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玨玉的采訪比想象中輕松了許多,在與這位曾的乳腺癌患者交談中,她的堅強樂觀平復了我的擔憂和顧慮,她的故事更讓人明白生命也有它的韌勁,只要你不放棄,就一定能看到它帶給你的另一份精彩。
堅強是一種態度
有人說,人生只有經歷了點什么,才能稱作完整,所有的酸甜苦辣再回過頭來看時,都會化作為一縷嘴角邊的微笑。我不知道玨玉是怎樣看待這樣的一句話,我只知道面對癌癥的噩耗,她的選擇只有兩個字,堅強。
早在七年前單位體檢時,玨玉被查出患有乳腺導管瘤,再到北京協和醫院進行檢查,得出是良性的結果后,她便不再將病情當成一回事兒,再次回到了她所熱愛的工作崗位,每天風風火火的做著她的工程師工作,甚至在乳房再次感到疼痛時,都還以為只是刀口發炎,隨便買了一些消炎藥了事。
當輾轉幾家醫院,最終在山西省大醫院親耳聽到乳腺外科高主任對自己說:“我治病從不避諱病人病情,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病人更好的配合治療”時,玨玉說她的心里便有數了。她告訴醫生,自己在來之前,已經充分了解了乳腺癌究竟是怎么回事,知道乳腺癌的死亡率很低,希望主任實話實說,自己并不害怕。“當主任說出百分之九十五是癌癥這句話后,陪著我來的老公和兒子,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我笑了笑,說沒事兒,接下來我們該怎么治療就怎么治療。”
話雖是這樣說了,但疾病卻不可避免的打亂了玨玉的生活和習慣。如何瞞住已八十多歲的父母,是否剪掉留了三十多年,如同自己生命一部分的長發,都是留給她需要面對的問題。作為家里的老大,父母早已習慣大事小事都交給玨玉解決,當父母連續兩次電話都被玨玉以加班事多作為不回家的借口后,不明真相的父母甚至生上了她的氣。當玨玉在做手術的前兩天終于決定好好回家陪父母吃頓飯時,沒想到卻迎來了母親的一陣數落,“從小到大只要一生病,見到父母后我準想哭,可這次卻偏偏不能哭。我站在父母門口,做了幾次深呼吸后才推開了家門,可是母親卻非常不滿意的問我你不是忙嗎?你不加班了?那一剎那真的很委屈,可是還是不能哭……”當時沒有落淚的玨玉,卻在電話那頭落淚了,記者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不停地換位思考,然后告訴她,我理解。
在玨玉的微博上,有那么幾張她放下了長辮,披在肩上的風景照,笑容燦爛。她告訴我,那是她已得知病情后,瞞著兒子、兒媳和妹妹,讓她們陪自己一起去風景區玩耍時拍攝的。“我的辮子從生完兒子以后,就沒有再剪過、燙過,三十多年的時間,真的很舍不得。但是化療會掉頭發,所以只有剪掉。”手術的前一天,玨玉終于狠了狠心,讓妹妹陪著來到了一家理發店,“理發師動剪刀的一剎那,我哭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剪我的肉一樣,疼。”
哪怕再堅強的女子,都有脆弱的時候,玨玉也不例外。雖然在從得知患上癌癥到手術之前,她沒有在自己愛人和兒子、親朋好友面前掉過一滴淚,但在坐電梯往手術室走的過程中,玨玉感覺自己的心就像被揪了一下,趴在愛人的肩膀上,想哭又不敢哭,只好給周圍的人說沒事,只是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但我想他的丈夫一定是懂她的,玨玉說在自己做完手術后聽別人說起,他的丈夫和別人說:“我這個老婆挺傻的,也挺堅強的。我還以為她一直不當回事兒,但是當她往我肩上靠的時候,我心里真的很難過也很疼。”
我若不勇敢,誰替我堅強。這是玨玉微博的簽名,亦是她對生活的態度。
意念是一種動力
想要將一件困難的事兒堅持下去究竟有多難?我想只有當事情本身來臨,你親自去面對了它才能真正明白。聽著玨玉講述她化療期間的日子,板著指頭一天天堅持下來的那段時光,意念似乎成為了她最大的動力。
“老早就知道了化療的痛苦,看著周圍的病友吐得天翻地覆,我在心里不斷地給自己說,千萬不能吐。”也許是因為做了充分的準備,第一次化療,玨玉并沒有出現太大的身體不適反應,甚至她還能邊發微博邊和化療藥物開玩笑,表示自己一定做好配合殺滅病毒的任務。但從第二療程開始,種種身體不適癥狀終于出現,吃不下東西的她為了增強抵抗力,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任何食物都用攪拌機打成糊或汁水,如同喝中藥般強行灌入口中,“當時就想,只要不吐,只要身體能吸收,再難自己也要忍著,一旦吐起來,一定會沒完沒了”終于堅持到了最后一個化療療程的她,也許即將看到光明的曙光,終于再也忍不住了,意念的閥門一松,玨玉也就不再幸免于難,跑進衛生間暢暢快快的吐了一回。
