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茜
【摘 要】結構主義是20世紀60年代在法國興起的一種哲學思潮,自索緒爾以結構主義方法論開創性地研究語言學后,這一方法又蔓延至人類學研究,社會學研究,文化研究等領域。在霍爾的《編碼/解碼》一文中,這一方法論一方面體現在將傳播過程視為一生產系統整體;另一方面體現在借鑒阿爾都塞“意識形態論”即透過傳播訊息的表層意義,探討其深層意義——“意識形態”,同時視符號為承載意義,轉換系統內關系的工具。
【關鍵詞】結構主義 意識形態 符號 文化霸權
自20世紀60年代,結構主義思潮興起,阿爾都塞將這一哲學思想應用于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并于1969年發表《意識形態和意識形態國家機器》一文,給文化研究領域帶來巨大震動。馬克思主義者的思想成果給霍爾帶來了啟發,其吸收了結構主義者的成果,提出了與霍加特等人相對的“結構主義范式”,并將該范式引入伯明翰學派的文化研究工作中,這一思想動態在霍爾的另一篇文章《文化研究:兩種范式》中可見一斑,而《編碼/解碼》可視作是霍爾對此的理論實踐。
一、什么是結構主義方法觀
皮亞杰在其著作《結構主義》中,認為結構主義嚴格來說并非一個哲學派別,其是一種研究方法。這個哲學思潮最早發端于索緒爾對語言學的研究中。其將語言學視作是一個邏輯系統,并將語言分為語言和言語。語言是一種制度,而言語則是個人的,語言表象的體現。這種將研究對象視作一個整體系統,同時將其劃分為各個層次,以及層次間是如何互動的方法隨后又被法國人類學家列維·斯特勞斯所借鑒,并應用于其對原始部落社會現象,以及原始神話與故事等問題的研究。
在對各個科學領域產生的結構主義思潮進行研究后,皮亞杰將結構主義特點總結為:“第一、一個領域研究里要找出能夠不向外面尋求解釋說明的規律,能夠建立起自己說明自己的結構來;第二、找出的結構要能夠形式化,做為公式而作演繹法的應用。”①這樣的思潮使得研究者們發現,將研究對象分為許多組成部分行不通,而需將其做為整體進行研究。同時僅僅對經驗進行搜集也并不能發現研究對象的規律,而應透過經驗,深入其深層結構領域。第三、消解主體。“結構主義者認為,在各種門類的社會科學中,所謂對人的研究,如何探索人的本質等,其途徑不是直接研究人本身,而是研究那種與人類有種種關系總和的整體……整體一旦建立后,個體自身的意義便消融其中。因此個體之存在的意義就必然讓位于社會的整體。”②第四、共時性。即對研究對象的考察不傾向于進行歷時性分析,而側重于共時性的考察。即同一時間,彼此相互作用,即整體與整體之間,整體與部分之間相互作用而形成的結果。第五、重視對深層意義的把握。用列維·斯特勞斯的話來說,就是抓住“人類心靈的意義”,這就使得研究者相對忽略淺層經驗的搜集。
“結構主義是一種方法而不是一種學說”③皮亞杰在對各個領域的結構主義進行考察后得出的結論。阿爾都塞首先將結構主義方法應用于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并提出了“意識形態論”。隨后,霍爾也將結構主義應用于對大眾媒介傳播的研究。
二、《編碼/解碼》中所體現的結構主義方法論
霍爾在《文化研究:兩種范式》中顯現出對結構主義方法的認同:“結構主義在概念方面表現出優于文化主義的地方,它提出了結構統一體不可避免的復雜性……結構主義的范式如果能得到適當的發展,能幫助我們在由不同實踐構成的整體的條件下,真正開始對不同實踐的具體性進行理性思考……結構主義的活力源于它對經驗的解中心化,源于它對意識形態這一被忽視的范疇的原創性闡釋。”④在這種觀念的影響下,霍爾在《編碼/解碼》中,采用了結構主義的方法,并吸取了阿爾都塞“意識形態論”、結構主義語言學的相應成果。
1、傳播是一個整體相互關聯的系統
霍爾在《編碼/解碼》一文開端就對實證研究的傳播線性模式進行批評“傳統上,大眾傳播研究已根據信息流通或流通將傳播過程概念化。這個模式由于其發送者/信息/接受者的線性特征,由于僅關注信息交流的層面未能把不同時刻作為一個復雜關系機構的結構化概念而受到批判”⑤。與實證研究的傳統相悖,霍爾認為,傳播不是一個線性過程,而是一個系統,或者說是一個結構“通過表現相連而各異的諸多環節—生產、流通、分配/消費、再生產——生產并維持這個結構,也有可能根據這一系統來思考這一過程。”⑥可見,霍爾將結構主義的方法應用于對傳播過程的考察。而霍爾對“生產、流通、分配/消費、再生產”這一馬克思生產-再生產理論的借鑒,一方面出于這一理論本身就采用了結構主義的觀點,即對每個環節的考量都需放在與其它生產環節的關系中去,而非孤立的考察,即對每一環節的考察都要考慮整體,對此,霍爾也在文中說道:“電視信息的生產與接收不是同一的,而是相互聯系的,在由作為一個整體的交流過程的社會關系形成的總體性中,它們是各自區別的環節”。⑦
2、“意識形態”體現“深層結構”與阿爾都塞“意識形態論”
