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麗
(韶關學院 政治與公共事務管理學院,廣東 韶關 512005)
城鎮化是指農村人口不斷向城鎮轉移,第二、三產業不斷向城鎮聚集,從而使城鎮數量不斷增加,城鎮人口規模與地域規模不斷擴大的一種自然、社會歷史過程[1]。城鎮化水平反映了一個國家或地區經濟發展與社會進步的程度,實現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必須加快推進城鎮化。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城鎮人口由1978年的1.72億增加到2011年的6.91億,人口城鎮化水平由1978年的17.92%提高到2011年的51.27%,可謂規模空前。“十八大”之后,“新型城鎮化”一詞又備受關注,新一輪城鎮化浪潮即將掀起,專家預計到2020年我國城鎮化率將超過60%。由于城鎮化是通過人口的聚集帶動其它要素聚集,實質上是人口經濟活動和社會活動的轉移過程,因此,城鎮化的加速發展必然對經濟格局、資源、生態環境、公共服務、社會管理等產生極為深遠的影響。
回顧、展望我國的城鎮化進程,學者們圍繞城鎮化與經濟、資源、環境的關系以及城鎮化的質量等問題進行了廣泛深入的探討。段瑞君、安虎森指出,城市化對經濟增長有很大的促進作用,而經濟增長對城市化的影響很有限[2];程開明認為,城市化與經濟增長互促共進,二者關系在不同階段、區域表現出不同的模式及特征[3];吳璞周、衛海燕等人的研究發現,城市化水平與城市資源壓力之間存在著極強的相關關系,城市化水平越高,城市資源壓力越大[4];陳風桂等人從人口城鎮化和土地城鎮化的角度衡量我國的城鎮化水平,結論是我國人口城鎮化與土地城鎮化協調發展空間格局具有水平總體偏低、階段差距大、區域分異明顯等特點[5];馬磊利用1995-2005年中國省級的工業污染數據對城市化與環境質量進行研究,結果是城市化最終有利于城市環境質量的改善[6]。關于城鎮化的水平與速度,目前已形成了城鎮化滯后、城鎮化過快、基本協調三種觀點,多數觀點認為我國的城鎮化水平是滯后的[7],當前的城市化速度是與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階段相適應的,并未盲目冒進[8]。針對城鎮化發展質量的研究則主要集中在城市化質量的內涵、綜合測度、影響因素及對策等方面,如李秋明、朗學彬認為,城市化質量的具體涵義應包括城市自身的發展質量、城市化推進的效率、實現城鄉一體化的程度三個方面內容,并以此為基礎構建了一套城市化質量評價的指標體系[9];方創琳、王德利在探索城市化發展質量內涵的基礎上建立了城市化發展質量的三維綜合測度指標體系及模型,分析了中國城市化發展質量及其空間分異特征,并從發展模式、推進模式、拓展模式和質量考核模式等方面提出城市化發展質量提升的對策建議[10]。
目前我國正處于城鎮化進程加速發展的時期,各地的城鎮化水平均有提高,但差異很大,2011年全國有18個省份的人口城鎮化率低于全國平均水平,其中有16個省份的人口城鎮化率在50%以下。盡管已有的研究成果已經注意到區域間、省際間城鎮化水平的差異[11],以及城市化水平對省際經濟增長差異的影響[12],然而就省際間城鎮化率的差異而言,它受哪些因素的影響?最主要的影響因素是什么?為了回答這些問題,本文利用省級區域的相關數據對城鎮化地區差異的影響因素進行實證分析,并探究縮小城鎮化地區差異的對策思路。
關于城鎮化的內涵,不同學科有不同的詮釋,有學者總結各學科關于城鎮化內涵的解釋,認為城鎮化的內涵應包括人口城鎮化、經濟城鎮化、土地城鎮化和社會城鎮化四個方面[13],其中人口城鎮化是核心。根據我國現階段城鎮化發展的特點,并考慮相關數據的可獲性,本文研究以人口城鎮化率代表城鎮化水平,并把城鎮化水平的潛在影響因素分為經濟實力、經濟結構、城市建設、城鄉收入差距和基本公共服務的財政支出水平,具體的變量設置如下:
城鎮化率(Y):本文研究的被解釋變量,以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表示,反映各地區的城鎮化水平。
