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克福學派的大眾文化批判理論探析

羅瑞芬 余亭

【摘 要】大眾文化批判理論是法蘭克福學派批判理論的重要內容，該學派認為大眾文化具有商業性、控制性和虛偽性等特點，這些特點決定了藝術從高雅走向平庸，從精英走向大眾，這一過程中，藝術的獨特性和創造性喪失，淪為資本主義社會通過欺騙性的宣傳來進行意識形態灌輸的工具。法蘭克福學派對大眾文化的反思，對于我們認識資本主義社會大眾文化的本質具有啟迪作用。

【關鍵詞】法蘭克福學派 大眾文化 批判理論

法蘭克福學派是20世紀西方馬克思主義學派，是歐洲最重要的傳播思想流派之一，該學派以批判現代資本主義社會為主要任務，因此也被稱為批判學派。從產生之日起，它就在世界范圍內產生巨大的影響，并在文化理論思潮方面起到了奠基作用，它是近代以來各種批判思想的根源。大眾文化批判理論是法蘭克福學派理論的一個重要主題，也是最富特色和影響最為深遠、最廣泛的一部分內容。探析法蘭克福學派的大眾文化觀，可以為當今的大眾文化研究提供借鑒。

一、法蘭克福學派大眾文化批判理論提出的背景和理論內涵

1、法蘭克福學派大眾文化批判理論提出的背景

法蘭克福學派大眾文化批判理論的產生并非是偶然的，它是20世紀初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是特定的歷史背景下的產物。20世紀的西方社會，科學技術不斷進步，人類在物質上得到極大的滿足，而在技術理性的支配下，人變成了純粹商業性的動物，逐步失去了反思現存社會的能力，人的主體性不斷喪失，成為機器和金錢的奴隸。資本主義社會同時經歷了生存危機與文化危機，人們陷入一系列的生存悖論中，大眾文化的出現，某種程度上正是這一系列危機和矛盾的折射與反映。發端于20世紀30年代的法蘭克福學派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興起，早期的大部分學者都經歷了德國新技術帶來的一體化社會，以及二戰中納粹的獨裁，這些都刺激了他們的精英主義意識。二戰中，該學派遷往美國，他們發現，美國社會也是高度一體化的社會，它的獨裁采用了一種更為隱蔽的方式，即通過同化大眾，實行思想的高度一致，從而達到意識形態的控制。鑒于這一系列復雜的時代背景和人生經歷，法蘭克福學派的學者們對大眾文化進行猛烈的批判也成了合乎邏輯的結論。

2、法蘭克福學派大眾文化批判理論的內涵

法蘭克福學派對大眾文化的批判始于20世紀30年代。這一時期還沒有完全提出大眾文化的概念，只是對“肯定的文化”進行批判。馬爾庫塞和霍克海默認為 “肯定的文化”的特征是通過向人們提供一個不同于現實世界的幻想的精神世界而平息社會的內在反對性和反叛欲望，通過使人們在幻想中得到滿足而美化和證實現存秩序，為現存秩序辯護。這一概念的提出實際上已經奠定了法蘭克福學派大眾文化批判理論的基礎。40年代，大眾文化已成為法蘭克福學派的重點批判對象， “文化工業”理論在這一時期由阿多爾諾和霍克海默在他們的著作《啟蒙辯證法》中提出，阿多爾諾指出，之所以選擇這一概念來取代“大眾文化”，是為防止人們望文生義，認為大眾文化是服務大眾的，而實際上，大眾文化是資本主義社會統治階級進行意識形態灌輸的工具。法蘭克福學派通過對大眾文化的批判和反思，來揭示技術理性所帶來的人的自由、藝術本質以及對現實社會反抗維度的喪失，從而達到對整個資本主義社會的批判。

二、法蘭克福學派大眾文化批判的主要特征

1、大眾文化的商品化——文化藝術本質的喪失

藝術屬于文化的一部分，也是文化的一種表現形式，法蘭克福學派認為藝術的本質規定在于其創造性和超越性，藝術應該是體現人的精神和自由的創造物，不能被功利性所左右，否則就會喪失其原有的內涵和意義。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文化產品像其他的工業產品一樣，演變為類似于工廠里批量生產，在市場上大量銷售的產品。“先進工業社會正面臨著理想被物質化的可能性。這個社會的能力是進一步降低那個使人的狀況得以表現理想化和控訴的崇高領域。高級文化成了物質文化的一部分。”①馬爾庫塞認為，大眾文化的商業化趨勢導致藝術不再是追求理想和精神的領域，它不再具有反抗現實、追求崇高目標的因素，而演變為具有商品拜物教的特征。

法蘭克福學派認為，資主義社會的大眾文化實際上已經喪失了文化產品的屬性及其本質規定性，失去了文化產品的藝術創造性。技術的進步使得文化藝術的批量生產成為可能，藝術本身所具有的獨特性、創造性等本質規定，在文化工業的批量生產中消弭殆盡，藝術已經不能稱作真正的藝術，而成為掙錢圖利的工具。大眾文化的批量復制生產導致文化產品的千篇一律和高度雷同，這種雷同不僅表現為內容上的雷同，而且在表現形式、結構特征上也是一成不變的老套模式，而且這種批量復制還幾乎滲透到所有的藝術品之中，造成整個文化產業的同一性。霍克海默在《啟蒙辯證法》中描述到，“不但顛來倒去的流行歌曲、電影明星和肥皂劇具有僵化不變的模式，而且娛樂本身的特定內容也是從這里產生出來的，它的變化也不過是表面上的變化。”②現代社會的大眾文化產品表面上表現出新穎、獨特和個性化的特點，以此來迷惑受眾，但實質上這些文化產品在內容上和形式套路上仍然是雷同的，只是創作者給它披上一件華麗的大衣掩飾其空洞的內在以欺騙受眾。