“既然不可能把研究限制在‘僅僅產生于內容分析的渠道,我們就有必要認識到信息的話語形式在傳播交流中占有一個特殊的位置……信息形式是事件必要的‘表象形式……它僅僅構成傳播學系統的表面運動,并且需要在另一個階段融入到傳播過程的社會關系中去。”⑧也就是說,霍爾將傳播的信息層面視為表象,那么與表象相對的便是深層結構,即霍爾在文中不斷提及的“意義”。這種對信息形式的區分,可追溯至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對語言的研究。索緒爾將語言學視作是一個有內在聯系的系統,同時,其將語言分為:語言和言語。“語言是一個自足的整體和一套分類原則。在言語事實中,我們一旦把語言做為言語中的第一要素,我們就把一種自然次序引入到一個不允許任何其它分類的整體中”⑨,索緒爾認為語言存在層次,即語言和言語,語言是決定言語的深層結構,由此可以理解為何霍爾不將研究的重點放在信息表層,而側重于“意義”。
霍爾在《文化研究:兩種范式》一文中,明確地將“意識形態”做為區分文化主義范式與結構主義范式的關鍵因素之一,并認為結構主義中的“意識形態”為文化研究注入了活力。從這樣的角度出發,霍爾在《編碼/解碼》文中所提及的意義便是意識形態。同時,霍爾在文章緊接下來的部分談道:“對于被自然化的符碼操作并未指證語言的透明性和自然性,而是揭示了使用中的符碼的深度、習慣性及近似的普遍性。這就產生了隱藏在場的編碼實踐的(意識形態的)效果”。⑩也就是說霍爾認同了信息所包含的層次,而意識形態是其深層結構。在結構主義方法論中,存在決定表象層次的深層結構。同時也存在聯系不同環節的轉換關系,在大眾媒介中,意義的轉換,以及傳受兩者的溝通,往往是通過符號來完成的。
3、符號隱藏意識形態并使得系統間相互轉換——“能指,所指”、“涵指”與“交流模式”
在結構主義方法論中,整體的各個部分,各個層次之間需要相互連接,相互轉換。符號既承載意義,也充當相互轉換的工具。結構主義研究語言學這一方法最早是由索緒爾開創的。而霍爾對傳播系統的符號考量則借助了索緒爾語言學與羅蘭·巴爾特的符號學原理。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將語言符號分為能指和所指。能指指代一種音響形象,訴諸于物理以及心理層面,所指指代一個概念。但語言符號是如何隱藏意識形態的?羅蘭·巴爾特在索緒爾對語言學研究的基礎之上提出了“涵指”過程。“涵指本身既是一個系統,它包含著能指、所指和把二者結合起來的過程……在涵指的符號學內,第二系統的能指是由第一系統中的記號構成……至于涵指的所指,它的性質既是一般的、完整的、又是分散的。或者可以說,它是意識形態的一部分。”而意識形態,或者說意義的隱藏以及轉換過程即是通過涵指完成的。霍爾在文中以符號的內涵和外延來指明意義的生產,同時認為電視這種圖像符號較之語言符號更具有“自燃性”,因此意識形態的在場更不容易察覺。
那么,除語言符號“能指,所指”以及“涵指”的功能成為意識形態隱藏在場的遮蔽工具外,符號還充當了將各部分,尤其是將編碼者與解碼者相聯系的工具。
在霍爾的編碼解碼理論中,電視符號尤其是視覺符號充當了聯通傳受兩者的橋梁。同雅各布遜認為信息發送者傳達信息往往需聯系語境一樣,霍爾認為電視的編碼者進行編碼時,便聯系了主導話語結構“社會生活的不同領域似乎被劃分為各個話語領地,等級分明地組合進主導的或選中的意義……這些事件必須首先安排進各自話語的領地才可以說‘具有意義”⑾。但仍需注意的是,在雅各布遜的“交流模式”中,信息的發送者與信息的接收者兩者是對等的,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發送者所傳遞的信息與接收者所領悟的信息是對等的。
然而,編碼者所傳遞的符號意義與解碼者所獲得的符號意義是完全對等的嗎?顯然不是,霍爾借鑒了葛蘭西的“文化霸權”理論,并在文章的最后一部分提出了他的經典理論,即受眾的三種解碼過程。
結語
根據霍爾的《文化研究:兩種范式》可以看出,霍爾旨在文化主義研究范式外開創另一種范式——結構主義范式,《編碼/解碼》便是這一思想的集中體現。霍爾以結構主義方法論分析傳播過程,認為傳播不是一個線性過程,而是一個諸多環節相互聯系的系統。而對傳播內容的分析也不應局限于訊息,應該尋其深層結構——意義,或者說意識形態,符號的“能指-所指”以及“涵指”功能成為意識形態隱藏在場的工具。此外,符號還充當了聯結傳受兩者的橋梁。然而霍爾也未完全陷入結構主義的套路,其借助葛蘭西的文化霸權理論來理解受眾解碼過程的意義,從而確立了受眾的主動地位。
參考文獻
①③皮亞杰:《結構主義》,商務印書館,1984:123
②沃野,《結構主義及其方法論》,《學術研究》,1996(12)
④⑤⑥⑦⑧⑩⑾羅剛、劉象愚:《文化研究讀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345、346、347、350、353
⑨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九州出版社,2007:43
(作者:西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2011級新聞學碩士)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