經濟實力(X1):解釋變量之一,預期影響方向為正。該變量通過對人均GDP、財政收入占GDP的比重、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等指標進行標準化處理的方式計算得出,旨在說明各地區的經濟規模和財力水平。
產業結構(X2):解釋變量之二,以非農產業產值占GDP的比重表示,反映各地區經濟結構的非農化狀況。預期影響方向為正。
城鎮建設水平(X3):解釋變量之三,預期影響方向為正。本文研究選擇人口密度、城鎮用地率、城市用水普及率、城市用氣普及率、每萬人擁有公共交通車輛、人均擁有道路面積、城市污水日處理能力、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等作為反映城市建設情況的指標,并對相關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后計算得出各地區的城鎮建設水平。
城鄉收入差距(X4):解釋變量之四,以城鄉居民收入之比表示,反映城鄉統籌尚不均衡的狀態。城鄉收入差距較大,在某種程度上推動了城鎮化的發展,具體表現為越來越多的勞動力由農村向城鎮轉移。然而,根據適度人口理論,城鎮發展受最適度人口規律的限制,由于懸殊的城鄉收入差距誘導農村勞動力大量涌向城鎮,使得城鎮人口規模大大超出了適度規模,最終可能會阻礙城鎮化的快速發展。因此,該因素的影響方向有待驗證。
基本公共服務支出水平(X5):解釋變量之五,預期影響方向為正。教育、醫療衛生、社會保障與就業等基本公共服務領域與人口因素密切相關,從政府的角度來看,要使基本公共服務綜合水平與人口城鎮化率相適應,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加大基本公共服務的財政支出力度。本文研究以教育、醫療衛生、社會保障與就業支出占一般預算支出的比重反映各地區基本公共服務的財政支出規模。
總體而言,我國正加速進入城鎮社會,城鎮人口規模不斷增加,城鎮人口比例持續上升,統計資料顯示,2005-2011年,我國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已從42.99%上升為51.27%,增幅達19.26%。從省級區域的角度來看,城鎮化進程主要呈現以下特點:一是整個考察期內各地的城鎮化率基本呈現上升的態勢。在內地31個省份中,除西藏外,其余省份的城鎮人口比例均有所提高,其中半數以上的省份提高幅度達到或超過20%;2005年全國僅有9個省份的城鎮人口比例超過50%,到2011年已經增加到15個。二是區域城鎮化水平極不均衡,東部發達地區往往是城鎮化的先導地區,其城鎮化率大多高于全國平均水平,有些省份已經達到高度城鎮化階段,而西部欠發達地區的大部分省份城鎮化率低于全國平均水平。三是省際間的城鎮化水平存在差異。從極端差距來看,考察期內各個年份的城鎮化率的極差都超過了60%,2011年是整個考察期的次高點,極端差距為66.59%;從變異系數來看,2005年各省份城鎮化率的變異系數為0.333,到2011年下降為0.273,說明省際間城鎮化率的相對差異呈下降的趨勢。
毋庸置疑,省際間的城鎮化水平存在明顯差異,導致這種差異的可能原因很多,如國家政策、工業布局、外商投資等,這些外在因素都對各地區的城鎮化進程有著重要影響。當然,大量人口從鄉村遷移到城鎮,必然要求就業、住房、公共服務、城市設施等與之相適應,即城鎮化進程受經濟基礎、產業結構、資源、環境等內在先決條件的制約。問題是:這些內在條件對城鎮化進程的影響力度究竟有多大?下面本文將通過實證檢驗給予解釋。
基于回答上述問題的目的,本文通過建立面板數據模型對城鎮化的影響因素進行探究。面板數據模型的一般形式設為:

其中:Yit代表i省份t時間的城鎮化率,Xit代表各省份各年度的經濟實力、經濟結構、城鎮建設水平、城鄉收入差距、基本公共服務財政支出水平,α為常數項,βi為變量系數,μit為殘差。
