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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爆發的辛亥革命,以“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為口號,倡民族、民權、民生之三民主義,其目的實為推翻日益腐朽之清政府,強中華之國力。因而,辛亥革命本身具有強烈的推翻現存統治的政治訴求。從10月10日武昌起義爆發后的短短一月內,中國先后有13個省和最大城市上海以及其它省的許多州縣宣布“獨立”,改弦更張,為民主共和在全國的締造創造了條件。
然辛亥時期的各省獨立,“實際上是各省的立憲派與革命派共同行動的結果”〔1〕,又因革命派與立憲派之力量高下,或革命派領袖在革命后的不同選擇等,呈現出若干不同面相。如湖南是以會黨和新軍起義的方式攻入長沙,逼迫巡撫余誠格逃遁;安徽是由同盟會聯合團練發動起義,由立憲派勸說巡撫朱家寶宣布獨立;廣西則是諮議局議決與清政府脫離關系……因而,南京政府成立后,盡管各省形式上統一于“中華民國”這一新政體內,實則各地政治并未歸一,此種情勢為民初各省的軍閥政治提供了前提。
辛亥時期各省的獨立風潮中,中國邊疆西藏又呈現出與內地不同的景象。1911年10月,辛亥風潮傳至西藏,駐波密、拉薩之川軍乘機嘩變,殺長官、擒駐藏大臣,于邊疆之地上演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革命”場景。因而,有學者認為,“西藏辛亥革命的發動者是新軍,這與內地許多省份的起義有相似之處,不同的是西藏新軍起義的組織者和領導者不是同盟會或其他革命組織,而是帶有濃郁幫會色彩的哥老會?!雹俑啉欀尽队c中國邊疆危機 (1637-1912)》,黑龍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248頁。周偉洲也認為:1911年11月15日,川軍擒聯豫為起義之始,江孜、波密等地駐軍紛往拉薩是對起義的熱烈響應;聯豫、鐘穎等是清朝政府在西藏的反動統治勢力。參見:周偉洲主編《英國、俄國與中國西藏》,中國藏學出版社2000年,第340-341頁。與此觀點相對的是,另有學者則認為袍哥勢力的川軍是藏亂的主要原因,其“在藏起事,實初由‘勤王’而起,因此其與內地革命有本質區別”;正是因為公議局“是江湖社會袍哥的工具,才導致民元藏事的紛亂”〔2〕。辛亥革命時期駐藏川軍在西藏的舉動,因后人解讀不同,竟致若干分歧,個中原因實值得推究。贊成“川軍革命者”,多從全國的革命形勢出發,對辛亥革命的意義加以認同,并推及川軍身上;對川軍持異議者,則主要從川軍與藏亂的關系出發,以聲討川軍中的袍哥勢力為主①相關研究有牙含章《班禪額爾德尼傳》,華文出版社2000年;喜饒尼瑪《民國初年拉薩動亂及中央與西藏地方的關系》,《近代藏事研究》,西藏人民出版社2000年。張召庸、喜饒尼瑪在《清末民初拉薩動亂性質初析》(《中國藏學》2011年第1期)一文中已注意到晚清西藏亂事“難以歸于”革命'范疇,更不屬于辛亥革命起義的一部分。