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剛剛開始,背陽處的雪還沒有完全融化,屋外還是寒風料峭,母親卻已經在屋里仔細挑揀春播的種子。
小的時候,我總是小心翼翼地捧著這些種子問母親“天還這么冷,把它們播到地里,剛生出的嫩芽不會凍壞嗎?”母親卻笑著說:“不會,它們現在跟你們一樣,磕磕碰碰的都不礙事,跟頭摔的越多越精神。”
那個年紀是不能完全理解母親話里的深意的,或許母親自己也只覺得她說的僅僅是事實,并沒有太深的意寓,只是我們還小不懂得而已。
現在,人生至中年,心境也漸老,回顧這一路走來的風風雨雨,覺得母親當初的話簡直可以列為至理名言。人生真的就如同那粒小小的種子。
年少輕狂無知無畏,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蠻勁,更有不折不扣不屈不撓的毅力。就如同種子生出幼嫩的葉芽,奮力沖破厚重的土層,只想著破土而出的驚喜,早已忘卻了早春的冰寒以及可能被踩踏的噩運。孩子跌倒了可以爬起來,嫩芽折了還可另發新枝,兩種不同的境界,卻有著相同的生命初始的歷練,同樣的無懼、執著與堅毅。
人到中年時,便有些顧前思后,優柔寡斷,懼危思安,行事畏首畏尾,不夠果敢。肩上多了份擔當與責任,心里卻已無少年之勢,開始學會趨炎附勢,盡量忍讓謙遜,也好息事寧人,家和人安。當初的那粒種子,此時也已是草長風高,少了初時的幼嫩與鮮活,多了老沉之色,再無新枝可生,貪好日光養份,盼求好風好雨,需要好生養護,只怕一不小心著了蟲害,天災,便功虧一簣,絕了秋后的收成。
暮年時,是夕陽雖好但近黃昏,一切只求靜好,以便守住這最后的“美麗”。身體疲了,心性收了,小志未了也無,大志未酬難酬,只得統統都放下。呷一口陳年的老酒,合上雙目細細品味那悠悠歲月的醇香、辛辣與甘苦,在靈與肉之間久久回蕩,忽然耳邊傳來一聲孫輩稚嫩的呼喊,便不自覺的一絲淺笑,是苦澀是幸福只有自己知道。當初的那粒種子變成更多的種子,靜悄悄的睡在那里,或許在回顧曾經的風風雨雨,也或者在想明年初春后的心事。
(編輯 王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