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江雪
摘 要:王陽明是心學的集大成者,其教育思想在心學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致良知是王陽明一生學問的旨歸,更是其教育追求的理想。探究王陽明教育目的——致良知的教育價值與意義,以便將致良知的教育轉化到當前的人文教育之中。
關鍵詞:王陽明;心學;教育目的;致良知
中圖分類號:B248.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26-0224-02
當前教育可以用“為學日益”來概括,信息大爆炸讓人們學習永無止境的科教文化知識以應對現代社會發展的日新月異。物質財富積淀深厚,精神家園卻漸漸荒蕪。教育者和受教育者過于追求知識經驗而都忽視了教育的另一目的——“為道日損”,而陽明心學的教育正是這樣一門學問,無論是對于弘揚中國傳統文化還是對于學校教育和自我修身都有重要的意義,它時刻提醒我們最根本的東西是什么,讓教育者和受教育能夠找回教育的另一目的并達成之。
一、王陽明心學的界定及其主要內容
王陽明,原名王守仁(1472-1529),字伯安,祖籍浙江余姚,曾修學會稽山陽明洞,因此自稱陽明子。他歷經明代憲宗、孝宗、武宗和世宗四朝,是明后期頗具影響的哲學家和教育家,是心學的集大成者。
“王守仁是綜合了包括宋明理學和心學在內的儒家思想,以它為核心思想建構了心學思想體系。”[1]王陽明心學思想在承襲孔孟思想精華和完善陸象山心學思想的基礎上,用自己獨特的思維模式闡述儒家思想的精華。“心學思想”是中國傳統文化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人內在修養的學問,所以對王陽明心學思想的把握不能以現在科學邏輯思維來理解研究,而應用直覺性和圓融性思維來體悟。
通常將王陽明思想定位為與唯物主義相對的唯心主義,事實上對這一概念存在誤解。王陽明心學中的“心”與“物”并不是唯物論中“心”與“物”,“唯物論所說的‘心是指客塵在心性中落射的影子,也叫作‘反映。唯物論所說的‘物是指客觀的物質現象,是與‘反映相對應著的‘客塵。”[2]也就是說唯物論所持的“心”是心理學所說的心理現象,而物則是指這些與心理現象相對應的客觀事物,而在王陽明心學中的“心”是人人天生皆有,是無形無相的真吾,物是指包括心理學所謂的心理現象和外界的客觀事物在內的一切。所以王陽明心學思想屬于唯“心”,但是這里的“心”與通常理解的唯心主義的心存在區別。
心學中“心”的內涵,王陽明有相關解釋:“心者人之主宰,目雖視而所以視者心也,耳雖聽而所以聽者心也,口與四肢雖言動,而所以言動者心也。故欲修身在體當自家心體。心不是一塊血肉,凡知覺處便是心,如耳目之知視聽,手足之痛癢,此知覺便是心也。”[3]也就是說心不是生理學中的血肉心臟,而是無形無相、無時不在的人之主宰,是任何東西不能表達呈現的,只有靠親身頓悟體征才能得到的。在日常生活中,這個“心”可以成為精神的家園,回到了這個家,收獲一個明白祥和的人生。
陽明心學本質并不是玄之又玄的哲學思辨,而是百姓日用的學問,其精神內核是圣人之學,教人如何做人做事。王陽明的心學的主要思想內容是心即理、萬物一體、知行合一和致良知幾大部分,同時這幾部分也代表王陽明思想一步步的深化過程,其中致良知是其最終旨歸處,正如他所說:“致知二字是千古圣學之秘,此是孔門正法眼藏”,“吾良知二字,自龍場以后,便不出此意,只是點此二字不出”,由此可見王陽明一生的思想精華是“致良知”。
二、王陽明心學教育目的
對教育目的的追問是教育的第一等事,它決定了教育的方向和方法,教育者和受教育者如何定位教育目的決定著“人將成為什么樣的人”的問題。作為教育者的王陽明也對其教育目的做了闡述,“吾平生講學,只是致良知三字”,其講學的最終目的是使人能致其良知,最終隨才成就。
