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曉嵐
(山東社會科學院海洋經濟研究所 青島 266071)
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是中共十七大以來我國經濟工作重要的指導思想。在海洋經濟領域,中共中央在十七屆五中全會做了具體的戰略部署,特別是在2011年1月4日國務院關于山東半島藍色經濟區發展規劃的批復中明確提出了“山東半島藍色經濟區建設要密切跟蹤世界海洋經濟發展趨勢,以轉變發展方式,實現科學發展為主線,以做大做強海洋經濟,為實現海洋強國戰略和促進全國區域協調發展做出更大的貢獻為目標”。山東海洋經濟在未來的半島 “藍色經濟區”建設中采取什么樣的發展模式,如何做到 “發展方式的轉變,實現科學發展”,應是未來海洋經濟理論研究領域的一項首要任務。
從20世紀90年代初 “海上山東”戰略實施以來,山東海洋經濟發展迅速,海洋經濟成為促進山東省經濟發展的新動力,山東海洋經濟在全國的地位日益突出。海洋經濟總體實力顯著提升。2010年山東海洋經濟總產值達到6808.1億元,比2009年增長了25.3%,居全國第二位。海洋科技對海洋經濟產業的發展貢獻力度逐年加大,海洋科研及人才資源在沿海地區形成了較強的優勢。到目前為止,山東省境內具有國家和省屬涉海科研、教育機構60多個,省部級國家重點實驗室29家,各類海洋科考船20多艘,國家科技興海示范基地10個,海洋科技人才占全國一半左右,其中院士23名,一系列科研成果達到國際先進水平;海陸基礎設施不斷完善,港口、鐵路、公路、航空、管道網絡建設進程加快,水利、能源和通信等設施建設取得新進展;海洋經濟產業體系初步建成,其中海洋漁業、海洋港口物流運輸、海洋生物醫藥產業在全國具有較強的競爭優勢。但是,山東海洋經濟新發展的需求與海洋資源、海洋生態環境承載能力的矛盾日益尖銳。
“海上山東”建設20年來,山東海洋經濟保持了多年較快的增長,但是通過消耗資源以及犧牲環境的粗放型的外延式增長方式,海洋資源和生態環境的承載能力越來越脆弱,經濟增長后勁日益疲軟。在經濟總量上,雖然所處的位次沒有變,但是與廣東的差距在拉大,與浙江和上海的優勢在縮小。山東是一個人口大省,隨著海洋資源的日益枯竭,而且資源消耗量與海洋經濟收益沒有成正比,海洋環境質量也處于 “局部有改善、整體在惡化”的嚴峻局面。這就迫切要求山東海洋經濟建設規模、經濟增長與海洋資源環境承載能力相適應,與群眾改善生活質量和生存環境的要求相適應。如果山東海洋經濟發展方式不做出根本性的轉變,這種局面只會延續,不會發生好轉。與此同時,隨著中國人口結構的變化,“人口紅利”正逐步消失,而山東的優勢海洋產業主要集中在勞動密集型產業,海洋科技研發和成果轉化長期能力不足。科技優勢對經濟發展的支撐力度不匹配。要應對勞動力、資源和環境等要素成本上升帶來的挑戰。于是有學者提出山東海洋經濟未來的發展必須加大科技投入,以提高勞動者素質,提高人力資本、海洋資源、環境消耗對山東海洋經濟增長的貢獻,提升海洋高端產業產品的附加值和技術含量這種內涵式增長方式來解決山東海洋經濟發展所面對的問題。但是,人類社會經濟發展已經進入后工業化時期,世界經濟發展正處于偉大的變革之中,支配經濟發展的諸多要素正處在微妙的變化之中。山東海洋經濟正要求實現從外延式增長發展模式向內涵式增長發展模式的轉變,這個轉變是否能保證山東海洋經濟所面對核心問題的解決和山東半島 “藍色經濟區”建設戰略目標的實現,而行之有效的發展模式又是什么,這是山東半島 “藍色經濟區”建設實施中一項至關重要的經濟理論研究任務。
最近幾年,諸多經濟理論名詞概念紛紛出現在各級政府的工作報告中,但是,能否真正把握諸多經濟概念的內涵,直接決定了在我們經濟實踐的工作中,我們的每一項經濟政策是否是在科學的經濟理論的指導之下,是否遵循科學規律,是否做到科學的發展。通過對實踐的調查發現,我們的經濟政策在實踐中對以下幾個經濟學概念還需要做更深入的解讀。
目前,經濟發展和經濟增長在經濟描述或者很多政府報告中經常作為同義詞而混用,但是早在20世紀70年代,兩者之間的聯系與區別已經是國際論壇上的一個熱門話題。薩繆爾森(Paul A.Samuelson)在他的《經濟學》一開頭就提出:
人們提出用經濟凈福利(net economic wealth,NEW)來取代GNP[1]。
對于發展,斯蒂格利茨(Joseph E.Stiglitz)有過這樣的陳述:“發展代表著社會的變革,它是各種傳統關系、傳統思維方式、教育衛生問題的處理及生產方式等變得更 ‘現代’的一種變革。然而變化本身不是目的,而是實現其他目標的手段。發展帶來的變化能夠使人和社會更好地掌握自己的命運。發展能夠使個人拓展視野、減少閉塞,從而使人生更豐富;發展能減少疾病、貧困帶來的痛苦,從而不僅延長壽命,而且使生命更加充滿活力。根據這一發展定義,發展戰略應以促進社會變革為目標,找出不利于變革的障礙以及潛在的促進變革的催化劑”[2]。國民生產總值(GNP)和國內生產總值(GDP)的增長是度量發展的一個基礎指標,但是正如A.森(Amartya Sen)所指出的,將發展簡單地等同于GNP增長、個人收入提高、工業化等等,是一種狹隘的發展觀。這些指標在發展過程中十分重要,但歸根到底,他們只屬于工具性的范疇,是為人的發展和福利服務的。人才是發展的中心,發展的最終目標是為人類謀福利。“發展可以看做是擴展人們享有真實自由的一個過程”[3]。在A.森的理論的影響下,聯合國開發計劃署(UNDP)制定了評價社會發展的指標體系:人類發展指數(HDI,由3個指標構成:預期壽命指數、教育成就指數、生活水平指數,用以衡量各國人類發展基本方面的成就水平),并每年編制《人類發展報告》。
從薩繆爾森和斯蒂格利茨分別對增長和發展的闡述我們可以理解為:經濟的增長的本質是對人類各種生存資源(包括環境、能源、水源、礦產等)向人類現實生活中的經濟物品的轉化。經濟增長的結果是對人類生存發展資源的消耗和現實生活經濟物品的增加,這是一個此消彼長的過程。如果我們把人類各種生存資源看作常數A,其中A包括環境、能源、水源、礦產等,可以用函數模型表述為

