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楠婷
摘 要:中日兩國在社會道德層面皆非常重視“和”,雖說日本“和”的觀念起源于中國,但在長期的社會發展中已然賦予它很多新的意義。將中國的“和”與日式的“和”相對比,分析兩國對和的不同理解以及由此產生的行為模式和語言習慣的差異,從而進一步討論“和”在日語教育乃至外語教育中的積極意義。
關鍵詞:和;思いやり;日語教育;外語教育
中圖分類號:H0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26-0254-02
如今的日語學習者們接觸日本文化的途徑越來越多,那么對于不同文化間所產生摩擦的解決能力,以及對異文化的理解能力就有了全新的要求。為了營造和諧的交際環境,除了毫無障礙的語言交際能力之外,更多的人對異文化交際中應持有的態度、能力,以及在國際商務中所具備的素質都有了全新的訴求。也就是說,當代的外語學習者,已不能僅僅滿足于語言符號的簡單替換,還必須承擔起架起異文化交流之橋的重任,并能在國際商務中發揮調和作用。大多數情況下,外語教師和外語學習者學習外語最直接動機是為了自身或本國的利益,而在異文化之間實現“和”,在如今的外語教育中還僅僅停留在口號上。然而,通過語言的學習理解他國行為方式和語言習慣,并且同本國進行比較,提高異文化交流的能力才能成為可能。
日本和中國一樣,都是注重團體的社會,但是兩國的語言習慣和行為模式差異頗大。一國以村落為利益共同體注重“和”,一國以血親為重注重“孝”。日本自然災害眾多,在長期的歷史變遷中形成了以村落為單位的行為準則,而中國歷史悠久,在長達幾千年的戰亂和動蕩之中,形成了以血親為重的思維模式。
“和”與“恕”相關聯,并且很容易聯想到“信義”二字,屬于橫向理論。“孝”無法與血親之間的“情”割斷,是縱向理論。因此,中日兩國看似同屬集團主義社會,卻由于孕育它的文化背景不同,產生了相異的行為準則。由此看來,想要在異文化間實現和諧的人際關系,必須對彼此文化中的行為準則有所了解。長期以來,語言作為一種有效的媒介連接著日本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而人與人之間的利益共同體對日本人各種行為的影響不可小覷,本文將以日本語言行為中的利益共同體理論為依據,探討如何在日語教育中發揮其特點。
一、“和”對“和解”的貢獻
Schutz認為,集團行為是對于他人對處理人際關系最基本的訴求,換而言之,就是由包容(inclusion)、控制(control)、感情(affection)的訴求所決定的。所謂包容,即期望有所歸屬的欲望。控制,是指由團體對他人的控制或是甘愿接受團體管轄的個人情緒。而感情,就是希望將團體成員連接起來的情緒需求。根據Schutz的理論,集團的形成和發展,成員之間必需相互滿足以上的這些需求,那么成員之間的和諧(compatibility)就非常必要了[1]。換而言之,為了讓集團成員的訴求都能得到滿足,成員之間的和諧意識必需增強,也就是保持“和”。然而,往往集團成員之間對“和”的訴求強度不同,為了保持“和”,就得設定一個文化基準。中國講究“易地而處”,意思是換位思考,而日本則重視對他人的「思いやり(體貼、體諒之意)」。不同的思維模式在長期的發展中孕育出不同的行為模式,應用于異文化交流之間,就要求雙方充分理解互相包容。尤其是現在,大家都在強調構建共榮共存的利益共同體,那么為了保持這個共同體之間的不同文化的“和”,就必須有一個共同的行為準則。同一地域內的各國之間由于歷史原因糾葛頗多,各國之間的“和解”是走向“和”的第一步。地區內的“和解”,當然少不了和諧的人際交往,而人際交往的重要手段是語言,那么外語教育的重要性就自不待言了。也就是說,為了實現保持地區間共生、共榮、和平最基本的“和”,外語教育是不可或缺的。日本尤其強調“和”的理念[2],是維護社會團結的一味良藥,從這個意義上來看,地區內的“和”與全世界的“和”是具有相同價值的。
日語中,有很多語言場面中都體現著“和”的理念。比如,在交流中無論感興趣與否,大多數日本人都會選擇做一個積極的聽眾,并對其言語做出積極回應,這不能說不是“和”的思維起到的推動作用。本文將這種作用統稱為“委婉的作用”。
本文中,將中日兩國的文化差異為背景,研究兩國對“和”的不同理解,探究異文化之間“和”的真諦。
二、“易地而處”和「思いやり」的待人之道
中日兩國都受到了“和”的思想的影響,眾所周知,“和”基于儒家學說的“恕”,但是對其深刻內涵的理解卻頗不相同。
