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化視角下馬克思主義與佛教研究

薛月愛

摘 要：馬克思主義與佛教均來自異域，在經歷了中國化之后，都成為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二者有本質區別，但在中國化方面又具有某些共性。佛教中國化的成功可以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從某種程度上提供借鑒。作為后來者，馬克思主義進入中國又面臨如何對待業已中國化的佛教，兩者的關系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一個重要內容。其相通之處為二者的和諧相處提供了條件。

關鍵詞：馬克思主義；佛教；中國化

中圖分類號：B2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3）26-0037-02

馬克思主義與佛教是人類文明進程中兩大杰出的文化成就，影響巨大、遍及世界。對于中國文化發展，其意義尤為獨特。雖然他們都來自異域，但是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中，他們都已融入并成為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那么兩者在某種程度上是否存在可比性，佛教與馬克思主義是否存在相通、可以互相借鑒之處呢？筆者擬從以下角度簡單分析。

一、佛教中國化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中國化”是兩者都曾經歷過的一個重要歷程，對于馬克思主義這個過程還正在進行中。所以在這個角度上兩者可以進行對比參考。

“中國化”的提法最早出現于1936年到1938年的中國學術界搞的“新啟蒙運動”中。1936年，陳唯實在《通俗辯證法講話》一書中率先提出了“辯證法之實用化和中國化”的主張。他說：“對于唯物辯證法，最要緊的，是熟能生巧，能把它具體化、實用化，多用例子或問題來證明它。同時語言要中國化、通俗化，使聽者明白才有意義。”[1]但是在這個詞使用之前，中國文化就已經歷了很多次中國化。中國古代的先哲，更多的是使用“會通”來表述中國文化的兼容并包、強大的消化吸收能力。自從有了中外交流，任何一種外來文化、事物、制度想在中國真正立足，它都必須中國化。佛教就是一個典型代表。

佛教的傳入一般認為在西漢末年。兩漢之際至三國、兩晉，為了解決中外文化在語言、概念上的障礙，當時的佛教學者往往采用“格義”的方法翻譯佛經和介紹佛教教義。但是這種中國化主要是形式上的“化”，尚未深入到內容上的“化”。南北朝，玄學盛行，佛學逐漸與玄學合流，史稱“佛玄”時期。隋唐時期，佛教與儒學結合，實現了儒學化，佛教各宗派相繼形成，尤其是禪宗的創立，標志者佛教中國化的成熟[2]。

馬克思主義同樣是外來文化，它是作為當時先進的思潮，俄國十月革命后傳入中國。從1917年傳入，它也開始了中國化的過程。中國最早的馬克思主義宣傳者李大釗，雖然還沒有明確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這個概念，但是他已經有類似思想的萌芽。同時代的李達、蔡和森、瞿秋白等人也都有相關論述。到1938年10月，在黨的六屆六中全會上，毛澤東明確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命題并予以闡述。隨后在中國革命、建設、改革的過程中，中國化的成果日益卓著，馬克思主義與中國的實際密切結合，產生了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等幾大中國化的理論成果。

將兩者對比，馬克思主義與佛教都是其所在時代外來思潮的代表，他們作為新興、先進的異域文化，都給本地文化帶來強烈沖擊，同時也必須接受中國固有文化的選擇、評判。

兩者在最初傳入時都是由當時的先進人士、知識分子最先接受，在此后的傳播、發展過程中，逐步普及。在中國化過程中，二者都經歷了“文化符號”轉換的必然時期。如佛教的“格義”，馬克思主義則一方面從日本接受最早的文本翻譯詞匯，另一方面在使用過程中不斷匡正和詮釋。文辭轉換為其中國化奠定了基礎。

兩種文化都擁有自己龐大的理論體系和相對嚴密的哲學思想基礎，在中國化的進程中結合中國的實際又分別形成了中國化的經典作品、理論。

各自在理論的形成、完善上都不是封閉、僵化的。佛教各派系的講法活動以及其他多種形式的弘法、辯論，為該理論最終普及民眾、擴大教徒、深入民心起到了重要作用。馬克思主義作為指導思想是一元的，但是在每一個理論成果最終確立為指導思想之前，它都需要在實踐中經受檢驗，需要通過學術的研究、爭鳴來完善。

當然，我們做比較，并不等于把佛教與馬克思主義等同。二者是有本質區別的，一個是宗教思想、一個是科學理論。佛教的中國化到唐宋基本完成，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將是一個永不停止的歷史過程。馬克思主義作為指導思想必須堅持其一元化，而佛教思想、理論在歷史發展中因理解、解釋的不同，演化出眾多的宗派、教義。

佛教與馬克思主義雖然分別是宗教和科學的思想體系，但是作為成功實現中國化的代表，佛教中國化的歷程、經驗對于馬克思主義有某種借鑒意義。就與中國傳統文化、民族文化相結合的角度而言，佛教抓住了中國文化的特征，他在每個時期都與主流文化緊密結合，植根于中國文化土壤中。隋唐佛教的儒學化，就是從形式到內容上與儒學融會貫通，以禪宗為代表的中國佛教，用儒家的心性說改造了印度佛教的佛性說，提出“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的思想，反映了儒家學說的精髓。到隋唐時期儒、道、佛三教并立，佛教已成為中國傳統文化體系的一部分。