所謂辛亥'漢藏沖突'這一定性并不妥當,稱其為清駐藏陸軍與藏族民軍間的混戰更符合歷史事實。該文以探討晚清西藏亂事的“性質”為主,與本文立意不同。(四川獨立之中,袍哥發揮了重要作用,在西藏的作用則相反,此種現象也值得探究),然雙方均未從當事重要一方——川軍本身的角度來探討此一事件。筆者以為,辛亥時期的西藏局勢,自不能脫離全國“革命”這一大的場景,然也有若干獨特之處。地處偏僻的邊疆地區的駐軍獲知革命的反應,其實與“目前所處環境”大有關系;正是由于邊疆的復雜環境,才為川軍“以自己的方式”解讀革命提供了可能。本文擬從川軍這一新視角出發,探尋辛亥革命時期駐藏川軍在西藏的境況,以及其在革命大旗下的真正訴求。
川軍入藏,是20世紀初清廷決意“整理西藏”的重要舉措之一。
19世紀晚期,英、俄兩國皆積極謀取西藏,且互有爭斗,引起西藏恐懼。中英藏印條約及續約簽訂后, “藏人仇恨英人情緒,達于極點”〔3〕。1902年,中外報章有宣傳中俄密約之說,“英人震懼,又因藏人惑于俄之甘言,亦思離英而親俄,俄商及軍隊潛縱入藏者,絡繹于途”,〔4〕于是英人通牒于總署,責中國不能彈壓。
1904年,英國人榮赫鵬率英軍入藏,且堅持要到拉薩與達賴喇嘛直接談判。榮赫鵬希圖繞開清政府,以武力迫使西藏屈服,再將結果通知清廷,造成既成事實。十三世達賴喇嘛考慮,如果會見英國軍官,談判時只能屈從于英方的條件,這樣“本人難以承擔由此而給政教大業的現今和未來帶來危害的責任”,〔5〕思慮再三,終于6月15日夜離開拉薩,出走內地。
英軍入侵與達賴出走,引起中國朝野震動,彼時清廷方知西藏危機,“自非設法經營,無以保我邊圉”。〔6〕有見于此,故在達賴出走期間,反而積極經營西藏,影響超過以往,被英人稱之為“中國得勢”時期?!?〕川軍入藏,遂成為清廷收回治權的重要舉措之一。
川軍的組建和進藏,又與時駐藏大臣聯豫于西藏倡行之“新政”有關。1906年,聯豫任駐藏大臣,將內地之改革移于西藏,因措施激進,遭致札廈公所百般抗阻,聯遂以“番邊既抗拒朝廷命官,在藏復無一事能辦,積不能平,思非調陸軍進藏,不能使政教分離”,〔8〕力請朝廷調兵入藏。聯豫曾致電川督趙爾巽陳述在藏無兵之危:“但無兵不敷彈壓,多名又恐難安,擬先設兵三千,其一千由川督就川兵挑選精銳,厚給餉械,派得力統領率之入藏,歸駐藏大臣節制調遣,余二千由駐藏大臣就近選募,另調川中哨弁官長俾任訓練統帥之事,以期持久?!薄?〕聯豫的建議得清廷和川督支持,時西藏和四川大員,皆屬意于軍隊入藏,以武力收邊防與鎮壓之效,達西藏“政教分離”之目的。
然聯豫的新政及駐兵主張,遭到達賴喇嘛的強烈反對。1908年,北京聞達賴欲奏請“將來辦理西藏新政,一切事均須先與達賴商議,須由其察視喇嘛情形,然后舉辦。所有駐藏大臣與外人交涉之事件,均須由達賴允認后,方得實行。否則藏民喇嘛等如起風潮反對,則達賴一概不擔責任?!薄?0〕達賴雖不在西藏,仍以自己的方式表達了對聯豫改革的敵視態度。
達賴從內地返藏與聯豫見面后,二人沖突進一步升級。1908年10月,光緒、慈禧先后過世,達賴提出返藏要求,得清廷同意。次年冬,達賴由西寧返藏,聯豫率屬吏迎于札什城之東郊,達賴不理,目若無見,聯豫憤甚,即言達賴私運俄國軍械,親赴布達拉檢查未獲,復派員往黑河查驗達賴之行李,翻箱倒篋,搜檢殆遍,未獲槍械,而各物被檢驗軍隊乘同攜去者頗多,于是達賴深恨聯豫,遂停止其供應。乃散布流言,謂政府欲滅黃教,唆令藏人內犯?!?1〕