致良知是王陽明將《大學》中的“致知”和《孟子》中的“良知”字面組合,但其內涵不僅是兩者的拼合,更是對其的延伸和升華。“良知”與“致良知”究竟如何定位,王陽明有如下論說。
“道即是良知,良知原是完完全全,是的還他是,非的還他非,是非只依著他,更無有不是處,這良知還是你的明師。”(《傳習錄》下,《全書》三,第78頁)
“蓋良知只是一個天理自然明覺”(《答聶文蔚二》,《全書》二,第69頁)
“天命之性粹然至善,其靈昭不昧者也,此其至善之發見,是乃明德之本體,而即所謂良知也。”(《親民堂記》)
“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傳習錄下》,《全集》,第117頁)
“良知即是未發之中”(《與陸元靜書》,《全書》二,第61頁)
以上是王陽明關于“良知”的闡述,良知即是非之心,良知即心之虛靈明覺,良知即天理,良知即道,良知即明德之本體,良知知善知惡,良知是未發之中。對于良知的界定沒有一個明確解釋,良知的本然之態是未發之中的,是未現于外的,沒有任何一個精確的詞匯定義它,甚至“良知”本身這個詞匯都應該是多余的,只是礙于傳達出來不得已用“良知”一詞,實際上所謂的“良知”是須要深刻的體悟和實證的;而良知一發用就已不是本然之態了,就變成了已發,所以未發是本體良知,而已發是良知的發用(這種發用是不被任何物所遮蔽的發用),前后兩者是有區別的。陳來在《有無之境》中總結道:“所以良知即本體即現成,即未發即已發。”在陳來看來,良知既是未發又是已發,其實未發和已發是有區別的,但并不是將其分作兩件事,兩者仍是合一的,王陽明在闡述良知的時候沒有嚴格區分此二者導致良知的界定模糊,對待良知所指內容應根據具體情境來做區分。
致良知之“致”在學界有兩種解釋,一是指至極,“吾良知之所知者無有虧缺障蔽,而得以極其至矣。”就是說將良知擴充到極致;二是指實行,“良知也,是所謂天下之大本也;致是良知而行,則所謂天下之達道也。”即有良知的同時也有外在的行。
陽明心學是以“心體”為本位的思想,是從個體的本體——“良知”出發來看待一切的,其中蘊含了無盡生命的學問,這種學問移位于教育中,可以把“被教育者”變“受教育者”,使受教育者真真正正地找到自己。
三、王陽明教育目的啟示
尼采曾感嘆:“真的,我的朋友,我漫步在人中間,如同漫步在人的碎片和斷肢中間……我的目光從今天望到過去,發現比比皆是:碎片、斷肢和可怕的偶然,可是沒有人。”尼采是用文學化的語言描述出自己的生命感受,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把這句話放在現今中國人的精神世界中似乎也不為過,媒體不斷曝光各類匪人所思的新聞,無不是讓人驚恐,人與人之間互相不信任、互相懷疑,甚至是親朋好友,這不正是這句話的驗證。
王陽明心學“致良知”這一教育目的猶如一劑藥,對科學知識來說它不是一劑對癥良藥,而對人精神修養來說它當之無愧是一劑對癥良藥。《十力語要》總結道:“知識之敗,慕浮名而不務潛修。品節之敗,慕虛榮而不甘枯淡。”這道出了當前教育痛處的病灶,實用主義教育、科學主義教育等是教育的應有之義,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教育是對人的教育,人是復雜的,不僅僅有理性的一面,人還有感性的一面,只講科學和實用是遠遠不夠,心性的修養是非常重要的,甚至重于科學和實用,一方面沒有厚重的心性修養,做科學與實用之事往往是事倍功半,另一方面做得非常優秀,得到了一時的歡喜,做得失敗,得到的只有一時的悲傷。
