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華
(中共遼寧省委黨校,遼寧 沈陽 110004)
流動人口,已非新鮮名詞,亦非新鮮現象。特別是近年來,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流動人口規模有擴大化之勢。根據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最新統計數據顯示,流動人口巨大已成為我國人口國情又一特點。某種程度上講,流動人口已成為替代傳統“工人”概念的新時期的“工人階級”。由于我國國體是“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所以,管理流動人口、關愛流動人口、服務流動人口意義重大,已是社會發展不可逆轉潮流,稍有不慎,會危及整個和諧社會的構建目標。
何謂流動人口?簡單而言,即為人口流動中所形成的一批具有相對穩定特征的人群,他們既不同于常住固定人口,也不同于臨時外出人員,具體指向為那些沒有辦理戶口遷移手續的、長期或短期“人戶分離”的人口。所以,本文所指流動人口主要是進城務工人員,而那些不涉及戶籍、住房、就業、福利、社會保障等制度性安排變化的短期公務外出、度假、旅游、探親、訪友等人員,不在本文探討之列。
人口流動,是任何一個經濟社會發展的必然產物。很多發達國家在城市化進程中也曾出現大量人口流動現象,大體可分為前后相繼的兩個階段:第一階段以“集中化”為特征,主要表現為工業和人口的持續、大規模集中,城市數目不斷增加,規模不斷擴大,大城市不斷增多;第二階段則以“分散化”為特征,主要表現為大批居民從城市中心遷往城市郊區。相比發達國家,我國的人口流動目前尚處第一階段。因此,人口流動成因也不盡相同。概括起來,我國流動人口成因主要有二:一是城市化的“拉動”。近年來,隨著城市化進程的不斷推進,全國各地各行各業呈現出大量用工需求,這成為勞動力涌向城市的一個重要拉力。二是農業科技普及化的“推動”。綜觀我國流動人口,大體呈現出一種從農村流向城市、從西部不發達地區流向東部沿海地區的趨勢。這其中的實質,就是勞動力的轉移。隨著農村機械化程度的提高,耕地畝產量的增加,大量農民從繁重的農田中解放出來,形成農村剩余勞動力,這成為勞動力涌向城市的一個重要推力?!耙煌啤薄耙焕钡亩献?,恰恰形成人口流動的一個完美契合。
1.古代的人口流動。人口流動現象,先秦之時便已有之?;驗閷で笫孢m生活、或為改善生存環境、或為拓展發展空間、或為逃避戰亂紛擾,或因災荒瘟疫、或因兼并破產、或因重賦苛役等等,目的不同,原因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人口始終處于一種流動狀態中。從最初的個人或家庭流動,到后來的整個民族的遷徙,都體現了流動的常態性,而每一種流動,最終都以融合告終。中國古代入主中原的鮮卑、女真、契丹、蒙古等游牧民族的“舊俗”最終被中原農業民族的“漢法”所替代,實現了邊疆少數民族與中原漢族的民族融合。因此,出現了我國歷史上有名的三次民族融合高潮:第一次在春秋戰國時期;第二次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第三次在五代遼、宋、夏、金、元時期。歷史的事實告訴我們,人口流動是永恒的,社會融合是必然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歷史規律與人口流動相伴相生。
