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穿網球衫、斜紋休閑褲和便鞋的泰迪·福斯特曼(Teddy Forstrnann)走進位于紐約第五大道的Cipriani餐廳,他點了鰨目魚,開始與坐在對面的作家交談起來。
這是2010年春季的一天,華爾街收購巨頭泰迪透露自己新一年的目標有三個:生意、身體以及自己的傳記。出版自傳一直是泰迪的心愿,他嘗試過找寫手寫自己的故事,但效果并不理想。他需要一位真正了解他并且有悟性的人來回顧他的人生,面前這位不知能否勝任。
“你覺得我的故事有什么價值?”泰迪問道。
對方回答:“因為你有一套獨特并且成功的生意經,參與創立了私募股權行業,果斷地與Dr Pepper公司分家,并且扭轉了灣流公司(Gulfstream)的頹勢。你的家庭同樣傳奇:祖父從紡織生意起家,父親曾一度與酗酒抗爭,哥哥是投資圈中最受歡迎的人。如果將這些內容恰如其分地呈現出來,或許會成為一個地道的美國故事,獨特、具有史詩意義的巨作。”
泰迪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在接下來的午餐時間里,他滔滔不絕地聊起了自己在耶魯念書時的往事。當時他感覺才華被埋沒,沒人理解,于是加入了曲棍球隊,擔任守門員。泰迪認為這個位置很適合自己的性格:孤獨而嚴肅,隱藏在面具之后,是防守的最后一環,在失敗的時候被苛責而成功的時候卻被忽視。他甚至像把傳記命名為《守門員》。
此次交談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泰迪很快決定與這位名叫里奇·科恩的作家合作。
泰迪喜歡旅行,因此為了寫作而進行的采訪,大部分是在飛行中完成的。泰迪要求里奇登上他的“灣流V型”私人飛機,在空中獨自講述著他的故事。據里奇回憶,第一次“旅行”是從紐約開始的,兩人約好在曼哈頓西區的一個直升機停機坪見面,隨后一起乘直升機飛躍哈得遜河。透過機艙玻璃,紐約中城區的高樓大廈出現在泰迪身后,看上去仿佛他書桌上的臺燈。直升機降落在新澤西州的莫里斯敦市機場,泰迪的私人飛機在那里等候,引擎已經開始運轉。
如果是一幅官方肖像,那么泰迪或許應該與這架飛機共同出現在畫面上,注視著它的結構、坐在其中甚至親吻它。因為它極為罕見,充分表現了泰迪職業生涯中的經典時刻:將苦苦掙扎的灣流公司從克萊斯勒手中購入,花費了8.5億美元。這家總部位于喬治亞州薩凡納的私人商務飛機制造商,彼時已有60年歷史,卻長久以來被忽視,其在業界的統治地位也逐漸受到加拿大龐巴迪公司(Bombardier Aerospace)的威脅。
那是在1990年,泰迪剛買下“灣流”后不久,就感覺到了私人航空領域的危機,90年代的經濟蕭條來臨,幾乎沒有人愿意花費3000萬美元買飛機。泰迪的幾位投資人建議他宣布灣流破產,承擔損失后放棄這家公司。然而泰迪卻反其道而行之,籌措資金加倍投入,并將首席執行官換掉,自己來掌舵。
他的主要戰略是制造世上最偉大的私人飛機——“灣流V型”,可以不經過中途加油而從紐約直接飛到東京。這種生意的體量很小,如果一年賣出30架灣流V型,也許只能勉強度日,而如果賣出40架,那么員工就要開香檳慶祝并收到可觀的紅利了。泰迪組建了一支強大的公司董事會,其中包括唐納德·拉姆斯菲爾德、科林·鮑威爾以及鮑勃·施特勞斯,形成歷史上最華麗的銷售團隊。為了打造灣流V型,泰迪十分賣力,每一環節都親自把關。
經過5年的努力,憑借已有的灣流GIV-SP和新開發的灣流V型,公司的收入飛漲,到1996年,其產品積壓價值達到33億美元。一年以后,公司預計交貨51架,比前一年增長89%。1996年,泰迪成功運作灣流公司上市;1999年,他所執掌的福斯特曼·利特爾(Forstmann Little)公司將灣流以53億賣給通用動力公司。在最后一次董事會前,泰迪表明他不需要金表或者皮質文件夾作為卸任cEO的禮物,而是想要一架屬于自己的灣流v型,也就是泰迪與傳記作家后來一起登上的那架飛機。
私人飛機的機艙內飾通常有兩種風格,一種是“空軍1號”散發的陽剛、權威氣質,如同空中的控制中心;另一種則是貓王的康維爾880型飛機“麗莎·瑪麗”風格,擁有特大號雙人床以及搖滾明星的道具。泰迪的飛機是徹頭徹尾的控制中心風格:大型皮座椅、財務報表以及顯示屏。里面的確有一張床,但被隱蔽了起來。
泰迪與里奇的采訪之旅來到了巴黎,夜幕降臨的城市閃爍著燈光。飛機滑行到停靠點時,酒杯與盛放單一麥芽威士忌的酒瓶碰出清脆的響聲。一位海關人員登上飛機與泰迪打招呼,簡單查驗了證件后送兩人下飛機。
泰迪此行的目的是參加國際管理集團(IMG)法國總部的會議。一天下午,他驅車前往羅蘭加洛斯球場出席法國網球公開賽,這也屬于他的商務活動之一。納達爾和菲德勒等人都是國際管理集團的客戶,作為集團主席,泰迪理應親臨現場。集團在中央球場有一個包房,位于紅土場以上五六排的位置,泰迪經常出現在其中,有時還在陽光下露幾手廚藝。
國際管理集團是世界上最好的運動員和模特中介,不少媒體認為泰迪入主公司,純粹是為了接近那些天之驕子。泰迪對此不以為然:“他們認為這是一場派對或游園會嗎?簡直荒唐。買入這家公司的時候它的表現有失水準,我買的原因與買其他公司一樣,那就是隱含的價值,我看到了別人沒有看到的東西。誰也不會花7.5億美元只為看美女或者坐在中央球場。”
當晚,泰迪飛去了倫敦,與他的兒子西亞(Slya)共進晚餐,灣流V型從倫敦郊外的鄉村掠過,飯后泰迪帶里奇和兒子來到了Aspinalls,海德公園旁的一家頂級博彩會所,從外表看與普通高檔住宅毫無二致。泰迪趕在晚10點以前進場,那時豪賭客們還沒有到來。他走到“二十一點”的桌臺前,開始抓牌。他的頭腦高速運轉,計算著所有的可能性,你幾乎能聽到那種思維轉動的聲音。如果沒有見識過泰迪在牌桌上高強度的發揮,你很難了解他到底能釋放出多大能量,實際上,他的整個事業都建筑在這股能量之上,像一個永遠追逐金錢游戲的資深牌手。
那次采訪之旅結束后,泰迪又無數次邀里奇到訪他在英國南安普頓的住所,兩人落座于露臺,在夏日陽光下眺望英吉利海峽的索倫特峽。泰迪總是在完全“絕緣”的環境中才能平心靜氣,回顧自己的一生,在他的私人飛機中抑或在這里。談話的結尾泰迪不忘提醒他的寫手,下一次旅行的目的地是印度,之后是新奧爾良、巴西……當然,都是乘坐他心愛的灣流v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