據1954年起任職毛澤東國際問題秘書12年之久的林克介紹，毛澤東十分推崇把印度佛教中國化、簡易化，創立了南宗禪的六代禪宗慧能。林克認為毛澤東至少在其晚年是把慧能的“佛教中國化”與他所倡導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大眾化相模擬的，都是要把外來的文化與中國特殊的文化品格相融合[3]。

英國科學史家李約瑟認為，馬克思主義在其產生過程中，實際上已經吸收了中國哲學的精華，他寫道：“現代中國知識分子所以會共同接受共產主義的思想，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因為新儒學家（二程、朱熹）和辯證唯物主義在思想上是密切聯系的”。美國學者竇宗儀通過長期的研究得出了馬克思哲學與儒家哲學原來“大同小異”的結論，并把這種觀點和結論形成了一部專著——《儒學與馬克思主義》[4]。西方學者的研究無疑為我們深入理解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提供了獨特的視角。

二、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化的佛教

到20世紀20年代，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時，佛教已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就必然包含著怎樣處理與佛教的關系。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化佛教的關系，是馬克思主義進入中國、中國化進程中必須面對的另一對問題。

一方面，由于馬克思主義的革命性和批判性，加之新文化運動的時代風潮，最早的馬克思主義者，對包括佛教在內的傳統文化發動了批判，他們以辯證唯物論和唯物史觀為主要武器，著重于揭示佛教的階級屬性、反動的社會政治作用和佛教哲學的唯心主義性質。

另一方面，當時的馬克思主義者，也客觀地意識到佛教中的積極因素，尋找佛教與馬克思主義相契合之處。例如肯定佛教哲學中的辯證法思想。毛澤東則更多地從傳統文化的角度來認識佛教，他主張一分為二地看待佛教，區分佛教的精華和糟粕，“發揚佛教優良傳統”，使精華部分服務于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和社會主義文化的建設。如毛澤東在和十四世達賴喇嘛的談話中說：“佛教的創始人釋迦牟尼是代表當時在印度受壓迫的人講話的。他主張普度眾生，為了免除眾生的痛苦，他不當王子，創立了佛教。因此，你們信佛教的人和我們共產黨人合作，在為眾生（即人民群眾）解除受壓迫的痛苦這一點上是有共同之處的。”[5]因此在解放人類的這個崇高理想上，佛教與馬克思主義在某種程度上暗合。這也是馬克思主義與佛教某種程度上的協調、一致。但是在方法上有本質區別，佛教更多是采取回避、自省、幻想等方式，而馬克思主義則啟蒙了數以萬計爭取自由斗爭的人們，使人類找到了真正實現解放的武器。

在對待佛教信仰方面，馬克思主義者根據歷史發展規律尤其是宗教的特征，采取理性、客觀的態度。中國歷屆中央政府都遵循尊重佛教、信仰自由的政策，將其視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和宗教事務的重點，比較慎重地對待其地位、影響。

在馬克思、恩格斯的宗教理論基礎上，中國共產黨結合中國實際創造性地提出了宗教信仰與政治立場有別的原則。認為人民群眾是否信教并不影響在愛國、維護祖國統一、擁護社會主義等政治立場上的一致。毛澤東在1940年初發表的《新民主主義論》中，一方面強調共產黨員決不能贊同唯心論或宗教教義，一方面又主張“共產黨員可以和某些唯心論者甚至宗教徒建立在政治行動上的反帝反封建的統一戰線。”這種思想基本確立了此后馬克思主義者對待佛教的基調。即利用宗教教義、宗教教規和宗教道德中的某些積極因素為社會主義服務。所以進入社會主義社會后，經過民主改革的佛教界，已成為民族團結、國家統一的重要擁護力量。

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佛教不再是反動統治階級用來壓迫人民的工具，而且佛教教義的某些方面與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存在著相通之處。

佛教具有明顯的平等觀念。他強調眾生平等。展開來看可以包括人與人之間平等、人與自然界的有生之物皆是平等的。對待他人我們要誠信友愛、公平正義，對待我們的自然環境，不能竭澤而漁，更不能以人類為中心主義，我們必須做到人與自然的和諧、可持續發展，否則破壞了這種和諧生態，人類將會遭受嚴重的自然懲罰。這與當今我們提倡、貫徹的科學發展觀，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等理念具有一致性。再將它擴大，這種平等、和諧、慈悲觀念以及“不殺生”的戒律也對整個世界的和平、平等、國際民主、全球環境保護有借鑒意義，反映出佛教的現代價值。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與佛教中國化，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化的佛教是中國文化領域的兩大重要內容，他們各自都形成了嚴密、龐大的理論研究體系，但尋找兩者的交叉點，做得還不是很充分，本文拋磚引玉，希望有更多的學者同仁共同關注、深入挖掘。

參考文獻：

[1]陳唯實.通俗辯證法講話[M].北京：新東方出版社，1936：7.

[2]張豈之.中國傳統文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118.

[3]轉引自1938年“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提出的背景與動機[J].中國海洋大學校報：電子版，2008-03-27，（1552）：3.

[4]張允熠，張弛.西方學者對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文化背景的研究[J].學術界，2007，（6）.

[5]王興國.毛澤東與佛教[M].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2002：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