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蘇太河

王慶偉

這是一條承載了我太多夢想的河流。

提起昭蘇太河，我有太多的感慨與愧疚。感慨的是，這條小小的河流，竟然也能開啟我探求未知的大門，激起我對海洋的向往，引領我走向廣闊的外面世界。愧疚的是，它給予我的愛如此厚重，而我卻無以回報，我能為你做什么呢？靜靜地，我閉上了雙眸，眼前清晰地浮現出那條歡快流淌的小河。河不寬，也不很深，但在我心中卻占據著絕對的地位。是她滋養我長大，像我的母親一樣。

記憶中，只有五六歲時，我開始與小河結緣。那時，我們幾個小伙伴，手里拎個罐頭瓶子，還有自己用尼龍袋做的小網，到河里捉蝌蚪，還有小魚小蝦，偶爾撈上來一條小魚小蝦，樂得晚上連覺都睡不好。那時的河水一直不是很深，夏天我們穿著涼鞋下河，河水只沒到膝蓋，有時索性就把鞋脫了，光著小腳丫，下水玩個痛快。有時還同伙伴們玩打水仗，濺得滿頭滿身都是水，衣服都濕透了。但記憶中好像沒有因為這個挨過媽媽的罵，從小媽媽就一直寵著我。回到家里就開始養蝌蚪或小魚小蝦了，盼著它們一天天長大，多么渴望能親眼目睹蝌蚪變成青蛙的過程，多么渴望小魚小蝦長成了媽媽，生出許多小魚小蝦……遺憾的是，我一直不曾如愿。蝌蚪和小魚小蝦死了一批又一批。我很傷心，那時還小，對生命沒有更深的理解，不懂得生命蛻變、成長的神圣與不可侵犯，這個過程本身就是需要尊重的。現在想來，反而是我害得那些小動物早早地失去了生命，心中平添幾分惋惜與慚愧。

漸漸地長到八九歲時，腦子里就生出了許許多多的問號——昭蘇太河真了不起，這條河一年四季奔流不息，那源源不斷的河水是從哪里來的呢，都流到哪里去了呢？如果能順著河流走到她的源頭或者盡頭，那該有多好啊！甚至曾經有過念頭，沿途把它的路線記錄下來，說不定將來會有用處呢。那時只是個天真的想法，并沒有條件也沒有執著地去做這件事。后來，家門前的那一段河被上游的一家造紙廠污染成一條臭河溝子了，魚沒了，蝌蚪也消失了。一次與一位長者嘮嗑時偶然得知，昭蘇太河的源頭在四臺子，那里的水一直很清澈，水里還有很多魚呢，河水源源不斷地流入了東遼河，流向了大海。

我與昭蘇太河的深厚感情，應該是在上中學時培養的。幸運的是，我的家和學校分別在這條河的南岸和北岸。到了冬天，河面結了厚厚的冰，我上學、放學都在結冰的河面上行走，而更多的路段不是走而是在冰上打滑哧溜，這條河成了我兒時的樂園。記得那時候男孩子在上面抽冰猴兒、滑冰車，還有一種單軌的冰車，男孩子都叫它“單腿驢”，放上一只腳，另一只腳用力一蹬，可以順著冰面滑出很遠。可是作為一個女孩子，我不喜歡這些，獨愛打“滑哧溜”。不管男生女生，認識的不認識的，大孩子還是小孩子，在冰面上排成一條長龍，一個跟著一個向前滑，如果前面的速度慢了點兒，后面的滑得速度快，就會把前面的小伙伴撞倒了，后面的也跟著摔倒了，在冰面上滾成一團。如果沖撞你的是位打滑哧溜的高手，他會把角度和速度控制好，他本人并不會摔倒，趁你滑倒摔到一邊的時候，他已經滑到下一段冰面上去了。你只好認倒霉了，逼著自己練速度，或者看到身后有調皮的、身材高大的男生，索性就讓他們先滑，這算是最明智的做法了。當你順利地滑到下一段冰面上時，剛才的不快立刻被興奮沖淡了。小時候似乎感覺不到東北冬天的寒冷，河面上能打滑哧溜的冰面長短不一，短的有四五十厘米，長的有兩三米長，亮晶晶跟鏡子似的，這都是我們用鞋底磨出來的呀。記得有一年冬天，媽媽給我買了雙皮鞋，滑了一冬天，到了天暖河面開化后，我的鞋跟已經磨偏了近半厘米厚。雖然鞋磨壞了，可是過程中得到的樂趣無窮，那鞋，也成了我兒時快樂的見證呢。

每年到了冬天，有時候還可以看到美麗的樹掛，也就是霧凇。河邊的樹、草，都好像披上了潔白的紗衣一般，美麗至極無與倫比。以至于長大后，有位吉林市的同學邀我去松花江邊參觀霧凇冰雪節，被我婉言謝絕了。理由很簡單，我從小就是在昭蘇太河邊看霧凇長大的，由此聽到“霧凇”一詞，竟有種“曾經滄海難為水”之感。

到了春天，河邊的大柳樹開始發芽，倒垂的枝條在春風中擺動，像少女的長發，倒映在靜靜的河面，在陽光的照耀下，閃動點點金光，河柳竟如此之美呀！直到后來我到了北京，在頤和園的昆明湖畔看到春風中的柳樹，那柳枝的長度是家鄉柳枝的兩三倍，葉子長度、寬度、厚度也比家鄉的柳葉大很多，在風中搖搖曳曳，像一群少女在舞蹈。太美了！我猛然醒悟，原來昭蘇太河邊的柳樹不是最好看的呀，頤和園的岸柳才叫美！但我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這里的柳樹再美，也替代不了家鄉河邊的柳樹在我心中的位置，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不能埋沒家鄉小鎮的模樣。記得有一位也遷居北京的家鄉人在詩中寫到：

蜜桃青澀同般苦，酸杏熟了味也鮮。

都市高樓千種好，老家寒舍一心牽。

后來喜歡旅游的我走了很多地方。我站在長江邊，站在黃河邊，站在大海邊，它們的浩大、雄偉之姿遠非家鄉小小的昭蘇太河所能比擬，但在它們面前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家鄉那條涓涓細流的昭蘇太河……我常常忍不住在心底里呼喚：昭蘇太河，是你孕育了我的夢想，你是我追求夢想的源泉。

我愛你，永遠愛著你，這份愛已銘刻于心。雖然離開家鄉多年，不知你現在變成了什么模樣，但你已融入我的夢境深處、靈魂深處，永遠不會枯竭。

昭蘇太河——我的母親河，我在他鄉深情地呼喚你，深深地感謝你……

（責任編輯 徐文）