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怕上火越上火
——法理，情理，涼茶之爭恩怨難辨

□本刊實習記者 席春慧

許多人很早以前就對“怕上火喝王老吉”、“怕上火喝加多寶”耳熟能詳，也相信喝了涼茶就能降火，卻想不到如今兩個生產涼茶的卻為了涼茶商標燃起戰火，而且越燒越旺。2013年5月16日，王老吉與加多寶涼茶紅罐裝潢權互訴案件在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開庭，雙方就涉案商品裝潢歸屬和經濟損失計算問題進行了長達8小時的激辯。這場官司從2012年7月6日正式立案至今，雙方的裝潢權爭奪戰已經持續10個月，何時才能決出勝負依然不得而知，這恐怕也會使專為別人生產降火涼茶的廣藥集團與加多寶集團自己，越怕上火越上火。

“王老吉”的前世今生

要想了解廣藥集團和加多寶集團的涼茶商標之爭，首先還需從王老吉涼茶的發展歷史談起。

清朝道光年間，廣東鶴山人王邦澤在廣州始創涼茶，此后其后人逐步將經營范圍擴大到整個廣東乃至港澳。1949年后，王老吉涼茶一分為二：香港王老吉涼茶依然由王邦澤家族后人經營；廣州王老吉涼茶則在1956年的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中與多家中藥廠合并成王老吉聯合制藥廠，此后，又在“文革”期間改名為廣州中藥九廠，1982年改名為廣州羊城藥廠，1992年改制成為以國家股為主體的廣州羊城藥業股份有限公司，2004年更名為廣州王老吉藥業股份有限公司，其母公司則為廣州醫藥集團有限公司，即廣藥集團。

雙方當年為何牽手

加多寶集團由香港鴻道集團有限公司在1995年組建。他們從王邦澤后人王健儀處獲得涼茶正宗配方授權，從廣藥集團租用“王老吉”品牌，推出了第一罐紅色罐裝涼茶。如今兩個集團在品牌問題上你爭我斗，廣藥集團還在與中糧集團洽談合作時，聲稱看中的就是中糧集團與自己都是國有背景，“沒有太多負面因素”，顯然是在影射加多寶集團。既然如此，那么當初廣藥集團為何同意將王老吉品牌使用權租給加多寶集團母公司——香港鴻道集團？

原來，廣州的王老吉涼茶1988年才從大茶包、沖劑發展成現在的涼茶。而在此之前，由于涼茶企業一度陷入虧損，被迫打破只生產涼茶的傳統，改為同時生產霍膽丸、烏雞白鳳丸等多種藥品，才使企業扭虧為盈。然而，盡管廣州的王老吉涼茶過去曾在一個較長時期市場低迷，但是王老吉這一品牌畢竟已經流傳100余年，聞名于嶺南地區。鴻道集團正是看準了這一品牌與加多寶的產品相當契合，才決定出資租賃開發這一品牌。而廣藥集團顯然也對每年一百余萬元的商標使用費很感興趣，于是雙方達成協議共同開發。

為爭品牌對簿公堂

王老吉涼茶在加多寶集團的開發下，其品牌價值一路飆升。2010年11月，廣州醫藥集團有限公司在北京召開新聞發布會，宣稱王老吉品牌價值超過千億。加多寶隨即發布聲明，澄清自己與廣藥集團并無隸屬關系。2011年4月，廣藥集團向有關部門遞交申請，申請“王老吉”商標仲裁，雙方的爭斗從此展開。2012年5月9日，中國國際貿易仲裁委員會作出裁定：兩個集團過去簽訂的《“王老吉”商標許可補充協議》和《關于“王老吉”商標使用許可合同的補充協議》兩份合同均無效，這意味著加多寶集團已無權使用王老吉商標，廣藥集團已收回王老吉商標使用權。

而當前兩個集團糾紛的關鍵點，則在于雙方均認為紅罐涼茶的包裝與裝潢權歸自己所有。廣藥集團提出，根據《反不正當競爭法》，知名商品擁有特有裝潢權，該裝潢屬于知名商品的合法經營者，并可隨商品在不同的合法經營者之間轉移。因此，在收回紅罐王老吉的生產經營權后，特有裝潢權也應隨之一并收回。而加多寶則認為：自己使用的以紅黃兩色為主色調的金屬易拉罐，是在1995年3月與廣藥集團簽訂第一份商標使用許可協議后自行設計開發的，并且通過了國家知識產權局審批，于1997年獲得了外觀設計專利，理應歸屬自己。

