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革命時期廣州農講所學員充任農民運動特派員探析

魏雅麗

【摘 要】廣州農講所是大革命時期培養農民運動干部的一所革命學校，其學員畢業后很多由國民黨中央農民部委任為農民運動特派員，到各地從事農民運動。為了有效管理這些分散各地的特派員，農民部不僅制定了相關的規章制度，而且對其進行嚴格的考核，從而保證了優秀特派員的培養，推動了廣東農民運動乃至全國農民運動的蓬勃發展。

【關鍵詞】 農講所學員 農民運動特派員 農民部

廣州農講所是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培養農民運動干部的一所革命學校。學員在校接受革命理論與軍事訓練，畢業后很多由國民黨中央農民部委任為農民運動特派員，到各地從事農民運動。對于這些分散各地的農民運動特派員，國民黨中央農民部是如何管理考核？有沒有制定相關的制度？農講所學員擔任農民運動特派員在各地從事農民運動的表現如何？他們對農民運動的發展起了哪些作用？筆者以第一屆農講所學員為例，參考相關資料，僅就所知，把這一系列有關問題，分別進行探究和闡明。

國民黨農民部成立于國民黨一大后，即1924年1月31日，孫中山主持第一屆中央執行委員會第一次會議，決定中央設立一處八部，農民部即為其中之一。首任農民部長林祖涵在《中國國民黨農民部兩年來工作狀況》中指出：“中央執行委員會廿七次會議時候，遂決定此種應做的工作：第一、調查廣東大勢；第二，派特派員到農村工作。當時為欲喚起農民覺悟和提高其利益起見，遂開辦農民運動講習所?！雹?月30日，國民黨中央第三十九次會議通過《農民運動第一步實施方案》，決定“（二）組織農民運動特派員二十人，向各縣地實際工作。（三）組織農民運動講習所，以一個月為講習期間；講習完畢后，選充為農民運動特派員?！雹?924年11月29日《羅綺園阮嘯仙彭湃報告》內提到：“農民部特派員本來二十五名，都是第一屆農民運動講習所的卒業生充當的。”③這就表明農民部派出的首批農民運動特派員是由第一屆農講所學員充任的，且農講所開辦的起因也是選充農民運動特派員到農村工作，以“喚起農民覺悟和提高其利益?！?/p>

第一屆農講所在彭湃的積極籌備和主持下，于7月3日開學，招收學員38名，均為志愿從事農民運動的進步青年。8月20日，33名學員畢業，其中25人由中央農民部委任為特派員。④顯然，這些特派員是農民部的職員。他們每月領取薪金，到廣東各地農村開展工作。為了有效管理這些分散各地的特派員， 9月5日，農民部就制定并公布《特派員辦事細則》，其內容為：“一，特派員應受本部之指揮。二，特派員所到各鄉村每日須有六小時之工作。（調查宣傳及組織等）三，特派員到各鄉村應將其工作隨時報告，至少一星期報告一次。四，特派員接到本部命令后，非有特別事故，不得延緩停頓其執行。五，特派員回部時，應即向本部報告，聽候指揮。六，特派員無論在部在鄉，如無特別事故，不得擅離職守。七，特派員出發各處后，如遇有關于運動上應作開銷之用款，應具理由報告本部核準然后具領。八，特派員應將現在住址報告來部，以便有事時容易調遣。九，特派員辦事處為特派員回部時辦事之用，特派員在未派出時，每日上午八時半至十二時下午二時至五時為辦事時間。凡本細則如有未盡之處，召集特派員開會，得由農民部修改之?！雹?/p>

那么這些特派員有沒有按制度辦事？他們在各地表現如何呢？臺北國民黨黨史館藏《羅綺園阮嘯仙彭湃報告》較詳細地談到了第一屆農講所學員充任農民運動特派員的情況。其原文如下：

農民部特派員本來二十五名，都是第一屆農民運動講習所的卒業生充當的。一月前死了一個伍植霖①，十月十一蕭一平又辭了職，轉入商民部去了。現在實際特派員只有二十三人。我們考核這二十三個特派員在數月中的工作，有些很努力，做事很有成績；有些太麻木了，二個多月竟沒報告過一次；更有些在外招搖，謀個人活動的。所以不能不甄別一下，以定去留。我們考察的結果，定了幾種辦法：（1）撤銷，（2）停止津貼，（3）警告，（4）留職，（5）獎勵。現在將各特派員甄別如次：