與達賴返藏同時,1909年6月,鐘穎率領之川軍已由成都出發,向西藏挺近。川軍設3個步兵營,1個騎兵營,工程兵、炮兵、軍樂隊各一隊共1700人。配有法國造大炮16門,機槍24挺,并有長途電話、渡江鐵駁船等先進設備。達賴得知川軍入藏消息后,立即以“西藏公會”的名義上奏朝廷表示堅決反對,并控告“中國兵丁在藏者虐待藏民已屬難堪,若召新兵入藏,本會必失其權力,達賴喇嘛必受其苦”,“故藏眾于憂悶擾亂中,將駐藏聯大臣之供給暫行停止。如政府不將聯、趙及其兵士即行撤回,藏眾必將反叛?!薄?2〕同時,抽調江孜、日喀則藏軍約1700多名赴察木多等地阻撓川軍。1910年1月,達賴再派親信到江孜,與英國商務會員聯系;另有幾名西藏官員到達加爾各答,提出期待英國幫助的要求。又派人“于拉薩之五層樓,屯聚番兵數千名,聲言圍攻衙署,洗滅漢人”?!?3〕并全部取消對駐藏大臣衙門的例行供應,致使“署內柴米,幾至斷絕,街上漢人絕跡,勢已岌岌可?!薄?4〕。至此,聯豫與達賴間的矛盾因川軍即將進入而更加激化。
川兵入藏路途遙遠,極為艱險,但川軍因得趙爾豐邊軍相助,屢敗藏軍,達賴懼,尋求轉圜,力圖改善與聯豫之關系,遂于1910年2月11日,約駐藏幫辦大臣溫宗堯赴布達拉山相見。達賴面允三事:(1)將各處阻兵番眾立刻調回;(2)渥荷朝廷封賞,咨請奏謝;(3)仍尊重聯大臣,一切供應照常規復。溫大臣亦允許四事:(1)川兵到日,自必申明紀律,維持安寧秩序,不至騷擾地方;(2)諸事均和平辦理;(3)達賴固有教權,不加侵損;(4)決不殺害喇嘛,焚毀寺廟?!?5〕達賴復請交換文牘,以昭信守。溫大臣回署后,立與聯豫會商辦理,不意聯豫固執己見,不允會銜,且刪除“和平辦理”一條,溫大臣爭之不從,不得已由溫大臣單銜具文,譯咨達賴,復文均允照辦,方以為此舉足安達賴之心,不致或有他變。
孰料第二日 (2月12日),川軍陸軍先鋒官張鴻升率三十馬隊由小路連夜到藏,聯豫即派衛隊歡迎,衛隊開槍擊斃藏兵巡警一名,大招寺之濟仲大喇嘛亦于琉璃橋畔飲彈而亡。衛隊又向布達拉開槍亂擊僧眾,亦有帶傷者,“一時全城震動,人民不安”〔16〕。藏人鼠竄豕奔,所設之警察,亦均消滅無蹤?!?7〕達賴驚懼,連夜召集藏官秘密會議,決計潛逃。溫宗堯先期得信,急約聯豫相見,商請派兵預扎曲水,阻其西往之路,聯豫不從。傍晚續據探報,達賴果已出走,后雖派兵追截,亦無及矣,達賴已擎其左右逃往印度。
達賴逃后,聯豫一面電告清廷,請革去達賴名號,另尋靈異幼子數人,繕寫名簽,照案入于金奔巴瓶掣定,作為前代達賴之真正呼畢勒罕;一面將達賴所設造槍造幣兩廠,均行封禁。又于西藏沖要區域,如曲水、江達、三十九族等處,分設委員,駐兵扼守;于拉薩、江孜等地開辦巡警等。聯豫思乘達賴出走期間實行政教分離,然“終以藏民不附,于藏臣惡感頗深”,其主張亦不能順利施行,且“藏人信仰宗教深,望達賴歸甚急。聯豫久之,始悟其非,遣羅長裿往迎達賴。達賴要求恢復名號,撤退陸軍及聯豫,始肯歸。不得要領。藏人因達賴不歸也,嫉惡聯豫”。〔18〕時西藏局勢,因聯豫與達賴間矛盾,本已復雜,川軍于此時入藏,竟成為達賴出走之導火線,此一無意結果,已與川軍入藏之目的,相距甚遠。