研究所用原始數據全部來源于 《中國統計年鑒》(2006-2012),由于西藏的一些指標數據缺失較多,因此本文研究采用的空間樣本為我國內地30個省(自治區、直轄市),時間跨度為2005-2011年7個期間。對于包含多項指標的經濟實力和城市建設水平兩個解釋變量,采用了標準化處理方式,以消除不同量綱的影響,其計算公式為:

為了建立有效的面板數據模型,本文采用常用的模型形式識別方法進行檢驗,即構建于F統計量基礎之上的協方差分析檢驗以及Hausman檢驗。借助F檢驗和Hausman檢驗,可以判定,本研究所選樣本適宜建立變截距固定效應模型。因此,本文最終采用變截距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實證分析。
利用Eviews6.0對模型進行估計。在估計中,考慮到異方差的影響和序列相關問題,估計方法采用廣義最小二乘法,估計結果如表1、表2所示。從估計結果來看,各個變量系數均能通過顯著性檢驗,模型擬合優度比較高,具有很強的解釋力。其中,表2的變截距代表個體特殊效應,數值隨地區不同而不同,表明各省份的其他影響因素是不同的。城鎮化影響因素模型的估計結果表明:
1.城鎮化的地區差異可由經濟實力、產業結構、城鎮建設水平、城鄉收入差距以及基本公共服務財政支出水平共同解釋,經濟實力、產業結構、城鎮建設水平和基本公共服務財政支出水平對城鎮化具有正向影響,與預期作用方向相符,而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則是負向的。根據模型的估計結果,產業結構對城鎮化率的影響系數為0.766,數倍于其它解釋變量的影響系數,說明經濟結構非農化對城鎮化地區差異的解釋力最強,是導致差異產生的主要原因,其他因素相對不重要。這一結論表明,城鎮化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先決條件是經濟結構非農化的支撐,只有二、三產業占GDP的比重提高了,給農村勞動力轉移提供的工作崗位更多了,才能讓轉移到城鎮的農村人口安居樂業,才能保障城鎮化的協調發展。
2.基本公共服務財政支出水平和經濟實力是排名第二、三位的因素,其影響系數分別為0.097和0.059,與產業結構相比影響程度較弱,但也是無法忽視的影響因素。從基本公共服務財政支出水平來看,由于基本公共服務的城鄉分割,人口從鄉村遷移至城鎮,意味著城鎮基本公共服務的需求進一步擴大,這就要求政府必須加大對教育、醫療衛生、社會保障等基本公共服務領域的投入,否則,基本公共服務供給水平跟不上城鎮化的發展速度,最終會制約城鎮化的進程。而經濟實力則是保障基本公共服務財政支出以及城鎮建設的基礎條件,經濟實力強,基本公共服務財政支出水平高,城鎮基本公共服務的發展水平、城鎮基礎設施的完善程度與人口數量的快速增長能夠匹配,城鎮化的規模與質量就有了保障。
3.城鄉收入差距對城鎮化率的影響系數為0.045,其影響是負向的,說明城鄉統籌不均衡、城鄉收入差距過大,對城鎮化進程具有一定的制約作用。顯然,城鄉二元結構人為地拉大了城鄉之間的發展差距,造成城鄉發展嚴重失衡,城鄉居民收入以及生活水平的差距較大,許多困難和深層次的矛盾難以解決,既阻礙了農村的進一步發展,也扭曲并制約了城鎮化的進程。
4.在所設解釋變量中,城鎮建設水平的影響程度最弱,影響系數僅為0.01,但其影響是顯著的,說明加快城鎮建設對于提升城鎮化率具有重要意義。一般而言,隨著城鎮人口的增長,在保證為新進入的居民提供與原有城鎮居民同等服務的條件下,城鎮的公共服務設施和基礎設施面臨巨大的需求壓力,提高城鎮建設水平,保證城鎮的公共服務設施和基礎設施建設跟上城鎮人口增長的步伐,有助于推進城鎮化進程。

表1 回歸估計結果

表2 各地區截距項估計值