1、葉介之、鐘覺、李可群三人，應即撤銷特派員資格。（理由）葉介之屢次在花縣破壞縣農民協會，浮開川資，在外為個人活動；鐘覺于一月來絕不到部，函稱病劇，一再請假，而每日均見其逛街喝茶；李可群在新會不努力工作，連兩月不報告農民部。②

2、丘鑒志、陳式熹、李元、陳雄志、李冠南五人，應即停止津貼。（理由）本部第十六次會議通過在外兼職或不努力工作者，即行停止津貼。今丘鑒志、陳式熹雖甚努力為農民運動，然他們同時兼任小學教員，于決議案不符，特派員津貼仍應取銷。③李元、陳雄志、李冠南對工作不甚努力，間有報告，亦寥寥數語，未能盡責，應停止津貼一月，在一月內能努力工作，一反從前情習，經本部查確，始于恢復。④

3、黎輕發、王鏡湖、周鎮元三人應留部察看加以警告。（理由）黎輕發辦理長洲農會，王鏡湖辦理花縣農會，周鎮元辦理順德農會，頗有薄效，亦嘗努力。惟一則過于浪漫，一則做事頗顢頇，是其弊病，留部察看一月，再定去留。⑤

4、韋啟瑞、蘇南、郭新、李民智、梁復然、莫萃華、梁功熾、陳伯忠、鄭千里、梁桂華十人應留職任事。⑥（理由）該特派員等三月來辦理各處農民協會，甚著勞績，四處宣傳，不畏艱難，各次報告，均能詳盡。

5、黃學曾、侯風墀⑦應各每月加薪五元，用示獎勵。（理由）黃學曾勇于任事，才能稱職。侯風墀辦理花縣農會，心力交瘁。眾人之中，可稱佼佼，應予獎勵，以為眾瞻。

綜上所列，凡撤差者三人，停止津貼者五人，應加警告者三人，留職者十人，獎勵者二人。

謹將我們的意見報告部長，是否可行，仍候鈞裁。⑧

以上是1924年11月29日，羅綺園、阮嘯仙、彭湃三人聯名遞交的一個有關農民運動特派員考核情況的報告，據此，廖仲愷向各特派員發出如下通告：據本部秘書羅綺園組織員阮嘯仙彭湃等報告稱：（以下省略所引報告全文———引者）等情。查本部特派員在各縣宣傳本黨主義，組織農民協會，職責綦重，其不能稱職或卓著成效者，自應分別懲獎。該秘書等所稱自屬實情，準如所擬辦法，于十二月一日起實行。為此函知，仰該員即便遵照。⑨

分析上述引文，不難發現以下兩點：

其一，按照規定，農民運動特派員是由農民部秘書管理考核，而秘書向部長負責，但由于農民部的秘書由共產黨人擔任，且組織干事也是共產黨人，因此農民運動特派員雖然由國民黨委任，但實際上都是共產黨具體領導。當時，羅綺園是農民部秘書，阮嘯仙、彭湃是農民部組織干事，他們三人都是當時廣東農民運動的主要領導者，他們共同負責中共廣東區委農民運動委員會的工作，其中羅綺園擔任農委書記一職。據中共廣東區委給黨中央的報告稱，當時農委負責指揮“（一）民中農民部（即國民黨中央農民部——筆者注）；（二）省農民部；（三）省農民協會；（四）各縣地方或支部的農委；（五）農民運動特派員同志?！雹饪梢?，農民運動特派員實際是由中共廣東區委農委負責管理考核工作。前引有關第一屆農講所學員充任農民運動特派員情況的報告就是由農委主要負責人羅綺園、阮嘯仙、彭湃三人聯名遞交的。當時農委不僅負責特派員工作的考核，同時也負責特派員工作的委派。如1926年9月，按照中共廣東區委農委的意見，省農會確定以潮梅的揭陽、普寧、海豐，中路的順德、中山、南海、東莞，西江的鶴山、廣寧，北江的清遠，南路的信宜共十一個縣為農民運動發展的重點地區，①將屬于國民黨中央農民部的農民運動特派員92人，相對地集中14人于潮梅，28人于中路，16人于西江，12人于北江。②

