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出現在你生命中的男孩,他們曾陪你走過一段路程,并教會了你如何成長,如何去愛別人。你們相遇卻又匆匆散去,但你還是要感謝自己遇見他,能夠擁有共同的青春與回憶,也足夠令人珍惜。
楔子
這是今年仲冬的第一場雪。
雪,于南國,總是罕見的,我獨自站在行人匆忙的十字路口,徘徊不前,紛揚得緊的雪花在粉白色的羽絨服上,化了,暈出幾絲淡淡的微涼。
紅綠燈在傍晚的寒風中不停地閃閃爍爍,深吸一口氣,順著人流一并踱步對面,D城的冬天總是這樣,輕柔的唯美,唯美得有些令人心碎。
遠處的小吃街今日亦是熱鬧如舊,那濃濃的從湯鍋中躥出來的白煙,夾雜著攤主與買主的大聲喧嘩,像是小聲些會被這莫名的凜冽的天氣埋沒似的,這不禁使我看得出了神,恍惚中看到梁冬的影子,梁東?!急步跑過去,卻沒有了他的身影,是眼花了吧?是的,他都離開了,離開了不是嗎?呆呆地站定,有些不知所措。
“阮夏,是你呀?”豆花店的老板娘熱情地招呼著我,我點頭微笑著,“過來吃碗豆花吧,暖和暖和,你看看,手都凍紅了。”應聲走進人員擠得滿滿的屋子,瞧著門邊的那對情侶,真的羨慕起來。
“豆花來咯,快嘗嘗,阮夏,以后要常來,想吃什么告訴阿姨,阿姨給你做。”暖暖的話語,柔柔地滲進我內心的最深處。“嗯,謝謝阿姨。”揚起暖暖的笑,輕聲應道,抬手送進一勺豆花。
“梁冬這孩子,好些日子沒來了吧?”阿姨轉身時輕聲問道。剎時,那勺滾燙的豆花,在口中一滯,久久地生出了疼,淚水不爭氣地涌上眼眶,吸吸鼻子,緩緩道,“嗯,有時間我再帶他來。”阿姨一臉笑意,“好,好。”
淚眼模糊著,仿佛看到了梁冬的影子,淚水再也把持不住,肆無忌憚地滾出眼眶,順時嘴里,酸澀著,我咬咬牙“吞”了下去……
他說,暖夏,這個名字很溫暖
“啊!!!”
“阮夏,你怎么樣?有沒有很痛?”夢珂一直急切地詢問著剛從高腳架上掉下來的我詢問著,抬頭對她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沒事,可是疼痛使我再吭不出聲來,暈厥了過去。
之后的之后,我被推進了一間病房,夢珂在一剎那仿佛頹廢了不少,我隱隱地覺著,應該不只是骨折那么簡單。
夢珂在我的央求下沒有將此事告訴遠在A城的父母。我獨自一人來此地求學,本就讓他們牽腸掛肚,若是再讓他們知道這些事,叫他們如何是好?
過后的幾天,我才知道,自己被安排進了內科病房,原因卻只是病房緊張,一問夢珂,她也支支吾吾,竟有好幾次,掉下淚來,到底怎么了?
同病房的是一個十八歲的清秀男生,或許是陽光的吧,但那病態的白讓他看起來少了幾絲精神,卻仍舊漂亮的過分,呵,不覺輕笑出聲,“呵,這么漂亮的人也來住院了啊。”
夢珂每天都要上課,所以每天早上將早飯送來,陪我洗漱完畢,就又匆忙地離開,只是,每次她來病房都會定定地盯著鄰床的男生,久久地說,“他如果沒病,應該很帥吧。”我打趣地笑她,問她想要干嘛,說她此時的模樣很像狼外婆。她總是憤憤地起身,兩朵紅暈爬上臉蛋,澀澀地開口:“臭阮夏,不理你了。”
次日清晨,夢珂如昨天一樣來給我送早飯,好似在門口碰見了誰,半天也不進來,鄰床的男生早已不見了蹤影,走了?好奇心作祟,以為她跟他在講悄悄話,準備下來后取笑她一番。
卻不想,聽見的話讓我在那段日子里覺得,其實,人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
“醫生,阮夏她不會有事的對嗎?”