川軍是川督趙爾巽臨時組建之軍隊,因倉促募集,士兵多來自市井無賴,軍官又多為鳳凰山訓練之學生,缺乏治軍經驗。川軍統領鐘穎,字鼓明,正黃旗人,與同治帝為表兄弟,故邀慈禧寵眷,光緒三十一年密旨詔假協統銜,于鳳凰山訓練新軍,年僅十八。新軍練成,鐘為協統,率之入藏,時宣統元年也,鐘穎年二十二?!?9〕鐘穎的統軍能力,從趙爾豐致趙爾巽的電文中可窺見。宣統元年十月二十二日川軍抵察木多,趙爾豐后六日到,趙致電軍機處電報有云:“該軍紀律嚴明,秋毫無擾……藏民頗極歡迎?!薄?0〕然趙爾豐在致電川督的電報卻說:“川軍弟不便擅專,鐘守毫無營規,非此不足以肅軍紀也?!薄?1〕趙爾豐于軍機處之電文,因鐘穎為皇親,未便明言;然其于兄長之電文,可實告之。鐘穎自己在《傳知錄》中也承認:“乃查第一營自開拔后,途中用民間柴草,竟有不給償者,且強拉番民背運,甚至毆打?!薄?2〕趙爾豐認為“鐘才不足以當一面”,“倘鐘若替聯,萬難勝任,以國事計應預奏?!薄?3〕鐘穎治軍無能,致川軍紀律松弛,為后來聯、鐘矛盾及藏亂釀成埋下了隱患。
川軍入藏后,聯豫見鐘穎“少年輕佻,頗不喜”?!?4〕鐘“年少狂放,志大才疏,其部下又多不逞之徒,嘗縱言曰,他日接辦欽差者非我統領而誰。語聞于聯,乃大悔”,〔25〕亟思收其兵權。宣統二年正月,聯豫將鐘穎所率川軍1700余名,加上在西藏就地征募的編練1營、連衛隊等也將近千人,略加擴充,組織混成一協,并設督練公所,作為西藏專門編練新軍的機構。督練公所設于西藏辦事大臣衙門左,設督辦1人,由聯豫兼任。適四川候補道羅長裿 (湖南湘鄉人)到藏,為聯豫所倚任,聯奏請設兵備處,以羅為總辦,分鐘穎兵權,又札馬隊營張鴻升、步兵營陳渠珍兩營歸其節制,以分鐘權。
聯豫剝離鐘穎兵權后,其對川軍的軍米供應也引起了川軍不滿。川軍由川出發時,川督趙爾巽親加循拊,諭以萬里出師,異常艱苦,到藏所需軍米,照川價扣餉,三軍如同挾纊。到藏后,聯豫不允,謂川米運藏其價昂貴,公家實難賠累,且亦無從報銷,令照藏價核扣,藏價較川價高四五倍,各營攤食不起,嘩然欲動?!傲_慫恿聯升大堂傳鐘統領,欲以軍法責鐘以儆眾,軍隊聞之不服,聯豫始轉圜,僅責炮隊營長楊肇錫一千軍棍,押解回川,聯、羅由此與各軍有惡感焉?!薄?6〕
十一月,聯豫恃川軍在藏,欲攻波密。波密,西藏之秘密國,山川形勝,險要非常。聯豫令鐘穎統率川軍往工布一帶駐扎,并曉諭波密來降,以免征剿。波密“久輕漢人,并恃其勇,置之不理”?!?7〕川軍冒險攻波密,因地形不熟,馬隊管帶張鴻升、三營管帶陳渠珍又爭功輕進,互相猜忌,不相聯屬,致傷亡慘重,川軍銳氣頓減。聯豫遂調鐘穎回,以左參贊羅長裿出而代之。鐘穎得藏友密函,乃大恚。臨行之時,其對陳渠珍等憤然曰:“始羅統川邊新軍,以失機被撤。欽帥置之幕中,司文案。長裿出怨言。欽帥亦銜之。羅跼踧不自安。適吾赴更慶謁欽帥,與羅訂盟交,遂以圖入藏相托。概然許之?!辩姺f自覺“認賊作友”,“憤罵不已”。久之,別部下,“恨恨而行”?!?8〕鐘撤差后屢欲回川,因委辦銀元局,仍留藏中。聯豫以羅代鐘,雖征討波密成功,然川軍內部矛盾卻因此激化。