其二，第一屆農講所學員充任的首批特派員在實際工作中表現迥異，有些開展農民運動的工作并不理想。按《特派員辦事細則》的規定，“特派員到各鄉村應將其工作隨時報告，至少一星期報告一次?！钡行﹥蓚€多月竟沒報告過一次，有些雖間有報告，但寥寥數語，未能盡責。對于這些人，農民部分別采取了撤銷特派員資格、停止津貼等處罰。對于工作努力，成績突出的人，如黃學增、侯鳳池，農民部則采取獎勵的措施。

待到1925年9月，羅琦園在《本部一年來工作報告概要》公布的特派員名單中，由第一屆農講所學員充任的特派員僅剩下黃學增、韋啟瑞、蘇南、侯鳳墀、梁復然、丘鑒志、陳伯忠、李民智、莫萃華等9人。其中除丘鑒志外，其余8人均為上文《羅綺園阮嘯仙彭湃報告》中提到的置于留職者和獎勵者行列之人。第一屆農講所學員充任的特派員從23名減至9名，這固然與革命形勢的需要、部分特派員改為從事其他工作有關，也與農民部執行嚴格的考核制度、對不稱職的特派員實行淘汰制有密切關系。上文提到的“撤差者三人，停止津貼者五人，應加警告者三人”中，大多遭到淘汰，剩下的都是農運的出色領導人。如特派員黃學增在廣東南路（現湛江地區）從事農民運動，建立廣東省農民協會南路辦事處，指導各縣組織農民協會和農民自衛軍，成為廣東省南路農民運動的杰出領導人。特派員陳伯忠，先任廣寧縣農民協會執行委員副委員長兼農民自衛軍軍長，后被派到四會縣工作，被委任為四會縣黨部籌備員，成了廣大農民的貼心人。特派員李民智任順德縣農民協會常務委員，多次率領農民自衛軍同地主反動武裝作戰，屢戰屢勝。特派員韋啟瑞在廣東中路各縣指導農民運動，由于成績優異，后被派到西江指導農運，處理“高要慘案”，推動了高要縣農民運動蓬勃發展。丘鑒志在鶴山，侯鳳墀在花縣，梁復然在南海，莫萃華在東莞，都將農民運動開展得有聲有色。顯然，這些出色的特派員成了各地農民運動的“推進機”，“亦為主持各重要農民協會區域之戰斗員”。③

由于這些分散廣東各地的特派員除不定期回廣州匯報工作外，常年在農村協助省農民協會組織各鄉區縣農民協會，發動農民群眾開展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爭，工作極其辛苦，且時常會受到土豪劣紳的迫害，但“他們的薪水比之任何一個機關的錄士還少，而他們所負的責任卻很大”。④為保障特派員在基層的工作，1925年10月農民部特別通過以下四項議案：《請發給特派員手槍俾資自衛之決議案》、《請于廣東省農民協會內附設特派員寄舍一所決議案》、《特派員薪金應按月發給并將以前積欠掃數清發以維持生活決議案》、《請農民部發給各特派員長期舟車免費證折決議案》。⑤無疑，這些議案不僅從經費上保障了特派員工作的開展，而且解決了特派員回廣州匯報工作時的住所問題。這里需要指出的是，雖然此后特派員每人佩槍，但由于地主惡霸勢力猖獗，生命安全仍難以得到保證。如1926年10月，中央農民部報告提及特派員李民智在博羅被惡霸地主殺害、特派員周金亭被惡霸地主掠去勒贖、特派員李華和梁偉民被中山防軍擅行拘留等。⑥

充任農民運動特派員的，除了第一屆農講所學員外，其他歷屆都有。據1927年1月出版的《中國農民問題》一書記載，第一至五屆農講所畢業學生總共四百五十四人，三分之一由中央農民部分派為廣東各地特派員，從事工作，三分之二則分遣回籍，從事地方農民運動。⑦另據中共廣東區委報告：“現在國民黨中央黨部農民部的特派員差不多百分之九十九是我們同志。我們實際做了農民運動，把名譽送給國民黨，可以說是我們成功不居?！雹噙@些特派員以國民黨的名義宣傳組織農民，在各地“終歲勤勞”，“成績蔚然”，推動了廣東農民運動乃至全國農民運動的蓬勃發展，為中國革命作出了重要貢獻。但隨著第一次國共合作的破裂，農民運動特派員的歷史也宣告結束。

（作者單位：廣州農講所紀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