運用分省的2005-2011年的面板數據,對城鎮化地區差異的影響因素進行了實證研究,結果發現:產業結構、經濟實力、基本公共服務財政支出水平、城鎮建設水平以及城鄉收入差距等方面的差異,導致了城鎮化的地區差異。盡管人口城鎮化率是一個可控制的政策變量,地方政府可以驅動本地區人口城鎮化的超前發展,但人口向城鎮轉移深受經濟結構非農化的影響,沒有二、三產業的快速發展,城鎮化就會缺少強力支撐,導致城鎮化質與量的不協調,反而會抑制城鎮化進程。同時,基本公共服務財政支出水平、經濟實力、城鎮建設水平以及城鄉收入差距等都對城鎮化進程有一定的影響,增強經濟實力、提高基本公共服務財政支出水平、提高城鎮建設水平、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對于推進區域城鎮化的協調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由此,本文得到以下啟示:
一是新型城鎮化要求城鎮化的質量與規模相協調。就目前情況看,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尤為重要,它關系農村剩余勞動力能否有效轉移,是影響城鎮化進程的最主要因素,也是保證城鎮化質量與規模相協調的重要手段。各地區應當充分認識自身的城鎮化水平和基礎,圍繞質量與規模相協調的目標,切實轉變粗放型的經濟發展方式,不斷推進二、三產業的快速發展,尤其是就業彈性比較大的第三產業的發展,促進經濟實力以及吸納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能力穩步提高,為農村剩余勞動力的有效轉移奠定堅實基礎。
二是城鎮化發展要求與之相適應的均等化的基本公共服務,而政府對基本公共服務領域的財政支出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水平。目前,我國部分新增城市人口享受不到公共服務提升帶來的好處,或者是整體人均享有公共服務水平下降[14],這種公共服務對城鎮化率的缺口在各個地區不同程度地存在著,制約了城鎮化的協調發展。解決這一難題的基本路徑是彌補公共服務發展對城鎮化率的缺口,使基本公共服務供給水平跟上城鎮化的發展速度,確保人均享有的公共服務的數量和質量不下降。而彌補公共服務對城鎮化率的缺口,就需要進一步加大對基本公共服務領域的投入,尤其是社會保障與就業領域在城鎮化過程中占據非常重要的地位,政府財力有必要適當傾斜。
三是推進新型城鎮化必須統籌城鄉發展,逐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城鎮化能否有效推進,農村剩余勞動力能否有效轉移,關鍵在于城鎮能否提供較多的工作崗位,城鎮新增的勞動力能否獲得穩定的收入。目前各地區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城鄉收入差距,部分地區差距十分懸殊,這種過大的城鄉收入差距誘發農村勞動力的大規模無序轉移,導致城鎮人口嚴重超出其最適度規模,超出城鎮的人口承載力。這種建立在城鄉二元結構基礎上的城鎮化過程負面影響十分明顯,具體表現為過度城鎮化抑制了城鎮經濟效率的提高,使得新增勞動力無法獲得穩定的工作崗位和收入,無法安居樂業成為真正的市民,其結果是抑制了城鎮化的持續發展。為此,各地區應當立足于統籌城鄉發展、促進二元經濟轉型的根本目標,將城鄉收入差距控制在合理的范圍內,引導農村剩余勞動力合理有序轉移,使城鎮人口規模與其人口承載力相適應,提高經濟效率,促進新型城鎮化健康發展。
四是加強城鎮建設,提高城鎮的人口承載力。隨著城鎮人口的增加,新型城鎮化的一個重要表現是城鎮土地不斷擴展,土地的投入產出水平提高,城鎮的公共服務設施和基礎設施增加。這一切都意味著加強城鎮建設的重要性。但是,應當注意的是,加強城鎮建設并不等于一味地擴建城市、開發房地產,而是要著眼于提高城鎮的人口承載力。為此,各地區應當注意加強土地的集約利用,形成更加集約的空間配置和更高效率的土地結構形態,并按照適度超前的原則進行公共服務設施和基礎設施的建設,如供水、供氣、道路交通等,保證城鎮公共服務設施和基礎設施的供給跟上城鎮人口增長的步伐,保證新增城鎮人口能夠享有與原有人口同等數量和質量的公共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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