值得注意的是,川軍此時人員構成已與初入藏時發生了大變動。先是聯豫擴充鐘軍成師,自四川續招新兵入藏,并調川省候差之參將、游擊、都司外委之屬入藏,備充將官,有謝國良、周春林、張鵬九等人。后因川軍入藏多年,行軍作戰,死亡不少,鐘穎乃由川募兵補充。有溆浦人陳遐齡,隨黃忠浩入川,任工防營管帶,所部大半募自湘西。因而,川軍之中,已有若干湘人。羅長裿接統鐘軍后,隨帶湘人頗多,又見人心不附,一面重用周春林等,引為腹心;一面大肆舉用湘人,川人之被撤者均以湘人插補,而羅“同鄉之不能軍者亦無不派充武官。軍隊大不平,無可如何也”,〔29〕川人被撤者甚多,“各軍與羅惡感益深”?!?0〕
川軍內部已現裂痕,而彼時哥老會之勢力,已布滿川軍。羅長裿在拉薩,即習聞哥老會之名,深惡之。至波密后,欲乘波密平定之時,嚴加整頓,以除后患。適駐春多排長王雨膏,因處罰兵士稍失當,哥老會即在郊外“傳堂”,罰之跪。其執行首領,一正目也。長裿自喇嘛寺樓上瞥見,而不解其何故,令人查之,方知為哥老會會規。長裿大怒,曰:“排長處罰一士兵,而正目挾哥老會之力,竟可使排長長跪,尚成何軍隊耶!”乃嚴核哥老會組織及其首領姓名。乃知官兵入會者,竟已占全軍百分之九十五。其總公口為“聚集同”,分仁義禮智信五堂,以川人劉輝武、甘敬臣等為首領,即彼中正龍頭也。其重要首領,共十三人。其中六人駐德摩,七人駐波密。長裿乃密令部下捕殺哥老十三人?!?1〕
羅正欲鏟除軍隊中之袍哥勢力時,1911年秋,武昌起義的消息經“太晤士報”傳至拉薩,波密士兵竊竊偶語,似已知拉薩消息,“嗣接藏中袍哥來信,謂內地已亂,已推倒聯、鐘,可即回藏。其軍官之非袍哥者宜均殺之。”〔32〕軍隊紛紛擾動。某日午刻,炮隊隊官湛某,亦四川駐防之旗人也,忽被士兵殺之;繼而官長被殺戮,被毆辱,被驅逐者踵相接?!?3〕時軍隊解體,哥匪橫恣,三五成群。川軍各以哥老字號相號召,會規行而軍法馳,非復從前建制。
此時羅長裿懲辦哥老會首之密札,已落士兵手。川軍中的哥老義字首領趙本立、陳英等,尋得羅長裿,以繩縛之,系馬尾后,鞭馬曳行。凡數十里,至喇嘛寺,羅已氣絕。陳英偕兵士數人,皆言:“羅長裿阻撓革命,已殺之矣”。〔34〕羅長裿整軍紀,鋤哥老,舉湘人,在川軍中喪失人心,川軍為保自身安危,竟以革命的名義除去。
革命風潮傳至波密時,波密之川軍“初皆云響應革命”,羅既死,則“行動思想,并極胡亂”〔35〕。有擁戴湘籍陳渠珍者,而哥老川兵,不樂附湘人。此時聯豫方由川領回軍餉三十萬,鐘穎挾其撤職之恨,嗾使士兵攔截于烏蘇江,即擁此巨資,號召哥老會人,故亂軍紛往依之。鐘乃率部稱“勤王軍”,號召眾軍返川勤王。主張革命的少數官兵,本屬意跟隨陳渠珍,但陳逃去,群龍無首,亦多依附鐘穎。彼時川軍在藏已陷入無處可去之險境,于亂局中“尋求自?!彼斐蔀槠湮ㄒ辉V求,遑論革命或其它。
辛亥革命爆發時,在藏川軍除駐波密之羅長裿部外,尚有距拉薩十里之札什城駐炮隊營二百余人,后藏、江孜、亞東各處亦分駐步兵一營。此外,拉薩還有欽轅衛隊八十名,士兵數十名,炮隊數十名。但拉薩、札什軍隊均為袍哥所據,共立公口二十,總公口郭元珍,一優伶也,煙癮極大,入不敷出。郭為欽差戈什哈,郁郁不得志,遂隱相號召在藏各路軍隊,謂“川亂不得回家,若能劫欽差,取庫餉,以勤王為名,不但無罪,而且有功。”〔36〕袍哥之命令,甚于朝廷,動則殺戮,誰敢不遵。彼時風聲甚緊,聯豫雖有所聞,束手無策。其欽差衛隊管帶王久敬也入袍哥,但資格甚淺,僅充老公,任人牽鼻。