孔子(前551年—前479年)提出“以和為貴”。春秋時齊晏子(前578-前500)進一步解釋了“和”的意義,認為必須能容納不同的意見,兼容不同的觀點,才能使原來的思想“成其可,去其否”,得出正確的結論。而孟子(前372年-前289年)從“人和”的角度進一步闡述了對“和”的理解,他說:“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這里所謂的人和是指人民的團結,人民的團結是勝利的決定性條件。儒家的以和為貴的思想在歷史上曾經起了促進民族團結,加強民族凝聚力,促進民族融合,加強民族文化的同化力的積極作用。對于“恕”,則詮釋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更認可“求同存異”的做法,認為應將“禮”時時刻刻放在心頭。就是在這種思想的教化之下,中國人形成了“易地而處”的美德。如今的“易地而處”指設身處地的為他人著想,不強求與人。也就是說從他人的視角看問題,把他人的視角變成自己的視角從中尋求“和”,只要能夠做到換位思考,就可以縮短和對方的差異,做到“和”也就不難了。基于這種對“和”的理解,以血緣為中心的中國社會,血親之間彼此親密互相依存。有時甚至過于為對方著想,強行要求對方接納自己的判斷或價值觀,對別人的行為橫加干涉,反而起到負面作用。所以在血親關系中滋生的個人主義傾向成為“禮”的意識發展的極端。
另一方面,日本對“和”的理解有所不同。伊藤仁齋(1627—1705)對日本傳統思維中的“恕”做出了解釋。“恕”,不僅僅是將“禮”放在自己心頭,而是應該完全站在他人的立場上思考問題,別人不喜歡的行為自己一概不做,更加強調誠于待人的“誠”[3]。也就是說,日本人的“恕”是建立在日式的「思いやり」上的。日本人的交往中,將自己與他人嚴格區分,人際交往中主張為對方著想,盡量壓制自己的意愿,與他人保持一定距離,認為與其積極發表自己的觀點和意見,倒不如暗中觀察周圍的氣氛,做好面子工作,自己盡量保持在場面中不顯得突兀。雖說也有“以和為貴”的說法,但日式的以和為貴強調的是完全壓抑個人的意志以集體意志為重[4]。于是,大部分日本人“時刻觀察著周圍的環境而嚴于律己,是‘他人意志型,換句話說就是‘大勢追隨型,這是日本人行為方式的突出特點”[5]。但從大的方面來看,雖然保住了“和”,但卻完全喪失了自我,一味順應他人意志,這就造成了他國人對日本人的誤解,認為日本人表里不一,嘴上說的永遠和心里想的不一樣,永遠無法知道日本人和藹的面孔之下是什么樣的心思,豈不知,這種隨大流、不得罪人、只說好聽話的行為模式,是日本人從小受到這種意識熏陶結果。倘若日本人能夠在相處之時再加上“信義”這把杠桿,該表達意見時委婉地、恰當地表達出來,那么其他國家的人們也就不會認為日本人“虛偽”“難以相處”了。這種日式的「思いやり」僅存在于以村落為共同體的社會構成中,所以在與不同文化相碰撞時,就必須互相包容了。
“易地而處”和日本的「思いやり」的待人之道,在善待他人這一點上是積極的行為哲學,但若喪失了“禮”和“信義”的約束,實現“和”就無從談起。由此看來,在“易地而處”和「思いやり」之上,再加上“禮”和“信義”,互相充分融合,也許在中日兩種不同文化之間能夠起到積極良好的作用,也就是說,為了實現異文化之間的“和”,首先應該推廣“和”的理念,然后再加上“禮”和“信義”的約束,以此作為對待他人的準則。那么,負責相互溝通的這些外語學習者就首先必須具備這些素質。具體到中日文化上,再具體到我國的外語教育上,就首先要求日語學習者們除了具備我國“和”的意識之外,還應理解“禮”和“信義”的重要性。
三、委婉交際教育的本質
委婉交際是指“人和人之間通過語言、非語言的媒介,側面互相傳達知、情、意的相互作用的總稱”,“雙方之間無地位優劣、高下之分,在交際場合互相產生的各種影響平穩和諧,事物朝著應有的方向穩步發展。另外,行為、語言、肢體動作要以對方為重,充分理解對方的心情和立場,謹慎相處”[6]。日語在人際交往中所起的作用,幾乎全都符合委婉交際的原則,但是其中文化色彩較重,對委婉交際原則的影響頗大。探究日語當中富有文化色彩的語言機能,其中問候、幫腔、隨聲附和、顧慮、話題的延伸、敬語等都是富有委婉交際原則的語言形式。換而言之,日語是一種委婉性很強的語言。
這一點廣大日語學習者應該感同身受,日語素以“曖昧”著稱,在與日本人的交往中,往往大家的感觸是他們不直接表達自己的意愿,說話含含糊糊捉摸不透,比如覺得別人彈琴吵,不會直接說吵,而是說■ですね(你練琴可真刻苦啊!)」,類似于這樣的表達方式,經常成為日本人同外國人出現摩擦的起因,而日本人卻覺得直接說吵,是對對方的不尊重,違背了“和”的原則,這充分證明了日語是種委婉的語言。
