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商務區工作語言建構與巴赫金的復調理論

【摘要】從語言的“網絡外部性”角度分析，中國商務區工作語言應該是“國際語言”英語。在漢語環境下，國際語言的推廣雖然受到一定的阻礙，但研究西方語言理論有助于解決交際話語背后的因素沖突。巴赫金的“復調理論”揭示了語言使用及人類生活的對話性本質，并且揭示了平等對話的重要性，對我們具有啟示意義。

【關鍵詞】工作語言 話語方式 復調理論

商務區工作語言

語言既是一種交流工具，也是一種文化內涵的體現，因此，一個商務區選擇什么樣的工作語言，表明了它內在的文化取向和價值傾向。關于語言的經濟性問題，國內外專家已有很多研究，他們主要關注推廣工作語言存在的成本，使用何種工作語言能產生什么樣的效用和收益。語言在群體的推廣過程中會存在遞增收益的趨勢，也有專家將之稱為“網絡外部性”（network externality）。從當前情況來看，英語這一國際性工作語言在中國企業融入世界經濟體的過程中發揮著巨大的作用，但同時也存在著難以消除的障礙。對于商務區的工作語言的研究，不僅應從語言本身的經濟特征和語言背后的經濟與科技實力進行分析，還應涉及到工作語言這一特殊應用語言的構成、特征、隱含的哲學思想和經濟與管理思維模式，以及它對企業影響的具體體現和民族語言的關系。這些都是市場、企業和商務區工作語言研究必須面對的問題。

當然，也有專家認為，隨著世界經濟的發展和變化，全球經濟中心將會發生轉移，而隨之而來的就是國際語言的轉換。英語會不會一直保持國際語言的地位，大型跨國公司會不會因全球經濟中心的轉移而轉變自己的工作語言？比如說中國的崛起和經濟的迅速發展已經使得漢語在全球地位中有了很大的提高，漢語是否可以像英語一樣成為跨國公司或者商務區通用的國際語言？這里除了語言本身存在的差別和掌握的難易程度，“網絡外部性”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英語已經成為公認的世界語言，也是國際商務區和跨國公司所認可的工作語言。無論在公司對員工進行工作語言培訓時，還是公司進行外部和內部交流時，都毫無疑問地會使用英語。同樣，對于商務區和商務區內的企業而言，英語是實現它與國際交流的有效工具，沒有英語的媒介，它的產品和市場便無法走向世界。在各個國家教育教學體制中，從小學甚至幼兒園開設英語課程和進行英語教育已是一種長期的巨大投資，這本身便蘊含著一定的經濟成本。在這種背景下，若商務區放棄英語而堅持使用本族語作為工作語言的話，其潛在的經濟成本必然會增加。此外，語言背后的文化內涵和哲學思維影響著商務區的經濟發展與管理模式。采用英語作為商務區的工作語言意味著商務區對外來文化的包容，對新思維和模式的引進與吸收，這對商務區走向世界做好了前期的鋪墊。因此，接受并應用英語這一國際語言，熟悉國際語言背后的文化和哲學基礎并尋求對策以推進商務區的建設，學習和了解語言交流的相關理論便顯得尤為重要。

觀察當代中國社會的話語方式，無論是在民間（如日常對話）、媒體（如某些電視欄目）還是在學術界（如研究生論文答辯的場合）；無論是口語（如電視欄目中的嘉賓對話）還是書面語（如學術論文），都存在某些主觀、強勢，甚或是專斷的話語方式，仿佛說話人（或作者）所言是絕對真理，不容置疑。這種話語方式不僅讓聽話人（作者）在情感上難以接受，而且也妨礙了人與人之間的平等交往及富有意義的深度交流，不利于真理性認識的形成。因此，我們應該對這種話語方式進行反思，幫助人們重建文明、民主的話語方式，使人與人之間的對話從過度競爭走向良性互動。為達成上述目標，我們有必要重溫巴赫金的復調理論，從中找到理論支撐。

巴赫金的復調理論

對話協商話語方式的主張可以從巴赫金的“復調”（polyphony）理論中找到支持。巴赫金的“復調”理論起源于他對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中人物自身及人物之間對話性（dialogic nature）的研究。這種對話性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首先，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思想，而且這種思想在不斷發展，永無終結。這是人物自身的內在對話。我們對人物的理解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這些對話。用巴赫金自己的話說即為，“我們透過思想了解人物，通過人物了解思想”。其次，“只有當這些思想進入與其他人真正的對話關系時，它們才能成形、發展、更新原有表述，并進而引發新的思想”。基于上述觀察，巴赫金的作品被后人稱作“復調小說”（polyphonic novels），這一理論被稱為“復調”理論或“多聲協商”（heteroglossia）理論。隨后他用“復調”或“多聲協商”泛指所有人與人、人與文本、文本與文本之間的對話關系。巴赫金認為，“對話”在思想形成過程中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在此基礎上，他進一步指出，生活在本質上也是對話性的。換言之，生活就是參與對話：就是發問、傾聽、作答、表達意見等等。這一論述深刻揭示了人類生活的思想性、精神性及對話交流在其中的核心地位。

