則在短評中靈活呈現。

3、題材來源

《南方都市報》多篇社論來自法令政策頒布（57.7%），這可以說是大陸特色，即大政府主導社會的方方面面；《旺報》則有多篇社論以專題策劃的形式出現（40%），顯示出其重視言論的系統性，也與前文討論篇幅時發現的“定位清晰、運作規律”的特點是相互印證的。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旺報》短評中有數篇（15%）來自對社會現象的討論，也就是說并沒有以特定的新聞事件或時節為契機，話題是由評論員自己去挖掘的，顯示出比大陸言論更為多元和完善的操作方式。

4、社論標題

兩報標題都主要采用直接陳述的形式（《南方都市報》社論61.5%、短評75%，《旺報》社論85%、短評95%）。但《南方都市報》更多使用含有一個以上涵義及其邏輯關系的復合式標題，這顯示出《南方都市報》評論所涉及的事務較廣較深，需要解釋或闡釋方可說明白，這與前文討論題材類型時發現的“對社會關切全面深入”的特點也是相互印證的；《旺報》的每篇評論的主題都明確而單純。

5、評論類型

在評論行文方式上，兩報差異不大，主要都是解釋型（《南方都市報》社論38.5%、短評25%，《旺報》社論45%、短評35%）或解釋+建議型（《南方都市報》社論34.6%、短評33.3%，《旺報》社論50%、短評20%）。相對來說《南方都市報》社論行文方式更加多元，《旺報》社論提出建議的比例更高。

6、語言風格

《旺報》評論的語言風格非常固定（社論分析判斷95%、短評分析判斷100%），一方面，身處自由自主的媒體環境之中，當然會以分析判斷乃至批判為主，而非僅僅表達期望或贊揚；另一方面，正如筆者訪談該報總主筆所知，每天的每一篇評論，總主筆都要親自修改，以使風格一致。《南方都市報》的語言風格則更加多元（社論分析判斷61.5%、熱情期待38.5%，短評分析判斷83.3%、熱情期待16.7%）。同時，兩報都未出現“莊重文雅”的語言風格；這也與兩報的定位有關，“莊重文雅”多用于歌功頌德，與兩報風格均不相符。

四、研究結論

在“大是大非”的判定及相應觀點上，兩報既有相當的共性，又顯示出各自的特點。

總的來說，兩報評論都最重視政治議題、都首重對時事的評論，各自評論的篇幅、行文方式、語言風格等都比較固定。

主要的差別在于：

整體上，《旺報》對不同評論類型（社論和短評）區分和各自定位更明確；《南方都市報》社論議題的覆蓋面更廣、更深、更多元，《旺報》社論則相對集中于兩岸和外交；《旺報》在短評議題方面更加多元；《南方都市報》社論的議題來源中法令政策比重較高，《旺報》社論則有特色的專題策劃；另外，《旺報》短評會注重對社會現象的討論（新聞性、時效性相對較弱），顯得比《南方都市報》的操作方式更加靈活多元；《南方都市報》社論和短評的標題形式、行文方式和語言風格都更豐富，《旺報》則表現出較強的前后一致，業務運作也顯得更加規范。

綜合來看，《南方都市報》重在對題材的選取和深耕，《旺報》長于模式的規范和多元，兩報可以相互借鑒和學習，讀者閱讀時也須有意識地注意綜合平衡。□

參考文獻

①張國良：《傳播學原理》[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9：241-244

②馬少華，《沖突與寬容的言論生態——中美報紙言論版的比較研究》[J].《國際新聞界》，2002（3）：36-41

③④魏薇，《黨報與都市報社論的比較研究——以〈人民日報〉和〈南方都市報〉為例》[D].西南政法大學，2010

⑤蘇蘅：《競爭時代的報紙——理論與實務》[M].臺北：時英出版社，2002：175

（作者：董嘯，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設計學院碩士研究生；薛可，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設計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