“那說不準,她是胃癌,不是簡單的胃痛,我們會盡力將她……”聽到前面半句,后來的話自動省略了,我深吸一口氣,那沉悶的在胸口死死壓著的窒息的感覺,讓我幾乎快要崩潰了。
回到床上,不聽夢珂的叫喊,蒙著被子大睡起來,她拗不過我,也拗不過時間,“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阮夏,記得吃早餐,晚上過來陪你。”
鉆在被子里久了,我發覺,心臟的跳動,那頻率竟那樣清晰,每跳一下,心就痛一下,那是被人伸手死死地捏住了心臟,快要炸裂開來的窒息感,真真地忘了難受。
將被子掀開來,大量的空氣涌入,那被沉悶憋久了的呼吸正常了起來。
取過床頭的那本書,輕輕地翻開,從里邊夾著的許多便利貼中看到初中畢業時,那遠在A城的全體同學對我的祝福和自己的夢想,這些紙條如花兒一般開在我人生最美的季節,成為我此生最珍貴的紀念。
想著想著,淚水竟涌出了眼眶,心痛隨心跳的頻率越發的清晰起來。
“給你紙,你哭的樣子好丑。”輕柔的聲音傳來,我忽地愣住,尷尬地無言以對,只默默接過他遞來的紙,胡亂擦拭了一把,良久,才想起應該道謝,卻聽他道,“不要謝我,這紙是醫院的,花那么些錢來住院,當然要好好消費一下。”
“消費?!你以為里是旅館啊?你可真夠有錢的在這兒消費。”不禁打擊道。
“你以為我想骨折入院吶?”沙啞的聲線緩緩響起,“我有病吶!”那絲毫聽不出痛苦的打趣聲音讓我一怔。
“呃哈哈,你要是沒病來這干嘛?還真是病得不輕吶!”我趁機反駁。
“你……好男不跟女斗。”他似乎生氣了,將頭扭到一邊,像個孩子似的嘟起小嘴,挺可愛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濃濃的歡快,仿佛有無限的生命力,永遠也用不完似的,一會兒,又想起什么似的補充道:“我叫梁冬。”
“你好,梁冬。涼冬?呵呵,我叫阮夏。”聽著他那歡快的聲音,心猛地一抽,曾經的自己也是那個樣子吧。
“暖夏,這個名字好溫暖。”良久,他輕柔的聲音夾雜著欣賞淡淡地說起,我心頭難受得緊,沒有答話,想著過往,緩慢地回過神,夢囈般吐出兩個字:“謝謝。”后來才知道,涼冬和暖夏,是兩個無法同時觸及的極端。
擦肩而過也可能撕心裂肺
以后的日子里,他總是笑嘻嘻地調侃所有的東西,逗得護士們嬌笑連連,似是對這個世界有著唾棄,又有著濃濃的眷戀,矛盾極了。
相處地久了,我才發現,他的父母都沒有來看過他,很放心他嗎?
瞅著英語書的單詞,不知道期中測試自己能否趕得上,多記些吧。忽然,書上出現一只咸豬蹄。好吧,是一只手指修長,白皙的手,虛瞟上他的臉,俊秀得讓我心頭一顫,佯裝厭惡地開口:“干嘛?”
“突然想給你講個故事”,扇形的濃密睫毛半遮著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低低地道。我點點頭,合上英語書,示意他可以繼續下去,拉著被子,靜靜地聽他的下文,可良久不見他開口,輕輕地抬眸,撞進那一潭澄澈如墨的眸子,一下子失了分寸,臉也不爭氣地紅了,詢問道:“說呀。”
“突然又不想說了,以后告訴你吧”,講完后,臭屁地抬腿離開我的床,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捂著被子,悶聲笑道:“你剛才臉紅了!”
“去死!”順手就把英語書砸了過去。
翌日,我醒來卻發現,梁冬離開了病房,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床頭框架上的鮮花還在,是新的,有人換過它了吧,他是要出院了么?對呀,病好了,就該出院的不是么?不知怎的,心頭竟掠過幾絲苦澀與難以形容的情愫。
我沒有起床,很奇怪的是夢珂也沒有來,都八點了呀,打開手機,有好幾個未接來電,是夢珂打來的。
剛想回撥過去,又發現還有幾條未讀信息。
“蝦米啊,今天早晨有排練,早上就來不了了,你醒了就給我媽打電話哈,她會趕過去的。”
“阿夏,你是不是還沒醒呢?我媽媽都去過醫院了,說你睡得很沉,便沒有叫你,飯在桌子上呢。”
“臭軟蝦!!!你是不是死掉了?打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今天晚上你死定了!!”
