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
月光下的故鄉,遼遠,空曠。披一身月色,獨立老屋的門前。哦,故鄉,很久沒有這樣仔細端詳你了。
恍惚間,我遠去了童年。只是,今晚的月色,更為皎潔,似一層凝霜,亦如母親額頭的蒼蒼白發。
那些童稚的歌聲呢?是誰把它們遺落在悠遠而空洞的時光里?
沿著童年的足跡,我又回到有蛙聲和蟬鳴裝飾的黃昏,或是雪花漫天飛舞的冬夜。母親的身旁,有我幸福的歌謠。
凝睇童年曾攀援過的苦楝樹,似乎更瘦了。欲斷的枯枝突兀風中,如顫抖的老年入的手,只是,仍不變地保持著擁抱的姿態。
老屋門虛掩著,射出一縷黯淡的燈光。屋內靜靜的,聽不見母親往日忙碌的聲響。嬌美的母親,而今,蹣跚的腳步邁得很小、很輕。
鄉村的夜晚
深夜。走出蝸居已久的斗室,星星也躲進云里,唯見遠處零星的燈火。
你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適的位置,試圖將心放置,給靈魂一個居所,而你仍是惶惑不安。一切都空蕩蕩的,好似這寂靜的鄉村的夜晚。
同一群鳥,有的飛向了高空,有的禁錮于鳥籠。潦倒的詩人,從喧囂中走來,不知是贏是輸,卻押下了今生全部的賭注。
行走了很遠的路,而今又折回來。你放棄了喧囂,其實內心孤獨。回想人生,真如一杯酒,不知不覺地飲著,便醉了。
夜
夜靜得可怕。西伯利亞縹緲的風聲,此時,也可耳聞。一束燈光,似一柄雪亮的利刃,直抵夜的深處。又似一道沒有流血、蒼白的傷口。幾只跌跌撞撞的飛蛾,是醉酒后偶爾造訪的朋友。
一種生命,靜置于虛空以上的虛空。
這便是我的生活。點燃一支煙,目極之處,一片茫然。是的,我需要一盞燈,照亮今夜的行程。在夜的重圍與擠壓下,用一種微不足道的力量撕下厚重的玄衣,再次祭奉一個裸裎的靈魂。
更多的時候,我將黑夜當作白天。多年習慣在黑夜行走,卻不習慣在白晝的旅途上奔波。我看見比黑夜更黑的黑洞,它讓我看不清所有人的面孔。即便最熟識的人,仍感覺如此陌生。
墻角不遠處的秋蟲,仍在高低鳴叫。屬于靈魂的吟唱,更勝于今朝最美妙動聽的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