如果嘔吐是玨玉面對化療需要過的第一道坎,那么忍受疼痛就是她需要面對的第二道關卡。由于在化療的時候,整個身體各個器官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損害,尤其是白細胞呈現明顯下降趨勢,因此只有向身體注射增白針提升白細胞,也就是通過藥物從骨髓里把白細胞往外趕。“那時特別的疼,疼得甚至睡不著,只能蜷縮著身體,在床上左右晃悠著緩解它帶來的疼痛。”但即使是這樣,耐不住寂寞的玨玉仍然在去年國際乳腺關愛日的活動上,和科里的護士們一起組織了一場模特走秀表演,用她的話來說,反正都是疼,那還不如高高興興的出來玩。作為曾經的中老年模特隊隊員,拿過多項比賽大獎的她將整個節目打造得異常成功,不明真相的媒體甚至以為她是一名專業模特。
都說生病的時候最能感受到家人帶來的溫暖,玨玉當然也不例外。當我提起她的愛人,她顯得滔滔不絕,“剪完辮子的剎那,自己真的很難受,我愛人便逗我,說他現在又換了一個老婆,之前是古典盤發的溫柔老婆,現在是干練短發的的灑脫老婆,等化療頭發都掉光了,就跟別人說他又換了一個酷酷光頭的師太老婆。”第二次化療后,玨玉不可避免的開始掉頭發,當她看到頭頂上越來越稀已經遮不住頭皮的頭發時,終于像其她病友那樣推光了所有的頭發,并且在微博上自嘲地宣告,她成了玨玉師太。自戀也罷,變相的堅強也好,臭美一直都是玨玉生活中的主題。現在的她不光頭發長出來了,掉光的眉毛、眼睫毛也都重新長了出來。“針對這一現狀,愛人又調侃我,說眉毛和眼睫毛長得比以前還密,看來化療還能整容植眉毛和眼睫毛啊”
化療結束了,玨玉的疼痛卻并未停止,還需連續五年口服藥物進行內分泌免疫療法,因為內分泌免疫療法會抑制雌激素與孕激素,進而導致骨質疏松造成骨關節疼痛。但不論怎樣,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有希望的日子就是美好的。
態度是一種領悟
斷臂的維納斯很美,但面對更多普通人的身體缺陷,不僅身邊人的目光中難免會有異樣,自己更是難以跨過這道關口。玨玉說不知道其它病友是如何面對不再完美的身軀,至少自己,花了很長的時間才逐漸走了出來。
玨玉說她還記得手術清醒后,護士第一次給她換藥,丈夫想看一下傷口情況如何,但面對幾十年的愛人,自己卻沒有絲毫的勇氣面對他,身體虛弱的她連比帶劃的拒絕了丈夫查看傷口的請求。“當時就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在丈夫面前都是完美的,我不愿意突然讓他看到有缺陷的自己。”玨玉說,作為她這樣一個一直愛臭美的人,面對曾經自豪的酥胸被打殘不對稱,有時甚至在想,真不如把另一側乳房也切除了,讓胸前對稱不傾斜,也許還會好一些。
手術后第一次下地,來到衛生間面對熟悉又陌生的身體,一面塌下去一面凸出來,這樣的痛楚是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無法感知的。因為無法讓這樣的身體面對丈夫,因此當有天發現丈夫無意間推開衛生間看到自己裸著上身洗漱時,玨玉的情緒崩潰了。“我當時很大聲的喊叫了一聲,那是一種好像被別的男人偷看了身體的感覺。”說到當時的情景,玨玉仍然顯得很難過,但生活要繼續,情緒只能自己調整。“我后來就在想,如果我還能再活五年、十年,難道就一直不面對自己的丈夫了嗎?心里自己在較著勁,最后決定從洗澡開始,先背對著他讓他幫自己搓背,再逐漸的讓他隔著衣服撫摸自己的身體,讓他慢慢地一點一點的適應。”不可否認,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當丈夫第一次觸碰到傷口的剎那,縮手成為了他的本能反應,“愛人告訴我,當時他像針扎了一般疼,心里比我還難受。”
也許正是有了這樣的經歷,現在的玨玉面對生活,顯得豁達了許多,她開始明白生活中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所以不應該擔心生活中還未發生的事情,活在當下不應該只是隨口說說,而應落實在每一件事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