世人無不追求安身立命之所,這個安身立命之所不是遮風擋雨的房屋,也不是高薪金的工作。事實證明科學無力給無常莫測的人生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唯有自己才能給自己找個安身立命之所。而“致良知”這一教育目的正是要提高人的心性修養,最終找到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真吾,只要達成這一目的,人生就可以擺脫樂與苦的輪回,從頭到腳都散發出一種平靜坦然的氣息,做起事來融洽自然,成功與失敗后都在心中留不下一點痕跡,就是所謂的雁過長空。
四、王陽明致良知教育的現代轉換
現代社會明顯偏重于科學知識,而輕視人的精神修養,這可能不是開始于教育,但可以結束于教育。科學知識給人類帶來的物質文明,但同時也把人帶進了荒蕪的精神家園,如果教育發揮了其真正的作用,理應是能夠避免這樣的悲劇。
當前的教育是“為學日益”,而王陽明“致良知”教育是“為道日損”的教育,可以說是加的教育和減的教育。“致良知”這一教育目的落到以科學為旗幟的現在教育中,不免陷入尷尬的局面,心學與現在的學校教育似乎不合拍,中小學教育處于一種機械化地運轉狀態,上課老師講學生聽,回家有做不完的家庭作業;而大學生似乎有了更多的自由,但是被壓抑多年的心已疲憊不堪,大學之初放任自己,剛剛找到自由的感覺又疲奔于工作。在這樣的教育現實面前,將陽明先生“致良知”類的人文教育置于何地才算是恰當呢?教育者們對人文教育的呼聲是越來越響,但是現實的發展卻不盡人意,當前的教育系統是環環相扣、格調一致,“致良知類的人文教育將要如何轉化到現在教育中?”這一問題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王陽明的教育思想最終落到了良知和致良知上,再落到現在的教育現實中,應該屬人文教育類。人文教育的實施確實是一個極其復雜的工程,是貫穿整個教育體系的大工程,關系到教師、教育對象、教育內容、效果檢驗等等一系列的問題。當然人文教育可以冠以各種各樣的文化形式來實施,因為人的多樣性就決定了人文教育的多樣性,本文只把王陽明心學的“致良知”作為中心來討論學校人文教育展開。
“致良知”類人文教育的實施,第一要求學校具備接納和宣傳的態度,學校如果不能接受和宣傳這樣一種唯“心”哲學,學生自然就很少有機會接觸到它。第二涉及教師,什么樣的教師能夠勝此重任,必須是那些對心學有所體悟的教師才可能做到,如果只是讀了相關的書就像傳授知識一樣把心學思想生硬地講給學生,那么就等于“沒有”。第三關系教育對象,什么樣的學生能夠真心地愿意接受這樣一種人文教育,因為人與人之間存在很大的差別,對文化的選擇傾向也是不同,所以人文教育也不能完全固著在“致良知”這一人文教育中,愿意親近這種文化的學生會與老師之間產生無言的親近感,沒有心理距離,不能接納這種文化的熏陶,學校可以引導其走進其他文化。第四是關系教育內容,“致良知”類人文教育不是知識的教育,教育的內容主要是心學的精神內涵,可以不拘泥于課本文字與教室課堂,更多是需要師生之間的心靈的溝通和學生親身體悟。最后涉及效果檢驗,這種教育驗收也不必像知識學習一樣借助于考試來完成,主要靠老師平時的觀察學生的表現就可以完成效果檢驗,相由心生,心性修養是會滲透到人的一言一行當中。
參考文獻:
[1]吳乃恭.宋明理學[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4:370.
[2]蘇樹華.大話佛家智慧[M].濟南:齊魯書社,2005:9.
[3]王陽明.傳習錄全譯[M].于維雄,注.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6:86-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