“阮夏,睡飽了就回我短信好不好啊?我都沒法子好好排練了。”
轉頭看見桌上的保溫桶有張便利貼:“孩子,睡醒了記得吃早餐哈。”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給夢珂回了短信,剛想穿鞋去洗漱,卻不小心碰到了右手,疼得我齜牙咧嘴的,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我試著靠著床站起來,突然過來一雙手,猛地將我從地上撈起來。
等看清來人時,心跳竟然漏了一拍,一頭亞麻色的發由于汗水的緣故,濕濕地垂在耳側,一雙清澈的碧眸里清晰地映著驚惶失措的自己,薄唇輕抿,肩上還搭著一條白色毛巾,看得我出了神。
“你要去哪兒啊?”他良久問道。
“去洗漱,夢珂來不了。”我乖乖地回答說。
“還沒吃飯吧?笨得跟那什么似的。”惡狠狠的關心冷不防地向我砸來。
“嗯,洗漱了就去吃,阿姨已經送過來了。”我不知所措地低下頭,小聲地說。
“走吧,去洗漱,完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他扶起我,拿了件衣服給我披上,畢竟已是深深的秋了。
洗漱完后,他帶我偷偷溜出了醫院。叫了一輛三輪車,晃悠悠地朝小吃街進發,他拉著我走進一家豆花店,要了三碗,我不知道那一碗是誰的,但也很識趣地沒有問他。
誰知道,豆花上來以后,他把那兩碗推給我,“干嘛?我又不是豬!”我恨恨地瞪著他說。
“多吃點嘛,早飯沒吃是不是很餓啊?”暖暖的關心,像是一股溫熱的流水注進了我內心深處最寒冷的地方,捂化了,久久地,變成了淚水涌上眼眶。
我默不作聲埋頭吃了兩大碗豆花,他在一旁看著,那種驚訝現在我都還記得。
等我吃完,他說:“暖夏,你,你還餓嗎?”“飽了……早就飽了。”
“看你吃東西永遠都覺得特別好吃的樣子。”
從那以后的一周時間里,我的早飯都是豆花,他也一直以為我很喜歡豆花。
現在想起來,如果當時不是因為感動吃下那兩碗,后來的一周就不會那么丟人了呢。
一周后,他就要離開了。
“阮夏,我要走了喲,你要好好聽話,你的病會好起來的,你要好好的,我會來看你的。”離開前一夜他在我床邊輕聲地說。
“嗯,祝賀你!”我高興地看著他,沖他一笑,心里的不舍卻無邊蔓延開來。
“阮夏,我這把口琴送給你,還有這個平安符,這是我5歲時,跟著鄉下的奶奶去寺廟里求的,你明天就要手術了,這個可以保佑你平安。”聽到這些,淚水不爭氣地涌出了眼眶。
“睡吧,明天你可要乖乖的,手術時間是十點半,你來醫院門口送我好不好?”他伸手揉揉我額前的碎發。
“好。”
翌日,我后半夜才睡著,他好像馬上就要走了,我卻沒有力氣起床,只有假裝睡著了。只聽見他走到了我的床邊,在桌上放下了什么東西,輕聲低語道:“阮夏,傻瓜,叫你早點睡不聽吧,現在我要走了,你都醒不過來,好好睡吧,手術要成功啊!”額角被貼上一個溫熱的東西。
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吱呀,門開了,他走了出去,就在他轉身離去的一剎那,我睜開了眼,看見門外的光線越來越小,“哐啷”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屋子里的最后一絲光線消失在了門關上的一剎那。
我猛地下床,光著腳沖了出去。
走廊好空,什么都沒有,我漫無目的在走廊上奔跑著,終于在雪白的落地窗前看見那個白色的身影旁一輛黑色的奔馳,“梁冬!”我扯開嗓子沖他的身影吼道。他回頭了,好像聽見了我的呼喊,“梁冬!梁冬!!!”他卻轉過身,上了車,車子疾馳而去,不見蹤影。
上午十點二十分,我被推進了手術室,手里死死抓著那個平安符。麻醉針刺進皮膚,我竟不覺得痛了,后來的一切都忘記了。
有個男孩讓我很想念
手術過后的第二天我醒了,有夢珂、阿姨、爸爸、媽媽,可沒有梁冬。
我的情況很好,醫生說手術很成功,爸媽仿佛在一夜之間老了很多,我心中泛起了無邊的酸楚。突然,我想起梁冬走之前的話,他還欠我一個故事呢。
我看到了他放在床頭上的一封信:
阮夏:
原諒我,不能陪你做手術了,別怪冬瓜好么?
冬瓜的病不是骨折那么簡單的,是癌,D市的醫療技術沒法醫治我這樣的病,我媽給我聯系了國外的醫生,其實早在一周之前就該走的,只是我想多待一會兒,多陪陪你。
你做完手術了對嗎?很成功吧,要好好休息,還記得我說要給你講個故事嗎?
那個故事就叫,“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那個故事的內容就是,“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呢?”
那個故事的結尾就是,“是的話,就好好活著。”
我都送了你禮物了,那你的東西我也帶走了哦。我把那個憂傷的阮夏帶走了,你以后就別再哭了。
阮夏,好好活著。
那些日子,我抱著口風琴和平安符哭了好幾天。
淚水又浸滿了眼眶。
“姐姐,別哭,是豆花太燙了嗎?”旁邊一個女孩子清脆的聲音猛地將我拉回了現實。我朝她笑笑,說:“不是,是太苦了。”
付錢,走出了小店,似乎還聽見小女孩喃喃地說:“姐姐為什么說很苦呢?”
是思念的滋味太苦了。
“阮夏,快來人民廣場看煙花,可美了!”夢珂的聲音透著興奮。“嗯。”掛了電話,漫步在街上,抬頭望著雪花紛揚的天空,扯出一抹大大的微笑,梁冬!阮夏在笑,你有沒有看到?
很久很久以后的現在,我忽然明白:那些出現在你生命中的男孩,他們曾陪你走過一段路程,并教會了你如何成長,如何去愛別人。你們相遇卻又匆匆散去,但你還是要感謝自己遇見他,能夠擁有共同的青春與回憶,也足夠令人珍惜。
歲月匆匆,忽然之間,人事全非,那些美麗的畫面,那些青澀的時光,那些蔥蘢的心情,仿佛就在昨天,仿佛就在眼前。
(編輯 王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