2012年7月，加多寶集團和廣藥集團分別向北京和廣州兩地法院提起訴訟，并對管轄權提出異議。2012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裁定，由廣東省高院對此案進行一審。無論此案最終審判結果如何，我們都沒有理由隨意質疑司法部門是否公正。但是從情理來看，廣藥集團2012年6月將身價已經大漲的“王老吉”品牌回收，在1個月內成立起廣州王老吉大健康產業有限公司接手經營，隨后又要把這一品牌的其他價值元素收歸己有，不少經銷商認為這種做法有失厚道。

孰是孰非糾紛難解

廣藥集團市場部部長倪依東說，加多寶不斷把王老吉等同于涼茶，“這是加多寶對王老吉最大的侵權”。王老吉商標本身應該大于涼茶，“作為商標所有方，可以注冊使用在任何種類上，加多寶只是商標使用方之一”。

廣藥集團還起訴加多寶虛假宣傳，要求其停止使用“王老吉改名為加多寶”、“全國銷量領先的紅罐涼茶改名為加多寶”，以及與此意思相同、相近的廣告語。

廣藥集團公開表示，在收回紅罐王老吉生產經營權后，特有裝潢權也隨王老吉涼茶生產經營權一并轉移至廣藥集團，加多寶繼續生產紅底黃字包裝產品是掠奪商譽。

在加多寶推出“全國每賣10罐涼茶，7罐加多寶”的新廣告詞后，王老吉大健康董事長吳長海又公開表示：以“加多寶”3個字來命名的產品，是一個新品牌，才在市場上銷售幾個月。

廣藥集團的上述說法，是將加多寶之前經營王老吉涼茶的功績幾乎一筆抹殺。本刊記者曾在采訪中得到過加多寶集團提供的經營王老吉涼茶時期的銷售業績：他們剛租賃王老吉商標時，其年銷售額僅有2億，此后便從2003年一 路 飆 升：2003年6億，2005年25億，2007年80億，2009年突破100億，2010年達150億。當初，廣藥集團將市場低迷的王老吉商標出租賺取了可觀的商標使用費，十幾年后，廣藥集團收回使用權的品牌成了名副其實的金字招牌。廣藥集團接手王老吉生產銷售，不但加多寶租用商標使用權時的紅罐裝潢不變，營銷創意不變，反而還要求加多寶涼茶換廣告，換包裝。

終審權在消費者手中

如今點擊加多寶集團官網，首先出現的是紅底白字醒目的“呼喚公平”四個大字。在這場尚未落幕的商標權屬紛爭中，孰是孰非自由法院裁斷。然而作為兩個涼茶商家更加需要爭奪的，似乎應該是廣大消費者的信賴。

品牌競爭是市場經濟的必然產物?？煽诳蓸饭竞桶偈驴蓸饭镜膹V告對決催生了一系列堪稱經典之作的廣告作品。然而在紅罐涼茶的爭奪戰中，卻只有裁定書和企業聲明滿天飛，甚至在銷售終端發生肉搏戰。其實無論廣藥集團還是加多寶集團，想要贏得更多消費者的信賴和不斷擴大的市場份額，不但要靠精美的包裝，而且更要依靠產品內在質量和營銷服務。即使已經形成品牌的產品，如果不注重保持和提高產品質量，不注重改進和完善服務，品牌的光環也會逐漸褪色，現有的市場也會逐漸萎縮。

當然，廣藥集團和加多寶集團雙方，一個具有品牌資源，一個具有營銷經驗；一個具備國企優勢，一個擁有銷售網絡。假如雙方能夠繼續聯袂合作，極可能會更好地開發王老吉涼茶這一百年品牌的潛在價值，共同將其打造成民族食品大品牌?？涩F實沒有那么多假如，既然雙方此前已經打得難解難分，再次攜手合作的可能性已經幾乎為零。事已至此，那么雙方必然都會使盡渾身解數繼續就包裝裝潢權歸屬等一系列核心利益拼爭到底。當然這也并非壞事，因為這場官司至少能為其他企業在如何利用和保護自身利益、自身品牌方面提供一個典型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