2.新中國成立后的人口流動。受現實資源等條件的制約,我們繼承并發展了自秦朝以來就形成的戶籍制,對人口流動現象,特別是對城鄉二元結構之間的人口流動有意加以限制??砂殡S著經濟社會的不斷發展,人口流動現象作為人類社會運行無法違背的客觀規律又開始“露出苗頭”。特別是改革開放以后,人口流動現象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蔓延在中國大地各個角落。城市人口與城市人口之間、農村人口與農村人口之間、農村人口與城市人口之間進行著頻繁的流動。而在這個過程中,無論城市,還是農村,都獲得了人口流動帶來的好處。對于城市而言,人口流動為其發展帶來了豐富的勞動力,進而為城市建設積累了低廉人力資本;對于農村而言,人口流動為其發展帶來新觀念、新技術以及相對豐厚的收入等。但回顧這一過程,我們走的卻是一條艱難曲折的道路。新中國成立后,城市布局有了比較明確的規劃??上У氖牵?0世紀50年代中期以后形成的城鄉二元分割的社會結構,讓城市化長期處于停滯狀態。更有甚者,在較長一段時間里,實行的是“反城市化”戰略,即把城市人口大規模遷往農村,比如: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市民返鄉、干部下放,等等。這種人為干涉人口流向、逆潮流而行的做法,不但不能真正解決城市人口聚集問題,反而會使我國城市化矛盾積累。由于城市化的長期停滯,到了改革開放以后,人口從農村向城市的流動呈現出一種突然爆發的局面。盡管人口流向回到正常軌道,可“戶籍制”再一次束縛了人口的自由流動。不管怎樣,出于對改善生活環境的強烈愿望和對城市生活的美好向往,20世紀80年代以來,人們千方百計努力克服流動過程中的一切包括來自經濟、心理和制度等方面的成本,像潮水般涌入城市和一些經濟發達地區。直到今天,這種人口流動大潮仍然是一浪高過一浪。
3.新世紀的人口流動。人類進入21世紀,人口流動的步伐隨著經濟飛速發展的節奏邁得更加有力而矯健,城市越來越離不開人口流動,農村也越來越依賴于人口流動,二者之間對流動的需求都到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地步。而比起農村,城市對人口流動的“依賴度”恐怕要更勝一籌,城市化推進渴求大量勞動力,更兼城市豐富的就業資源、相對完善的公共服務、便利的基礎設施等,將人口流動的“主流向”扭向了“農村→城市”的人口流動模式。在此背景下,形成了一支特殊的社會群體——流動人口。因此,本文所指流動人口主要是指從農村流向城市的以農民工為主體代表的流動人口?!吧怼睘檗r民,“份”為工人,錯位的“身”“份”搭配,將流動人口推向了農村的“村口”、城市的“邊緣”。而與其對城市發展的巨大貢獻相比,此種不相稱的境遇越來越不能為其所接受,亦不能為國家和社會所接受。在肯定人口流動積極意義的同時,黨和政府順應時勢,也開始關注流動人口、關愛流動人口,將如何促進流動人口社會融入納入到了決策規劃視野中。
新中國成立后,大規模的人口流動現象是和我國改革開放的大形勢密切關聯的。20世紀80年代以來,全國的流動人口規模不斷擴大。1980年,全國流動人口總量為200萬,根據國家人口計生委發布的《中國流動人口發展報告2012》顯示,2011年,我國流動人口總量已接近2.3億,占到全國總人口的17%,增長速度非常迅速。而據沈陽市人口計生委的統計數據顯示,沈陽市流動人口2011年也近131萬人。如此規模的流動人口頻繁作用于經濟、社會生活。因此,對流動人口的管理和服務議題越來越受到黨和政府的高度重視。細究諸多政策發現,以2002年為界,黨和政府對流動人口的政策和態度大致經歷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階段:
我國“民工潮”發生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這一時期,對流動人口的政策態度基本上可以概括為“以治安防范行業限入為重點,實施全方位的行政監控”的特點。1995年7月,針對當時全國范圍內的“民工潮”的出現,以及由其引發的很多的社會問題,當時的中央綜治委會同公安部、勞動部等部門在廈門召開了第一次全國流動人口管理工作會,會議在肯定流動人口對流入地帶來巨大貢獻的同時,也指出大規模的人口流動已經對流入地的計劃生育、社會治安、交通等各種管理秩序造成了很大的沖擊。所以,特別是對流動人口聚集地流動人口違法犯罪現象比較頻繁的現象,當時提出必須要加強綜合管理,于是出臺了《關于加強流動人口管理工作的意見》,其指導思想為十六字方針:“因勢利導,宏觀調控,加強管理,興利除弊”。在2002年前,全國都貫徹執行這一方針。依據這一方針,大城市政府從保護市民利益、減少人口規模壓力的角度出發,在外來農民工行業準入、子女就學、行政收費等方面出臺了許多限制性的地方法規和政策,并加大了對城市“三無人員”的收容遣送力度。