江戶時期的町人階層在私塾學習算盤和商業禮儀,從這一點便可以看出交際在商業往來中的作用非凡。如果富有委婉交際的能力,并且在與人的交往中能夠重視尊重兼顧慈善事業,那么此人必成大事。日語教育中灌入委婉的教育,是社會各界和異文化交流之間的需求。1998年,德川宗義教授曾在韓國的日本學會學術大會的演講會上提出這一理念,這也是人性語言學的精髓。
四、日語教育中的“和”
綜上所述,日語教育中所追求的“和”,是以實現“和”為目的而確立“和”以及「思いやり」的委婉性的,只有如此,才能長期在某個共同體中維系“和”。
過于強調“和”在利益共同體中的作用,難免發生委曲求全的問題,于是就會陷入交際困境,更影響了個人根據自己價值觀做出判斷的能力。為了逾越“和”帶來的副作用,在更加廣闊的文化圈里形成“和”的意識,就要求起到紐帶作用的外語學習者遵循“信義”的原則,在不同文化交流的各個領域起到積極促進作用。當然,以促進異文化交流、異文化理解為目標的外語教育中,最應該注重的是對待不同文化時的“禮”。民族文化單一,容易產生狹隘思維和偏執的民族優越感,會給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帶來障礙。我們應該在教育過程中盡量讓學習者逾越這種狹隘的自我文化中心主義的壁壘,對不同文化持有“禮”的意識,能夠做到“易地而處”。為了做到這種換位意識,應該首先對本國文化,特別是通過身邊事物發現異文化的成因,從而做到理解并接納不同文化。接受異族文化這個全新的概念之前,首先應該盡可能多的接觸和理解自己生存的社會環境下產生的異文化摩擦,從而提高自身認識,繼而擴大為對不同民族、不同國家文化的理解與接納。只有對自己文化的多樣性和多變性做到客觀公正的認識,才能對他國文化有更加正確的理解。
因此,我們在日語教育過程中,應該珍惜兩國文化“和”的精髓,在培養學習者語言能力的同時,加深他們對互相文化的理解和包容能力,對日本與中國出現矛盾的問題,能夠及時分析出究竟是文化摩擦還是別的原因。倘若是文化差異導致的誤解,能夠及時提出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只有這樣,我們培養出來的就不僅僅是語言翻譯“機器”,而是能在國際關系中起到潤滑油作用的全才,那么中日兩國在文化層面的交往中便可以避免更多的誤解和爭端。
其實,不僅僅是日語教育,將“和”的理念在所有外語教育過程中推廣,都是有積極意義的。倘若所有外語學習在充當語言翻譯角色的同時,更能擔當得其文化翻譯的重任,那么對于創造國際和諧環境也是具有積極推動作用的。
在今后的外語教學中應該增加學習者體驗異文化交流的途徑,也就是說,在異文化理解的教育問題上,教學過程中應積極探索多種教授方法。同時,我們的教育不應該僅僅停留在對異文化理解的層面上,而應該擴展到能夠對人類一切文化都等而視之。培養外語學習者實現異文化間“和”的能力,實際上就是在培養聯絡各地域之間的文化專家,意義重大。
五、結語
綜上所述,外語教育不應該僅僅是記住一些語言符號,而是應該同時習得實現異文化間的“和”等多種能力的培養過程。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外語教育在實際教學過程中,不能僅僅只求交流無障礙,還應該以彼此尊重為前提,努力提高多文化間交流的能力、對異文化的適應能力和解決文化問題的能力。要想建立這些能力,就需要學習者同時具備語言學、應用語言學、教育學、社會學、心理學、文化等一系列相關聯學科的素養,這在目前的外語教學中應該還是空白,倘若今后的外語教學中在培養語言能力的同時,重視文化溝通、文化調和能力的培養,這對全世界和平共建都將意義非凡。
參考文獻:
[1]Schutz,W.C.A.Three-dimensional theory of interpersonal behavior[J].N.Y.;Rinehart & Co.Inc,1958:72-73.
[2]石井敏他. 異文化コミュニケーション[M].東京:有斐閣選書,1987:95-98
[3]洪顕吉他.日本思想的理解[M].時事日本語社,2002:52.
[4]南博編.日本人的人間關系事典[M].東京:講談社,1980:211-229.
[5]小松左京.日本人の人間関係事典[M].東京:講談社,1980:30-31.
[6]李徳奉.ホスピタリティ日本語の特徴と教育のあり方[M].東京:時事日本語社.2010:11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