經濟增長包括現實生活中的各種經濟物品的增加,如果把經濟增長看作Z(X)。我們可以用函數模型表述為

經濟增長對人類未來生存發展的影響表述為H1(X),則H1(X)可用函數模型表述為

而經濟的發展本質是通過人類的創造性勞動,對人類各種生存資源進行優化和提升。經濟發展的結果是人類未來生存發展資源與人類經濟的發展存在一個倍增關系。如果我們同樣把人類各種生存資源看作常數A,經濟發展可看作F(X),可用函數模型表述為

則經濟發展對人類未來生存發展的影響表述為H2(X),則H2(X)可用函數模型表述為

所以經濟發展與經濟增長的比較關系可用函數模型表述為

由于經濟發展的結果是人類未來生存發展資源與人類經濟的發展存在一個倍增關系。所以H2(X)>A,因此

從以上的函數模型我們可以發現,經濟的增長與發展的本質區別是:經濟的增長是對人類長遠發展空間和幸福指數的壓縮,是一個減函數;而經濟的發展是對人類長遠發展空間和幸福指數的提升,是一個倍增函數;而且經濟的發展對人類長遠發展空間和幸福的影響系數遠大于經濟增長的影響系數。
蘇聯經濟學家為了說明蘇聯工農業生產總值增長率雖然很高,技術水平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卻遠遠落后于西方國家的原因,在20世紀60年代后期提出了增長方式的概念。“方式”一詞在俄文是THP。他可以翻譯成 “類型”。
蘇聯經濟學家根據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關于擴大再生產的兩種形式的論述[4],提出了增長方式的概念。他們把增長方式分為兩種:一種是靠增加自然資源、資本和勞動力等簡單的資源投入實現增長,叫做外延增長(extensive growth,或譯粗放增長);一種是靠提高效率實現的增長,叫做內涵增長(intensive growth,或譯集約增長)。他們指出,蘇聯的經濟問題的根源在于采取了前一種增長方式,因而增長雖快,確實惠不多。因此盡管蘇聯在從1928年開始執行第一個五年計劃后的幾十年中,一直保持較之西方國家高得多的增長速度。但是,和西方國家相比較,蘇聯的生產技術水平和人民生活水平的落后程度卻一直沒有降低。
現在發展經濟學經常使用增長模式的概念來說明經濟增長的來源問題。例如,日本發展經濟學家速水佑次郎(Yujiro Hayami)把先行工業化國家在早期經濟增長中采用的投資驅動增長模式稱為 “馬克思所分析的增長模式”,而把他們在第二次產業革命以后普遍采用效率驅動增長模式稱為 “庫茲涅茨(Simon Kuznets)所分析的增長模式”[5]。
現代經濟學所使用的增長模式概念與蘇聯經濟學家所使用的增長方式概念大體上是等值的。正像科爾奈(Janos Kornai)所說,可以把生產要素與產出之間的關系分為兩類:一類是要素投入增加對增產的效應;另一類是要素生產率提高對增產的效應。“這種區分以及與之相伴隨的用語,即 ‘外延方式’和 ‘內涵方式’來加以表述。這兩對用語在語言意義上是相同的:要素增加等于外延方式,要素生產率提高則等于內涵方式”[6]。
從上面的論述可發現,蘇聯經濟學家和西方國家的經濟學者論述的角度是有所不同。蘇聯經濟學家從結果的角度,西方國家的經濟學者則從原因的角度使用這一詞語,但不同增長模式所遵循的經濟理論有何不同,對人類長遠發展有何影響,還需做出深入的解讀。外延性增長模式其本質是遵循經濟增長理論,它對人類未來的發展空間是一個壓縮的結果,這樣的增長是不可持續的,因此是不科學的。內涵式增長模式其本質是遵循經濟發展理論,它對人類未來的發展空間是一個提升和拓展的效應,是可持續的,是科學的。因此,從 “海上山東”向 “藍色經濟區”建設戰略的轉變是山東海洋經濟的一次理論跨越。其本質要求是山東海洋經濟未來的發展,在觀念上必須實現從 “經濟增長”向 “經濟發展”的轉變,在發展模式上必須實現從 “外延式增長模式”向 “內涵式增長模式”的轉變,走可持續的科學發展之路。