1911年秋,川軍已數月不發餉,急于回鄉,又苦于無餉,札什城之炮隊與欽署衛隊遂溝通鬧餉。但川餉解藏后,聯豫擬改章歸藏,設造幣廠改鑄藏元,以資盈余,后因亂軍至衙署,“許以立即發放”。彼時庫存尚有十余萬兩,若全軍發放三個月,有三萬足矣。但聯豫聽從右參贊錢錫寶之議,“以來源無著,難以報銷為慮,俟改鑄后再發”〔37〕。消息一出,軍士嘩變,11月13日將軍械庫銀同時搶劫,并于15日夜將聯豫劫至札什城。鐘穎因平時待兵士寬,眾有附之者。鐘帶領衛兵十余人,冒險往救,膝行入營叩頭,懇眾釋聯豫,趁眾猶豫間,鐘穎命衛隊排長丁克敵等率兵十余人,入營刺殺哥老會首葉綸三,冀劫歸聯豫,由是營中大亂,自相殘殺?!?8〕此為拉薩初次動亂矣。
但川軍劫駐藏大臣之目的終非“革命”,而是“索餉回川”,因此,其于“勤王”與“革命”之間,可隨意變換,并無明確的政治訴求。駐札什之郭元珍等在札什城立“勤王”旗幟,向商上借錢,商上以其名正言順,慷慨借銀八萬兩,及錢到手,郭等又深抱不安,遂改稱“革命”。郭等又通知駐江孜后藏軍隊,各樹大漢革命旗幟,且促其來拉薩殺聯、鐘。
1911年11月21日,駐藏大臣聯豫回署,“見庫餉及簽押財物均搶一空,無事可辦,悶坐愁嘆?!薄?9〕28日,聯豫已知危險,將印交與鐘穎,自己前往別蚌寺養病。鐘遂以代理欽差之名犒軍,并謂“川餉將到,由我發餉”。29日,江孜軍到拉薩,見拉薩嚴加警備,無從下手,又無處搶劫,遂不得不轉向鐘乞憐。鐘穎以重金賄賂各軍官,收江孜兵入伍,人犒餉銀三月,仍舊發正餉,眾少定,“革命風潮為之少殺”?!?0〕其后,波密各軍,亦節節回拉薩。川軍在拉薩“日夜淫賭,一擲巨萬,負博者不甘抄手,則劫掠市民。獸性一發,如水潰堤,淫掠屠殺,騷亂全市”,〔41〕釀成拉薩二次變亂。郭元珍等橫行無忌,路見藏官勒逼下馬,藏方以郭借銀八萬余兩并不啟行已不平。且始而“勤王”,繼而“革命”,竟使欽差往廟中避難,因而確識川軍為亂黨,日夕警備?!?2〕
鐘穎統兵后,川軍的行動仍圍繞“索餉”進行。聯豫書記官何光燮見鐘“大權獨握”,“不易制伏”,慫恿拉薩兵士謂“川餉將到,鐘處冒領甚難,不如聯之好為柔懦也”,〔43〕遂于1912年2月8日復請聯豫到拉薩,聯不得已,于13日赴拉薩,次日在拉薩之火兒罔叉接印復出,鐘又退出。
聯豫雖復出,然川軍此時統領已數易其人,軍隊已統將無人,各樹黨羽。戈什郭元珍明開公口,煽惑軍心,“謂滿人為天然淘汰之列”;〔44〕何光燮則“自稱革命偉人,潛謀獨立”。〔45〕聯豫倚任二人,藉保身名,不意郭、何根據立憲,竟先勒令聯豫交出關防后,再刺殺鐘穎。時何光燮、郭元珍等已接四川大漢軍政府都督蒲殿俊獨立公文,議以西藏為四川附庸,應設一副都督,因舉何光燮充之,乃設公議局①公議局設立于聯豫返拉薩后,3月15日行文聯、鐘交印信。因此,成立時間應在1912年2~3月間。,袍哥大爺汪文銘為局長。又設一大同保障總公口,郭元珍任之,諸事皆由公議局及大同保障總公口議決施行。后設立三部,何光燮為民政部長,郭元珍為財政部長?!氨娮h員氣焰亦均炙手可熱。權勢之大,罕與倫比。”〔46〕彼時聯與鐘均在仇視不赦之列,成為川軍“革命排滿”的對象。
