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電影《鋼琴師》描述的是一名波蘭鋼琴家在二戰期間四處逃生的故事,他用自己的音樂才華打動了一名德國軍官,從而在德國軍官的保護下順利度過戰亂時期。影片中的電影配樂選取了多首肖邦的鋼琴作品,細膩動人,充分體現了導演的巧思。
關鍵詞:電影音樂;肖邦;聲畫關系
一個經歷過二戰的導演,不拍一部二戰題材的電影似乎是職業生涯的缺憾。1933年,羅曼·波蘭斯基出生在巴黎的一個波蘭籍猶太人家庭里,特殊的家庭背景和青少年時期的經歷使得他對二戰有著自己解讀。電影《鋼琴師》是波蘭斯基于2003年拍攝完成的,這部作品與其他同題材的電影相比,少了對納粹、對戰爭的控訴,多了一份溫情與質樸——由人類對生存的渴望這個基本的出發點逐漸上升到精神層面的解讀,遠遠比為了強調精神力量而高呼口號來的更可靠踏實和耐人尋味。
影片中的配樂選取了多首肖邦的作品,或許同是波蘭人的緣故;或許在不同的時期,波蘭斯基和肖邦都經歷過戰亂的紛紛擾擾,肖邦的作品放在影片中恰到好處、別有用意。下面,筆者擇取最有感觸的幾個片段,從不同的角度來分析電影《鋼琴師》中的配樂。
肖邦的夜曲極富有旋律性、歌唱性。它把宣敘性和裝飾性(如顫音、倚音等)柔和在一起,并將其作為保持貫穿全區的基礎。在一個相對穩定的和聲背景上,肖邦把最初的旋律形象盡情的加以發展,織體變換頻繁,節奏錯落有秩,音區音色對比并置,和聲色彩多變。另外,這首曲子多次轉調,推動著樂曲的發展與進行,音樂形象更加豐富。中間的半音階,讓整首曲子感情充沛,使得“夜曲”不僅僅是概念意義上的柔美、延綿,一貫而下的半音階與強有力的三和弦、七和弦配在一起,將樂曲一次次的推向高潮。速度的改變、臨時升降音的使用、多種連音的使用,悲傷的自敘中連帶著激動人心的、革命的、昂揚的情緒,是作者對流離的命運與動蕩的年代的思考,然而百轉千回,最終回到旋律歸于平靜舒緩,像是安撫每個受傷的心靈,慰藉憂郁的靈魂。影片在舊電影式的紀錄片中開始,之后切入到正在錄音棚錄音的鋼琴家,只是這首柔美委婉的小夜曲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隨后便是轟炸的飛機、四處逃竄的人們和驚慌的尖叫。時隔六年,當男主人公斯皮爾曼又一次回到波蘭電臺,彈奏了這首當年被炸彈提早結束的樂曲。就像斯皮爾曼在他的回憶錄中寫的那樣:“六年的時間,對于這首升c小調夜曲來說,似乎只是一個短暫的休止,它好像只是被稍稍地打擾了一下”。當他和錄音師相視微笑的時候,不禁使人想起當年錄音師喊他停止彈奏趕緊逃命的場景,一前一后,變的是戰爭與和平,不變的是同樣一首《升c小調夜曲》。然而,我們不能忽略的是,作曲家肖邦也曾飽受戰爭滄桑,在浪漫主義的藝術特質下,樂曲中難以掩飾的透露出淡淡的哀傷與惆悵、內心的悲涼與孤獨。
從電影音樂與畫面的關系來說,有四種主要的聲畫關系。1)描繪自然環境,交代環境。如斯皮爾曼在逃避德軍的追捕時,弦樂奏出不和諧的和弦,節奏急促,德國軍官的槍擊聲配合著畫面、音樂的進行,讓整體的氣氛顯得緊張、危機。2)刻畫人物形象,挖掘人物內心世界。在那個救了鋼琴師的德國軍官出現之前,導演巧妙的使用了“未見其人先聽其聲”的方式。這中間的“聲”,既包含了德國軍官與別人交談的人聲,也包含了背景音樂,即德國作曲家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這首舒緩安靜的音樂暗示了德國軍官內心也有一處柔軟的地方可以被音樂打動,這就為后來他就斯皮爾曼做了鋪墊與伏筆,同時也刻畫了這個表面冷酷內心尚存人性的軍官形象。3)渲染場面氣氛,烘托情緒。皮爾斯曼在荒城中逃生的時候,一支單簧管孤零零的聲音表達了鋼琴師孤獨無助的心理,也突出了在一片廢墟中鋼琴師求生的困難與狼狽的形象。4)激發聯想,引發觀眾時空轉變。在逃難的過程中,斯皮爾曼被朋友帶到了另一處住處,那里面正好有一架鋼琴,由于怕德軍發現,斯皮爾曼只能把手放在鋼琴上做出彈琴的動作,而此時音樂響起與鋼琴師的指法相吻合,這就讓觀眾產生了時空轉變,暫時從戰亂的紛擾中走出來,想到了曾經那個高雅的鋼琴師,想到了曾經的和平年代。