2002年之后,黨和政府對待流動人口的政策發生重大變化。這一時期,對流動人口的政策態度基本上可以概括為“以保護農民工權益,降低進城門檻”為主的特點。流動人口管理開始由“控制型管理”向“服務型管理”方向轉化。特別是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黨和政府對解決“三農問題”需要訴諸城市化、工業化認識的深化,中央對流動人口工作方針亦發生重大轉變,體現在指導思想上即為2002年初確立的新十六字方針:“公平對待、合理引導、完善管理、搞好服務。”在這一方針指導下,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旨在清除各種歧視農民工的政策、降低農民工外出就業門檻、為農民外出就業創造公平環境、實現農村勞動力向城市轉移的一系列政策。從此,以保護以農民工為主要群體的流動人口的管理就具有了保護性和服務性特征。此后,每年國家和地方政府都會出臺一些保護流動人口的政策。面對這支龐大的隊伍,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提出“加強流動人口服務和管理”。把“服務”放在了“管理”的前面。2007年,中央綜治委又出臺了《關于進一步加強流動人口服務和管理工作的意見》,這意味著從政策上更明確對于流動人口將從“管理控制”轉向“服務管理”。黨的十八大報告又一次把“完善和創新流動人口和特殊人群管理服務”放在“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中”予以突出強調。顯然,加強對流動人口的服務已成為管理思路的“重中之重”。
清華大學薛瀾教授認為,社會管理歸根到底就是對人的服務和管理。流動人口作為現代化城市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同樣應該在我們的管理服務之內??上У氖牵捎陂L期的城鄉二元社會結構和戶籍制的束縛,流動人口在為流入地做出巨大貢獻的同時,卻得不到相應的“國民待遇”,淪為一個社會邊緣群體。由于身體不在戶籍地,而戶口又不在流入地,導致流動人口一個尷尬的處境,處于一個“三不管”狀況。由此也產生了一系列社會問題。因此,對流動人口的管理服務毫無疑問成為我們社會管理創新的一個重要抓手,也是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的題中應有之義。
何為和諧社會?借用社會學的基本理論,“可以把和諧社會通俗地理解為靜態的‘具有合理社會結構’和動態的‘具有合理社會流動機制’的社會”[1]。從動態角度講,和諧社會應該是社會流動機制健全、充滿機遇的社會。正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社會只有流動起來,才有活力。真正的和諧社會不應該是各類社會階層一成不變的社會,而應該是允許和鼓勵社會成員通過自身努力獲得改變命運的機會,使整個社會保持適度運動和動態的和諧社會。所以,人口流動遷移,尤其是由農村向城鎮,由經濟欠發達地區向發達地區的流動,給人們提供了改變生存狀況、提高生活質量、提升社會地位的機會,形成了農民工及其子女向上流動的渠道,對于培養和擴大社會中間階層、維持社會和諧穩定具有重要意義。
“一般認為,三農問題的核心是農民問題,農民問題的實質是增收問題,而增收的關鍵是減少和轉移移民”[2]。這實際上就涉及到了一個化解“三農問題”的關鍵步驟——破解城鄉二元經濟結構。根據《中國城市發展報告2010》顯示,在我國的流動人口中,數量最大的是外出農民工。因此,解決好流動人口的管理和服務問題將會間接輻射到“三農”問題的解決。因為人口流動遷移是農民增收、農業發展、農村繁榮的必由之路。可以說,以農民工為主的龐大流動人口進入城市創造出了一條城鄉融合發展、化解“三農”問題的新思路。與此同時,我國從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就已進入工業化中期。世界許多國家的發展經驗表明,這一期間農業與工業關系正值根本性變革期,也正因如此,工業發展將有能力成為反哺農業的經濟發展要素。目前,“我國人均GDP、農業GDP比重和工農業GDP之比等多數指標,已達到大規模反哺期的國際參考值”[3],這就意味著我國已經具備相當實力來破解城鄉二元經濟結構,這也正是促進“三農問題”解決的關鍵之舉。