2、大眾文化的政治性——作為意識形態控制的手段和工具

當今社會，處于機械勞動下疲憊的人們需要一種用以日常生活中解壓和消遣的娛樂產品，大眾文化正是適應了這樣一種需要，它使人們沉浸在一種及時的享樂和排遣抑郁苦悶的享受之中，而這種放松和享受只是暫時的，人們還是要回到殘酷的現實中，繼續面對枯燥乏味的生活和機械的工作。阿多爾諾認為文化工業通過不斷的向消費者許愿來欺騙消費者，它提供給消費者豐富多彩，充滿誘惑的物質世界，但消費者卻沒有實際的能力來滿足自身的欲望，他們還是處于一種被壓抑的狀態中。資本主義社會通過這種技術手段對大眾進行操縱，從而來維護現存資本主義社會的合理性。

技術時代的到來導致文化產品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無孔不入，與傳統社會的極權主義社會控制不同，現代資本主義國家并不是通過暴力和恐怖推行極權主義統治，而是依靠技術的進步賦予文化產品新的傳播形式，進行了更為隱蔽和更為有效的意識形態灌輸和社會控制。正如馬爾庫塞所言，文化工業賴以生存的技術并不是中立的，它實際上已經包含了既定的社會秩序和價值觀念，它在與大眾文化結合并傳送給受眾的過程中已經不知不覺把自身的統治欲望強加給了受眾，大眾文化因此也變為統治階級宣傳意識形態的工具。“由此，意識形態變成了鼓吹現狀的舉動，它不僅一絲不茍，而且是事先安排好的。文化工業把自己造就成蠱惑權威的化身，造就成不容辯駁的既存秩序的先知。”③在霍克海默和阿多爾諾看來，大眾文化的真正意義是“為社會進行辯護”。大眾文化產品對大眾采取狂轟濫炸的方式，已深深滲透到人們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面，它不斷的強使受眾接受。“文化工業對大眾具有一種暴力性，大眾對其接受完全是被迫的。文化工業借助這種暴力性和強迫性，把千篇一律的充滿意識形態的內容和文化產品硬塞給大眾，并以反復重復的形式作用于他們的視聽，以此來對他們進行洗腦，進行心理和思想的馴化。”④這種強制性的手段剝奪了大眾自主選擇文化產品和自主思考的能力，長期的否定性和超越性文化商品的催眠和灌輸，使受眾逐步呈現出一種對現實的機械的反映，也就喪失了對當下社會制度的弊端的反思和批判。

三、法蘭克福學派大眾文化理論的反思

法蘭克福學派的大眾文化批判理論是針對資本主義社會而言的，雖然提出了不少深刻的見解，但該學派理論上也存在不少缺陷和不足，所以我們必須辯證的看待該學派的這一理論。

首先，大眾文化是否是嚴格意義上的文化。在這個問題上，法蘭克福學派的理論家們堅持，當代資本主義的大眾文化的商品性、標準化和模式化使其在本質上已經不具備文化的本質規定，顯然這種說法太過絕對。大眾文化產品無疑具有商品屬性，但并不能說它完全不具備任何藝術的特征。任何社會中的大眾文化，其中必定有許多具有獨創性、個性化、能夠給人以啟迪的作品。馬克思也論證了文化產品能夠同時兼具文化藝術性和物質商品性二重屬性，即商品性和藝術性并非截然對立的，二者也有統一的一面。因此，在看待大眾文化的發展時要保持客觀中立的態度，對于大眾文化中出現的一些問題要冷靜的反思，不能一味的否定。

其次，法蘭克福學派認為一切文化都是意識形態的，大眾文化僅僅是意識形態的傳聲筒，而大眾對于大眾文化的千篇一律的宣傳表現出來的是反抗的無力性和順從性。其實，大眾文化中也不乏對現實提出反思和批評的作品，我們不能將反抗、批判留給精英文化，而完全無視大眾文化中的某些批判思想。同時，大眾并非完全意義上的順從者，大眾也有自己的獨立自主的意識，對大眾文化也有一定的鑒別和欣賞能力，所以認為大眾文化完全控制受眾的理論是存在缺陷的。大眾文化產品中仍然存在大量的優秀作品，這其中包含了創作者的思想和理想追求，同時也不乏一些對現存社會現狀的反思和批判，因而我們不能完全否定這些大眾文化的藝術性和創作者的自主性。

面對該學派理論上的不足，我們應該有深刻的認識和批判精神，我們要積極有效的吸收借鑒其理論中的豐富正確的成果，同時也要走出法蘭克福學派大眾文化批判的固有模式，用一種辯證客觀的眼光來看待它，使之服務于大眾文化的健康發展，為建設有中華民族特色的本土文化提供有益的借鑒。

參考文獻

①馬爾庫塞著，張峰、呂世平譯：《單向度的人》[M].重慶：重慶出版社，1988

②④霍克海默、阿道爾諾 著，渠敬東、曹衛東 譯：《啟蒙辯證法》[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③尤戰生：《流行的代價》[M].山東.山東大學出版社，2006

（作者：均為華中師范大學信息與新聞傳播學院2011級碩士研究生）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