值得一提的是,在影片中間,斯皮爾曼的朋友Dorta讓他暫時住在他們家避亂。一天,當斯皮爾曼睡醒時,他聽到了大提琴的聲音,于是從沙發上坐起來,走到門前看——原來是鄰居家的一個小女孩兒在拉大提琴。這是整部影片中為數不多的客觀音樂(畫內音樂),就像是《辛德勒的名單》中穿紅衣服的小女孩兒,那個在拉大提琴的姑娘給灰色的廢墟抹上了一層希望的色彩。與主觀音樂不同,客觀音樂不管是從與畫面的配合角度來說或者從聽覺的角度上來說都更加真實,因為它切切實實的出現在畫面內,讓觀眾感同身受。
影片的高潮出現在鋼琴師偶遇德國軍官那一刻:饑寒交迫的鋼琴師暫時幸免于死,躲在一個破舊的房子內,幸運的是他找到了一盒罐頭,當他尋找工具試圖打開罐頭時卻不小心把罐頭摔到了地上,隨著滾落的罐頭鏡頭慢慢搖起,一個德國軍官發現了他。德國軍官得知他是一名鋼琴師時,把他帶到一間放有破舊鋼琴的屋子里,讓他彈琴。驚魂未定的鋼琴師一直在遲疑、猶豫著,經歷過多次的戰亂,生命微小的幾乎如同草芥,尤其是此時與一個德國軍官面對面的時候。
斯皮爾曼彈奏的是肖邦的《第一敘事曲》。導演匠心獨運的選擇了這首曲子是整部影片的一個升華,也是最具有象征意義的。肖邦的《第一敘事曲》在結構上采用了奏鳴曲式,分序奏(引子)、呈示部、展開部、再現部和尾聲五個部分。《第一敘事曲》表達了被侵國家不去的民族精神和頑強的生命力。
引子部分中,以廣板的速度呈現,開始先強后弱,具有歌唱性,g小調,平靜舒緩。此時鋼琴家斯皮爾曼顯得并沒有進入狀態,蜷縮的雙手,身體瑟瑟微顫。德國軍官做到旁邊的椅子上,陽光從窗戶灑在斯皮爾曼的身上,德國軍官開始被音樂引導,進入情境。
呈示部是比引子稍快的中板,由g小調轉至a小調再返回g小調。剛開始再續引子的舒緩輕緩,似乎在回憶戰前安寧的生活,接下來音樂情緒開始上揚,為展開部做了鋪墊。旋律起伏較大,時而急促,表達了禍國殃民的災難,此時鏡頭也恰到好處的切到被戰火摧毀的廢墟。
展開部帶有悲憤的色彩,不和諧的和聲促使樂句快節奏的向前發展。斯皮爾曼也進入到了狀態,逐漸找到了身為一個鋼琴師的力量與責任。
再現部是將呈示部的副部中柔緩的旋律變奏成強烈的、戲劇性的表達方式,強化了主題,體現了人民對戰爭的控訴以及對納粹的痛恨,也表現了堅忍不拔的民族精神與英雄主義氣概。此時的斯皮爾曼已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逃荒者,他在這首意義獨特的曲子中找回了自己的尊嚴與自信,即使這個近在咫尺的德國軍官會把他打死,他也在做生命中最后的反抗和斗爭。
最終,當斯皮爾曼靜默的看著那條戰后歸于平靜的小路時,陽光從房屋旁投射到人的眼里,此時,所謂幸福,莫過于幸存之后的平安。一部關于二戰的電影,避免不了痛斥納粹、表達殘酷、渲染人性、善惡對比等等的表達。但與《拯救大兵瑞恩》那種美國式人權相比,波蘭斯基從微小的細節中最大程度的保證的電影的真實性;與《辛德勒的名單》相比,斯皮爾伯格先入為主的情緒宣泄顯得過于濃烈。或許這些電影根本沒有可比性,也沒有拿出來對比的必要,因為視角不同——光影交錯,娓娓道來,在好的音樂面前,一切都會黯然失色。
參考文獻:
[1]陳聲鋼.試論肖邦夜曲的旋律特性[J].杭州師范學院學報,1996(2).
[2] 高廷智.電視音樂音響[M].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