流動人口管理理念可追溯至公共行政理念這一源頭。公共行政大致經歷了統治型、管理型、服務型三大理念的演化過程,而每一種理念都對應著一種政府行為方式。在對待流動人口態度上,目前的情勢已基本擺脫統治型態度,但管理型態度依然濃重,服務型態度明顯不足。在此背景下,造成對待流動人口的管理理念跟不上日趨頻繁的“流動潮流”。具體表現有四:一是管理對象范圍狹窄。不少地方政府無論從服務還是管理上,重點依舊在戶籍人口身上,對轄區人口的管理總體上沒有跳出戶籍人口和流動人口“分立并行”的傳統框架。二是管理偏見尚存。很多地方習慣性地把流動人口視為潛在的不安定因素,在針對其具體管理中往往表現為“歧視而非尊重、管控而非服務、防范而非保護”,這無形中便疏遠了流動人口與當地政府的關系,也使得其心理歸屬感走向虛無。三是權益保障缺失。正是出于“管理重于服務”的行政理念,造成對流動人口的權益保障和服務普遍滯后,不少地方和部門有意無意、或明或暗設置一些歧視性門檻,這就使得城市基本公共服務和產品難以惠及流動人口。四是政治權利虛無。流動人口的雙重身份使得其無論在城市民主活動、還是在社區基層民主活動中,很多時候都是被遺忘的對象。本應有的民主政治權利在流入地成為一個可有可無的“虛無之物”,利益訴求的正常渠道表達堵塞。在此大環境下,流動人口子女作為流動人口的主體構成之一,必然會因當地政府的差別化管理和城市市民的誤解化成見而產生心理文化隔閡和邊緣化社會處境之惑。
社會保障本就是為保障弱勢群體不因艱苦困境而喪失生存機會而做出的一種社會福利性制度安排??梢院敛豢鋸埖卣f,流動人口就是今天這個時代的弱勢群體。因此,流動人口理所當然應被納入今天的社會保障體系。但由于流動人口的流動性特征,導致這種保障也必須要變成流動性的社會保障。因此,讓社會保障“流動”起來,這是降低流動人口生存風險、維護其基本生活條件的有力舉措。然而,雖然當前各地的人口已流動起來,但社保體系卻處在一個靜止不動的位置上,“一動一靜”使得流入地社保體系對流動人口的容納能力自然下降。具體原因有二:一是政策尺度執行不一。當前我國所推行的社會保障制度的一個基本原則是:宏觀政策由中央統一制定,但各地具體實施政策時,可根據當地經濟狀況實際做出自主性調整,這就造成流動人口社會保障基金的區域統籌和跨省流動之間的沖突。因此,流動人口中斷參保、退?,F象時有發生。惡性循環之下成為社會邊緣人,在城市的基本生存風險亦增加。二是社會救助體系覆蓋面窄。如前所述,現行城市社會救助體系覆蓋對象僅僅是城市戶籍人口,流動人口與其無緣,最低生活難以得到保障。在流入地社會保障不足的情況下,社會保障應有的政策設計初衷難以兌現,流動人口抵抗生存風險的能力變得低下,更兼本已有限的收入使其生活普遍拮據,“缺錢可花、不敢花錢”窘境成為其常態。
即使再善的政策,如果由于設計上的缺陷而得不到有效執行,無異于惡的政策。因為有缺陷的政策會漏洞百出,有空可鉆,使得政策目的在一番盲目執行、歪曲執行后變得“面目全非”,甚至走向反面。其實,近些年針對流動人口這一群體的相關政策并不少。但這些政策要么在設計上沒有確定的實施主體,要么缺乏可操作性的細則,諸種因素造成其在實際執行中出現偏差,并未取得預期效果。比如關于流動人口子女在流入地接受義務教育這一問題,《中華人民共和國義務教育法》明確要求流入地政府要接納流動人口子女在當地接受義務教育。法律規定符合正義性、公平性,但如何實現這一政策初衷的具體措施、在這一政策實施中遇到諸如經費來源等具體問題如何處置并無詳細說明。雖然現行法律指出了義務教育經費實行“中央和地方分項目、按比例分擔”,但實際運行中,對于政策執行主體的流入地來說,這部分多出來人口的教育經費,很難得到來自中央的補償。原因出自“以戶籍為準劃撥經費”的國家教育經費轉移體制。對于流動人口來說,人流出了,但戶籍仍保留在流出地,因此這筆子女教育經費不能隨人劃出。如此造成的地方配套資金和經費缺口只能由流入地政府自行解決,這就加劇了流入地政府在義務教育方面的財政困境,導致其政策執行動力不足,淪為疲于應付,政策效果亦因此大打折扣。
