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泰
崔老師是鎮中學政治教師。
崔老師教學不錯,他口才好,講課富有煽動性,鉆腦子,抓人。俗話說:好馬長腿上,好人長嘴上。
口條好的人受歡迎。在學校里領導、同事、學生有口皆碑。崔老師能講,條理清晰,論點論據大一小一地排列。學生好懂易記,考試用得上。
但他有點兒不足之處,就是好吹氣兒,綽號:崔大吹。喝酒他四兩的量說成七八兩。他沒到過海南,也說到那兒旅游過,還滔滔不絕地講海南景點。
吹氣兒是門學問,會吹、吹得恰到好處,吹得領導渾身癢癢不知道哪兒。
崔老師有個在縣里工作的親戚,逢年過節他必到,沒值錢的東西,但土特產——豆面、玉米面少不了。親戚就活動準備把他提起來,問他,是想繼續在教育系統啊,還是到行政上。
崔老師對突如其來的好事沒思想準備,說:讓我考慮考慮行嗎?行,給你一天時問。
崔老師想來想去,這些年當老師,報紙電視廣播“尊師重教”喊得挺響,春豆子干炸。地位還是上不去,說到底就是個教書的,人們用著的機會不多。人啊一沒用,就沒求你的,而沒求你的,你的門前就冷清。也就拿那點死工資,俗話說的“外找兒”沒有。相比之下到政府機關,雖然鄉下的政府,也是挺壯觀的。那些走在街上的政府官員,受人尊敬。說話看人家的臉敬煙、讓水。
還是覺得行政不錯。崔老師匯報了想法,時間不長,崔老師到鄉里任副鄉長了。
賀官兒酒喝得昏天黑地,同事同學學生弄了四五桌,這個說:崔老師,您當官了可別見了不認識我了。
哪能啊,我老崔是那種人嗎。
那個說:崔官兒,一般是官大脾氣長,可別熊人。
放心,我是農民的兒子,我最了解咱莊鄉爺們心里想啥。
大伙就一口一個崔鄉長、崔老師,喊得他挺受用。
上任后,鄉政府分工,崔副鄉長分管鄉鎮企業和多種經營。
農戶的副業就是崔副鄉長的分管范圍,如生豬生產、養雞、養鴨、養羊、養牛,豆腐坊、粉坊、饃饃房等等。
上任伊始,“縣多辦”跟各鄉鎮要多種經營副業生產的先進典型材料,逐級上報。
崔副鄉長召開座談會,各村匯報多種經營副業情況,聽村干部介紹張六固莊村一位鄉知識女青年喂豬養雞發了。她喂了五口豬、百只雞,挺紅火,莊鄉看著羨慕。
崔副鄉長跟多辦的同志找到張六固莊,要親自調研。
女青年一喊崔老師,原來是他的學生。師生相見分外親熱。崔副鄉長和學生聊起來,先表揚后鼓勵再提要求,說你的飼養規模要擴大,上規模上水平。至少要養50—100頭豬,雞要1000只。
學生說,崔老師,我慢慢來,逐步擴大。崔老師說學生我等你的喜訊。
回來崔副鄉長叫多辦寫典型材料。向縣多辦匯報,5頭豬100只雞是不行的,要拔拔高,她已經有了擴大再生產的意向,可寫一回鄉女知青,養豬50頭養雞1000只,年收入超過10萬元,是發家致富的好典型。
巧了,那幾年各個部門都找致富典型。
鄉婦聯上報縣婦聯爭當“三八紅旗手”,女青年養豬50頭養雞1000只。
團委向團縣委報致富典型爭當“新長征突擊手”,團員女青年養豬100頭養雞1000只。
鄉武裝部向縣武裝部報民兵致富能手,女民兵養豬100頭養雞1500只。
鄉畜牧辦向縣畜牧局報養殖專業戶,農民婦女養豬150頭養雞1500只。
當縣多辦往上級多辦報典型時,把養豬提到了500頭,養雞拔高到10000只。
可是人家鄰縣的典型都養豬10000頭、養雞100000只了。
崔副鄉長一聽頭懵的一下子暈了,血涌到臉上,憋得通紅。面對突如其來的情況,自己沒有應對的經驗。我已經把材料弄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還遠遠跟不上人家。吹得沒邊沒沿啊!看來我是跟不上形勢了。一級糊弄一級,時間長了會出大事。應當機立斷,該下決心了。
回到家就寫了辭職報告,要求回學校繼續教書,不當副鄉長了。
(責任編輯 張雅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