要實現從 “海上山東”向 “藍色經濟區”建設戰略的轉變。首先我們要深刻認識到這是一項很復雜而艱巨的任務,為了實現這個轉變,蘇聯領導人在制定第九個五年計劃(1971-1975)時,就確定經濟工作重點是實現增長方式從外延為主到內涵為主的轉變。并且在蘇聯以后的每一個五年計劃中都寫進了 “由外延增長方式到內涵增長方式的轉變”的要求,但是這種轉變直到1991年蘇聯解體也未能實現。在總結蘇聯人失敗的基礎上,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一個國家或地區應該采用什么樣的發展模式,理論上應該由其經濟發展水平和發展需要來決定。目前,中國國家經濟整體發展處于從外延式發展向內涵式發展的轉變時期。但是,中國同時要面對國內國際兩個環境。國內環境,中國經濟發展面對東西差異、南北差異、地區差異、沿江沿海與內陸地區的差異以及不同地理區位優勢差異等等問題。這些差異造成了中國經濟發展不平衡,因此中國國內經濟情況在理論上不同的地區就應該有不同的發展模式。因此一刀切的發展模式是不適合中國國情的。對于山東 “藍色經濟區”建設戰略的實施,政府和學者必須要有一個科學的態度加以對待。科學的態度問題是山東半島藍色經濟區建設能否成功的核心問題,科學的態度是科學理論的前提,科學的理論是實踐最有力指導者。因此在 “藍色經濟區”建設過程中,政府領導一定要結合國際經濟發展的大趨勢和國內經濟發展的實際問題,堅持重視戰略理論的深入學習,總結和研究。
“藍色經濟區”戰略轉變的關鍵任務是山東海洋經濟要實現從 “量”向 “質”的飛躍。要實現這一個跨越,高端人才、先進的技術、先進的管理是必不可少的條件。要解決這些問題,政府應該從人才、技術、資本資源的應用以及管理等諸多領域,建立起山東藍色經濟產業發展創新體系,走創新型內涵式發展模式。要實現這個目標,在半島 “藍色經濟區”建設過程中,必須積極采取多方面的有效措施,逐步調整海洋科研人才結構不合理的現狀,加大對市場和技術都精通的應用型、復合型海洋科技人才的培育與引進等措施。
中國經濟發展雖然處于工業化的進程中,但是人類經濟發展已經進入到后工業化時代,市場尤其是消費市場對經濟發展的主導作用日益加強。從世界跨國公司的經營發展策略走向分析來看,消費市場對經濟發展的支配地位已經超越了生產市場對經濟發展的支配地位。為了保證山東藍色經濟在未來生產領域實現質的飛躍時獲得相應的市場經濟效益。山東必須要放棄過去 “重生產,輕市場”的發展觀念,建立生產領域技術開發與產品消費市場跟進兩條腿走路的發展模式。因此,山東半島 “藍色經濟區”建設發展模式既不能一刀切,更不單腿走路。半島 “藍色經濟區”建設發展不僅僅是技術問題,更重要的是市場問題。
[1]P·薩繆爾森 .經濟學[M].10版 .高鴻業,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5-8.
[2]J·斯蒂格利茨 .新的發展觀:戰略、政策和進程 .政府與市場[M].胡鞍鋼,王紹光,譯 .北京:中國計劃出版社,2000:148-169.
[3]A·森 .以自由看待發展[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
[4]馬克思 .資本論(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92.
[5]速水佑次郎 .發展經濟學:從平困到富裕[M].李周,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
[6]KORNAI J.The socialist system: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communism[M].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2:69-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