中國人民大學人口與發展研究中心教授楊菊華認為,流動人口社會融入至少包含四個維度:“經濟整合(economic integration or incorporation)、文化接納(cultural acceptance)、行為適應(behavioral adaptation or ad-justment)、身份認同(identity of the mainstream society)”[4]。(如圖1所示)從這四者分布排列的先后順序可以看出,經濟整合、文化接納、行為適應和身份認同之間存在著一定的遞進關系:流動人口在流入地的社會融入發端于經濟整合,經過文化接納、行為適應、最后達到身份認同境界。

圖一 中國鄉-城流動人口在流入地社會融入的理論模式
的確,流動人口子女社會融入牽涉面廣,內容復雜,不僅僅是某個領域的融入,也不僅僅是單個領域融入的“單兵推進”,而是互為依存、互為遞進的。在以上理論的啟發下,本文得出的一個重要結論是:流動人口子女社會融入應是一個多層次、立體式的融合過程。結合現實情況,將流動人口社會融入路徑概括為教育、身份和心理融入三個維度:
教育融入是流動人口及其子女與流入地城市走向融合的基石,也是其擺脫艱苦困境,走向美好生活、體面生活的基礎渠道。因此,流動人口社會融入首先體現在其子女教育融入層次上,而教育融入的關鍵又在流動人口子女在流入地城市的上學上?,F行戶籍制、教育體制恰恰就在就學這個環節將絕大多數流動人口子女“拒之門外”,這顯然有失教育公平性。為此,應從以下三方面解決流動人口子女的教育融入問題:
1.“公辦”“民辦”共進,解決學校資源不足問題。首先,應加大對公辦學校的投資力度。“適當放寬條件,保證農民工子女入學的廣度,農民工子女上學以流入地全日制公辦中小學為主”[5]。與此同時,制定公辦學校接收農民工子女入學的具體細則,將公辦學校接收農民工子女入學的工作,包括接收管理、教學過程、安全、轉學、經費等統統納入制度化、程序化的軌道。其次,要鼓勵和支持民間力量辦學。在我國目前公辦教育資源相對稀缺的現實背景下,不得不引入社會力量辦學。為此,首先在合法性地位上,對達到教學標準的民辦學校,政府一定要給予扶持和承認,讓“游擊隊”變為“正規軍”,這是一種政策支持,能從信心深處給公民個人辦學以動力。其次,要適時地對民辦農民工子女學校的運作加以監督、管理,確保其合理、合法、保質、保量地完成教學活動。第三,對民辦農民工子女學校的稅收、用地、設施置備等要加以優惠、協調。最后,政府要組織培訓專業的教師人才,為農民工子女學校提供人才儲備。
2.變“戶籍制”為“居住地制”,打破制度屏障。流動人口子女的教育困境集中體現為機會不均,而機會不均的根源就是制度屏障的阻礙。形成于計劃經濟體制下、帶有明顯身份劃分色彩的戶籍制度,與今天市場經濟體制下頻繁的人口流動需求已極不相適應。但由于種種原因,目前還不具備取消戶籍制的條件,只能采取漸進式的改良,將“戶籍制”改為“居住地制”。所謂“居住地制”,就是在政府頒發居住證的基礎上,對所有居住地的流動人口及其子女在社保、就業、醫療、教育等方面采取一視同仁的公共服務。這一小小的突破,從起點上將打破流動人口子女教育難題的制度屏障,也將邁出流動人口子女獲得平等受教育權的第一步。在此基礎上,進而可以繼續跟進“同城待遇”、“全城接納”等措施,為流動人口子女的異地教育敞開前所未有的希望之門。