然公議局并未對滿人聯豫、鐘穎下手,而是轉而攻打藏人之色拉寺,釀成拉薩三次變亂。1912年3月,川軍以色拉寺不支烏拉為理由,圍劫寺廟,實亦覬覦該寺多金,但川軍久攻未克,終被寺僧擊潰。此時各營官長知禍起甚大,以何、郭等不足恃,乃商各軍士復請鐘穎出而弭禍。鐘穎設計先后殺郭元珍等四人,聯豫亦殺何光燮以謝藏眾,“革命敗而袍哥遂亦斂跡。”〔47〕藏人調集全藏之兵圍攻漢人于拉薩,于是藏民揭竿群起,撲逐亂軍。川軍在拉薩困守數月, “食物無出,牛馬驢騾均食盡,遂至大困”?!?8〕4月,僧兵數萬人,進圍拉薩,川軍寡不敵眾,死七八百人?!?9〕拉薩衙署及軍械局、銅元局,漸次為藏人所奪。川軍出營繳械被俘,殘卒四百余人,又帶出難民三百余家,皆饑流印境,川軍終以最落魄的方式離藏。亂世之中,勿論“勤王”或“革命”,都終未解決川軍索餉回川之目的。
長期以來,史學界對于辛亥革命時期的各地“起義”,慣以革命的視角分析,以為各地皆響應革命,皆有推翻清政府的政治訴求。然西藏居中國邊緣,離革命中心地尚遠,因而,位處邊疆的各類人等對于革命的解讀和回應或與內地不同。
從駐藏川軍聞辛亥革命而嘩變的行動和目的來看,“革命”無疑是川軍嘩變的導火線,但非深層原因。川軍本為川督臨時組建之軍隊,其多募自市井,又為袍哥所據,會規與軍法之間極難平衡;統領鐘穎雖待兵士寬,然治軍無方,致使川軍紀律不嚴,諸多偶然使川軍在辛亥革命前,已成為一支山堂林立、號令多出、紀律松弛的軍隊,稍有風吹草動,即軍中不穩。
川軍入藏后,又陷入聯豫與達賴,聯豫、羅長裿與鐘穎的矛盾之中,難以立足;羅長裿舉用湘人,鏟除袍哥之舉以及久未領餉之困境加劇了川軍對自身安危的擔憂。因而,辛亥革命爆發時,駐波密、拉薩之川軍遂“依自身所處困境”來回應革命,而并未“依革命的要求”來回應革命。川軍于“革命”中的另類訴求,凸顯了其于亂局中尋求自保的恐慌心理。如此,川軍才會在“勤王”與“革命”之間左右搖擺;其扶持聯、鐘或拋棄聯、鐘等行為方能合理解釋。因而,川軍的行動和內地革命相比,屬于謀求脫離危局之“非常行為”,并無強烈的政治訴求,即使短暫存在的“公議局”,更多是袍哥色彩,亦終未控制住川軍。彼時川軍“各兵皆思飽掠財物,掣之以歸故鄉,意在此而不在彼”〔50〕。如川軍有明確的革命意識,其風向恐不致多次反復。
由此可知,“革命”并非解讀革命時期各色行為的唯一視角,在“革命”旗幟下各地“革命”的實際狀況更多需結合當時人所處之境遇,方能獲真正之了解。若以“革命”視角來解讀辛亥時期的川軍嘩變,或陷入“革命語境”本身設下的陷阱。
然川軍的訴求與為達目的而采取之激烈行動,皆于西藏社會產生了極大的動蕩。川軍在歷次動亂中對于拉薩衙署、庫局、商店、民房的破壞以及兵變產生的燒殺搶掠等,直接影響了拉薩的秩序以及藏人對漢人的態度。1913年達賴喇嘛在英國支持下返藏之后,在西藏實行了多次“驅漢”之策,亦與川軍的行為有若干聯系。晚清西藏尤其是拉薩秩序的破壞,川軍終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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