巴赫金也深刻地意識到了聽者（讀者）的作用，他明確指出：“表述是為他人而構建的，他人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這些他人不是消極的聽眾，而是言語交際的積極參與者。說者從一開始就期待著他們的應答、他們的積極的應答性理解。整個表述的構建，仿佛就旨在得到這一應答。”巴赫金的這一觀點在日常交流及閱讀史上均得到印證：在日常交流中，凡是聽者積極參與的對話往往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否則經常淪為說者的單方獨白；古今中外，凡是被尊奉為經典，世代流傳的作品，無不是在讀者心中引起共鳴的佳作。

巴赫金進而指出，通過對話尋求真理的方式與官方獨白的話語方式相對立，后者擺出了掌握絕對真理的姿態，也迥異于某些人的天真的自信（naive self-confidence），后者往往認為自己掌握某些真理。真理并非來源于某個人的頭腦內部，而是來自于人們探尋真理的對話之中。由此可見，平等對話也是獲得真理的重要前提。

巴赫金的復調理論也與伽達默爾的哲學解釋學思想一脈相承。伽達默爾指出，語言主要不是用來表達命題的，而是用來對話交流的。他進一步解釋道，解釋學的精髓在于，其他人的看法很可能是對的。解釋學的上述核心思想對語言使用及人們的話語方式有兩點啟示：其一，在語言的三種主要功能（表意、人際、語篇功能）中，其人際功能居于首要地位。其二，在對話中，我們應謹慎對待自己或他人的觀點，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觀點有可能是錯的，別人的觀點有可能是對的，并且在語詞的選擇上有所體現（如采用“我個人認為”、“或許”這樣的表達方式）。與此相類似，后現代主義也強調真理的相對性及語言在知識及身份建構中的核心作用。

簡言之，真理不是固有的、絕對的、一成不變的，而是在意義協商過程中逐漸被發現的，并且隨時間、地點、情境的變化而變化。而語言在知識建構及身份建構中具有重要作用：一方面語言是真理的表述形式，另一方面，我們使用語言的方式又建構了我們的身份及我們與聽者（讀者）的關系。溫和的話語方式表明我們是協商型的說者（作者），希望與聽者（讀者）之間建立平等協商的關系，而強勢話語方式則打造了我們專斷型的發言人身份，并決定了我們與聽者（讀者）之間的上下層級關系。

對話語方式的啟示

巴赫金的“復調”或“多聲協商”理論對話語方式的啟示如下：第一，鑒于語言使用及生活本質的對話性，我們應盡量多地開展對話，摒棄獨白性的話語方式，以最大限度地發揮語言的功用，使平等對話成為我們日常生活、媒體或學術場合常態的話語方式，提升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水平及交流效能。

第二，考慮到聽者在對話中的作用，說者要具有授權意識，將部分話語權留給聽者，在話輪轉換（turn-taking）中，增加他們發言的次數，使他們在認知和情感上都全力投入，無保留地表達自己的觀點與看法，確保對話在雙方之間最充分地展開。

第三，鑒于真理的相對性及其產生的對話協商性基礎，說者（作者）在表達自己的觀點時要盡量多采用“我個人認為”、“或許”（在英語中則為對應的“I think/I believe/In my opinion”，“may”，“probably”）這樣的修飾語，而少用“一定是”、“就是”這樣的過于絕對的語匯，以便給聽者（讀者）留有足夠的思考與表達的空間，以便雙方進行意義協商，達成真理性認識。上述考慮對于學術場所的話語方式（如研究生學位論文答辯、學術會議、學術論文）意義尤為重大。惟其如此，才能引發真正意義上的學術探討，從而促進學術的進步與繁榮。

結語

總之，巴赫金思想的主要貢獻在于，它揭示了語言使用及人類生活的對話性本質，并且揭示了平等對話對于思想產生及真理性認識形成的重要性。這一重要思想給我們的啟示是，我們要改變威權、專斷的話語方式，構建人與人之間平等、協商的話語方式，促進人際交往的和諧發展，促進社會的進步與思想的繁榮。

語言屬于語言學與社會學研究的范疇，常常為經濟與管理界所忽略。而語言本身自成體系，具有經濟特征，并且工作語言還能夠全面體現商務區的文化觀念和價值體系，在全球化背景下對于商務區發展尤為重要。巴赫金的復調理論的研究和引入將對商務區工作語言的建構產生重要作用。

【作者為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外語系副教授、碩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