3.變“擇校費”為“入學綠卡”,化解資金難題。2005年夏天,浙江省紹興市教育局出臺一項外來農民工子女“入學綠卡”制度,開了全國的先河,也給今天我們解決流動人口子女入學資金困惑帶來了啟發。眾所周知,保障流動人口子女受教育權過程中面臨最現實的就是經費問題。我國義務教育實行的是國務院領導下的“地方負責、分級管理”體制,再加上戶籍制度的實施,使得流動人口子女“在流入地接受義務教育時,與常住人口相比,在教育機會的獲得、教育資源的利用方面,往往處于十分不利的境地”[6]。一些家庭出于對教育機會和資源的渴求,不惜一切代價去爭取,“借讀費”、“擇校費”應運而生。這些費用的存在不僅給流動人口家庭帶來沉重的經濟負擔,也給正處在青春期子女的心理留下了“二等公民”身份的陰影。紹興的“入學綠卡”制旨在解決這一問題,明確規定:只要孩子戶口不在紹興,且戶籍所在地沒有監護人照顧;父母或法定監護人與紹興本地的工作單位簽訂勞動合同,或在紹興經商并取得工商執照,已取得《暫住證》并暫住1年以上;父母持有當年度《流動人口婚育證明》;孩子身體健康,符合這些條件的農民工子弟,均可獲得“入學綠卡”。拿上“入學綠卡”到指定學校上學,學校必須無條件接受。
所謂文化融入,就是流動人口對流入地城市的語言、風俗人情、文化、社會理念等的了解和認可程度。主要包括語言能力、文化了解、語言實踐、諸如婚姻、生育、教育健康等各種價值理念多項因素。對成年流動人口而言,他們在成為流動人口之前就已經完成了社會化過程,形成了自己可能已經根深蒂固且難以很快調適的看待社會人生、為人處世的基本理念。等流動到流入地城市后,他們會面臨一個艱難的文化融入過程,因為其固有的文化認知會排斥現有文化環境,所以極有可能經歷一段較長的文化融入過程。而對于流動人口子女來說,較之父母或其他成年流動人口來說,在文化融入這塊相比之下顯得更有優勢。因為其頭腦里近乎“一張白紙”的文化認知會大大有利于其接受新的文化環境。因此,流動人口子女社會融入在文化層次上的融合倒是一個相對輕松的環節。對流動人口來說,流動到一個新的地方,首先遇到的就是語言問題。我國960萬平方公里,幅員遼闊,民族眾多,地區之間、民族之間各有各的方言和土語,習俗也不盡相同。所以,流動人口對流入地城市的文化有多大程度的了解?是否認可不同于自己家鄉的文化?是否較好地掌握了流入地的日常交流語言?在私下里主要采用家鄉語言還是流入地語言進行交流等等?其實,語言的狀況不僅可以很好地反映流動人口與當地居民溝通的能力和手段,也能敏銳地反映出其保留家鄉文化的意愿以及融入流入地的程度:假如流動人口不會講普通話或當地方言,會影響他們對當地文化習俗的了解,自然就談不上文化融入了;假如流動人口會講普通話或當地方言,但在私下仍然使用家鄉話進行交流,這在一定意義上表明,他們還并不太愿意徹底融入到當地的主流文化中。文化融入會受制于流動人口子女在流入地城市的教育融入,但反過來也會加速或阻礙這種融入過程:對流入地的語言、風俗習慣、社會理念較深的認知和接納愿意將有利于其更快地整合于流入地城市的教育結構中。當然,并非意味著只要實現教育融入,文化融入就一定能夠實現,因為流動人口即使可以整合到流入地城市的教育結構中,但在接納和認可流入地文化習俗的同時,也可保持自己在家鄉早已形成的文化特色。
心理融入才是流動人口社會融入的本質,也是融入的最高層次和境界。所謂心理融合就是人們某種內心情緒、觀念和態度的一種根本轉變。對于流動人口來說,就是從心靈上、態度上、歸屬感上真正與流入地城市融為一體。這個層面的融入對流動人口子女的重要性要遠大于其自身的重要性。對于流動人口本人來說,他們更多關注的是找到像樣的工作、賺更多的錢、給子女提供良好的教育環境、緩解家庭經濟困難,然后落葉歸根,回到農村老家,繼續過祖祖輩輩都在過的踏實日子。而對其子女則不同:“他們傾向于落地生根,以融入城市為目標,適應流入地社會,定居過日子,大多不愿回歸農村”。對于這樣的心理處境,我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茫茫九派流中國,縱橫當有凌云筆”。無論哪一階層的勞動者,都是社會主義中國大家庭的一分子。在改革的成果惠及城市和農村的同時,徘徊于其間的流動人口絕不應成為政策盲點和“真空區”,改革成果應無縫隙地惠及到流動人口。這將考驗的是城市的包容心、政府的決心和社會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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